71、無法言說
云煙站在門邊靜靜看著胤禛帶著小順子漸漸離去的背影, 直到他們消失在曲橋外。
云煙并不是個沒有感覺的木頭人, 她只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子。
她唯一不同的, 只是擁有一顆現(xiàn)代的靈魂和對自己對生活的清醒認(rèn)知。
云煙緩緩走回內(nèi)室, 慢慢的彎腰收拾胤禛的大床, 換上干凈的新床單, 疊好被子。抱起胤禛換下的衣物和床單去后院, 上面散發(fā)都是胤禛身上的氣息。
淺淺的檀香味混合在他身上特有的氣息中,已經(jīng)融為一體。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這氣味已經(jīng)這么熟悉。
云煙靜靜的坐在樹下洗著他的衣衫和床單,額角滲出點點汗珠。
當(dāng)她把衣衫和被單晾好在陽光下時, 看到他的衣袍在夏風(fēng)中微微拂動,裊裊生姿。不知道為什么,卻忽然感到心底透出一股淡淡的哀傷。
很久, 沒有過這種情緒。她并不喜歡或悲或喜哪。只求,一世安穩(wěn)。
夜幕漸漸落下來, 云煙靜靜坐在四宜堂的小燈下疊著胤禛的衣物。
華燈初上,萬家燈火。
胤禛, 回來了。
只是,他不僅是一個人回來。他的歸來頗為隆重。
他帶著康熙的恩賞回來——
大紅的兩頂轎子從偏門一前一后頗為熱鬧的抬入四府,往后院而去。
為了關(guān)懷四阿哥對于小世子弘暉夭折的傷懷,康熙賜了宮中兩名青春溫婉的八旗秀女給四貝勒胤禛做妾, 一則是沖沖喜,二則更是寄予他再得多子之意。
可嘆皇家婦,她們扮演的角色多么工作性。嫡福晉納拉氏剛剛喪子, 公公的關(guān)懷便是送妾于兒子,再生子便好。納妾的形式雖然簡單,但她聽到這喜氣的樂聲和鞭炮聲,又會是怎樣感受?
胤禛跨入四府大門,下人們一路低頭跪下說恭賀四爺。他卻無一絲笑容的冷著臉,步履帶風(fēng)的往四宜堂而歸。
當(dāng)他疾步踏上曲橋,抬首看見四宜堂窗欞里透出的那一盞暖黃小燈。
一時間,神情凝住。隱隱的濃郁,隱隱的溫柔,隱隱的飄渺。
云煙靠在外廳的小榻上,隱約聽到了婚嫁納娶的樂聲和鞭炮聲。
當(dāng)她輕輕打開門,胤禛的身形從院外的夜色中緩緩走來——
兩人之間,像遠隔千山萬水,走了好久,才能來到面前。
他們之間,是如此熟悉。而他面上的神情已經(jīng)足夠讓她明白。
這是生活,永遠比劇本更驚悚而奇妙。不到下一刻,你永遠想不到究竟會是什么滋味。
這樣的凝視,已經(jīng)足夠久。
胤禛終于走進來,云煙默默低了頭合上門,復(fù)又緩緩抬起。
她的面目依舊安靜,安靜的一如往昔。她緩緩抬手去解他頸下的扣子,指尖幾不可見的微微顫抖。今夜,還要親手為他換上喜服。
胤禛抬手緊緊握住她微涼的手,“云煙”
千言萬語,如何言說?有些時候,再美的言語都是蒼白的。
云煙任他握著一只手,微微停頓后,另一只手繼續(xù)解紐扣。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小順子的聲音:“四爺,高管家讓奴才送喜服過來。兩位新格格已送至東北院的兩間廂房里,一切已布置妥當(dāng)。”
空氣仿佛停頓了一秒,一切從他人口中說出來也很輕易。不過是皇室之家的納妾,而且一次兩位。這不是開始,也不會是結(jié)束。這,不過是現(xiàn)實。
云煙輕輕的將手抽出來,轉(zhuǎn)身去開了門,接下小順子捧來的大紅色喜服,合上門回來。
柔軟的刺繡緞面在暈黃的燈光中發(fā)出炫目的色澤,映紅了人的眉目。真的很好看。
云煙低頭靜靜的捧著喜服走到胤禛身前,他坐在桌案后不吭聲。
云煙默默將喜服輕輕放下,繼續(xù)給他脫外衣。
胤禛抬首看她,一雙漆黑的眸子里濃郁的化不開。云煙一直垂著眉目并未看他,轉(zhuǎn)身去拿桌邊的喜服,忽被胤禛從身后站起緊緊圈住——
他只著香色里衣的身軀緊緊貼在她的背后,手臂環(huán)在她纖細的腰間,側(cè)臉挨著她柔軟的發(fā)際。皮膚的熱力透過薄薄的衣衫帖燙在她的身上,心中一切無法言說的情感仿佛也隨著皮膚無聲的滲透到她的身體里。
云煙的身軀僵住,沒有掙扎,也沒有轉(zhuǎn)身。她握著手上的喜服任他環(huán)抱著,靜靜不語。
門外再次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高無庸的聲音:“四爺,一切已經(jīng)布置妥當(dāng),只等您過去。”
這意思,不可謂不明了。
云煙的睫毛顫了顫,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像是一聲淡淡的嘆息。
她拿著喜服轉(zhuǎn)過身來退開胤禛的懷抱,把手中的喜服抖開,披上胤禛的肩頭。
胤禛的喉嚨里終于發(fā)出低沉的“嗯”,門外的高無庸應(yīng)聲離開。
云煙快速的拉好他的衣袖,扣上大紅色的盤扣,輕輕撫平他肩頭的褶皺。退開一步,抬起目光看向他的全身。
原來,他穿大紅色衣袍的樣子這樣好看。那種,與旁人都不同的好看。
云煙微微一笑,純凈而悠遠,淡得稍縱即逝。“四爺,恭喜。”
此時此刻,她這個細微的神情幾乎在瞬間擊中了胤禛心底最隱匿的角落,分崩離析。
很久很久,終其一生,他一直都忘不掉這個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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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過是千百個同樣的夜晚,有人歡喜有人憂。
時光一寸寸的啃著心,多少情感在長長久久的歲月煙云里化成了一聲長嘆。山河寂寞。
云煙披散著頭發(fā),靠在小榻上靜靜的看一本經(jīng)書。
窗外,隱約飄來一種似曾相識的笛聲,悠揚而纏綿。她記不起,在哪里聽過。
她起身走向內(nèi)室的窗外,將窗推開。
夜風(fēng)拂面,那婉轉(zhuǎn)的笛聲里包含著那么多的情感和欲說還休的哀傷,不禁讓人聽得癡了。
云煙沒有點亮內(nèi)室的燈,只站在窗前的月光下靜靜的聽。
內(nèi)室的房門忽然被推開,云煙驚的轉(zhuǎn)過身來——
這個不該這么早歸來的人,就站在那里。
胤禛大步走至窗前,彎腰將云煙緊緊攬入懷中。云煙被正面壓在他寬闊而溫暖的肩窩里,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氣息。
“我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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