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男人如酒
馬車離開十三阿哥府的時候, 云煙驀然想到, 每個深宅大院里, 每個阿哥身邊都有像歡笙一樣的丫頭, 命如螻蟻。她們出身卑微, 沒有愛寵, 但也有自己執(zhí)著的真心和情愛, 只是,一旦無人珍視,終究化為塵土。
十三沒有錯,歡笙也沒有錯, 那么,是這個時代錯了?
如果歡笙不是胤祥自小跟著長大的奴才,她如何會這樣癡心癡念的用盡生命愛他。如果不是這個時代對人性的束縛和奴役, 她如何這輩子無怨無悔,連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去伺候這個男人?
襁褓中的小六十不過只有七個月, 俗語說七月死八月活,所有人都怕他喂不活了。而云煙抱著小小的六十在他的母親尸骨未寒的這個料峭寒冬里, 連淚也來不及流,只剩衣不解帶的照顧,幾乎連眼睛也不敢眨。
胤禛連夜找了可靠家奴里的乳母來,云煙仔細挑了兩個看著干凈安分的留下來喂六十, 讓她們住在西廂房里,皆不給出門的。
待徹底喝飽奶后,他才睜開眼。他有一雙琉璃珠般的漂亮眼睛, 輪廓上有著遺傳自愛新覺羅家男人的那種似曾相識,眼角眉梢里還有歡笙小時候那種靈秀。
他像一只小老鼠般,連哭聲也是喵嗚喵嗚的,可憐的沒有力氣。一雙大眼睛在袖珍的小臉上顯得特別明亮,安靜下來似乎就盯著云煙和胤禛兩個人的臉看,怯生生的。
老十三府里小扣子送來了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子,還有一只長命鎖,說是歡笙臨走前做好的,人已經(jīng)妥善下葬,鎖是胤祥給的。云煙捧著東西,潸然淚下。
正值寒冬除夕,云煙抱著虛弱的六十無法親去墓前祭奠,靠在胤禛懷里,淚似乎氤進了他胸口的衣衫里,這個世界只剩這個男人的手臂一直默默為她們牢牢的遮風(fēng)擋雨。
六十的身體很虛弱,餓的又快。云煙沒有帶過這么小的嬰兒,每天夜里幾乎都要起夜多次,她睡不好,他也一樣。她多次讓他去佛室睡,或者她帶著六十去廂房睡,他都不同意。兩人幾乎像尋常夫妻一般,小心謹(jǐn)慎手忙腳亂的照顧這個孩子,幸而小六十顯得很乖,也不愛哭。
康熙六十年大慶,康熙帝遣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祹、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整個世界都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歡樂和喜慶撒滿了這個年代,在這樣歡欣熱鬧的時候,只有乳名的七阿哥福宜剛來到五個月就無聲無息的走了,就像沒有來過,而雍王府里卻鋪天蓋地的迎來了喜氣。
三阿哥弘時大婚了,御賜嫡福晉為棟鄂氏,尚書席爾達之女。
這是雍親王胤禛第一個成年兒子大婚,他四十四歲,兒子娶了兒媳婦。
雍王府婚宴那日,云煙抱著六十在四宜堂里聽到轟鳴的鞭炮聲,蘭葭蘭夕要去關(guān)窗,云煙說不用。
云煙抱著六十走到窗口去聽熱鬧的人聲和鞭炮聲,六十竟然笑了,唇邊還浮現(xiàn)兩個小酒窩。這個孩子,出生喪母,卻比誰都要愛笑。不會說話,卻像什么都懂。
幾個月下來,他依舊很小,甚至趕不上普通孩子的大小,只是從一只小老鼠變成一只小貓,安安靜靜的,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一雙干凈的大眼睛里讓云煙每每都想起當(dāng)年那個琥珀色眸子的皎皎少年和他身后那個單純的貼身小丫頭。
六十又睡過去,云煙將他輕輕放在搖籃里。這個精美的小搖籃還是胤禛親自設(shè)計后讓工匠做的,這是老十三和歡笙的孩子,是他們倆最親的人的孩子,也像是他們的孩子。
云煙仔細交待讓蘭葭和蘭夕看著,就出了四宜堂。自從歡笙去了,抱回六十沒日沒夜的照顧,她幾乎沒有踏出過四宜堂半步。
今日,是胤禛三阿哥弘時的好日子,也是雍王府的好日子,她應(yīng)該去看他一眼的,看一眼這個接了兒媳婦的男人,跟他說聲恭喜。
整個大門口都是水泄不通,前廳里都是前來喝喜酒的皇室宗親,達官顯貴們。云煙遠遠站在門邊,看著站在熱鬧大廳里的他。
人們都說,優(yōu)秀的男人如美酒,越陳越香。
他一身親王的吉服蟒袍,顯得成熟又貴重,內(nèi)斂的嘴角上沒有笑,眼睛里卻明顯是喜悅的,融化他一貫冰冷嚴(yán)肅的容貌。偏頭與人說話的時候,眼角上浮現(xiàn)的細紋比前兩年又更明顯了。
他的身邊站著雍容華貴的嫡福晉納拉氏,還有今日大婚的三阿哥弘時的生母側(cè)福晉李氏,今日的新郎官三阿哥弘時,也出落成花季少年挺拔模樣,對比起他阿瑪來,像一只驕傲的小公雞。
云煙不由得想起弘暉,那個孩子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吧,可他為何要游歷大江南北,卻不娶妻生子。他從小就有李太白一般的情懷,如今鳥歸山林,是否也是樂事。
大家真的都不再年輕了。連孩子們都長大了,成家了。
要說自己的身份,其實也和歡笙一樣,甚至出身地位更低,只是如果沒有胤禛的愛,她終究會到山水田園里終老一生,看他成就帝王青史,嬌妻美眷。
可是,她終究擁有這個男人的一顆真心。幸也,不幸也?
二十多年過來,云煙在任何角落都曾靜靜凝視這個男人,似乎已經(jīng)成了她的愛好,每每都有不同的感受。
云煙沒注意到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胤禛已經(jīng)交待完什么,沖著她靠的門邊走過來。
她知道怕是這個眼尖的男人已經(jīng)看到她,不想太惹眼,便低頭往偏廳隱蔽處移了幾步。
再回頭,那人已然施施然笑著走到面前了,俊挺的眉目上散發(fā)出成熟的味道。
胤禛自然的去拉她的手低聲道:
“怎么出來了?”
云煙推推他手故作嚴(yán)肅道:“王爺莊重些,都是接兒媳婦的人了。”
胤禛笑得更厲害了,拉起她手放到嘴邊狠狠親親。
云煙靜靜笑道:“恭喜你,胤禛,我真為你開心。快進去吧,我回去了。”
胤禛閉了閉眼,沉默的眼神里流露出明顯的不舍,拉著她的手還不肯松開。
他一抬手就去推偏廳的門,拉著云煙閃身進去,兩人又緊緊擁抱在一起。
云煙將頭抵在胤禛懷里笑,胤禛勾勾她臉蛋低聲問怎么了。
云煙柔聲道: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多少年沒見了……巴巴的在這種時候還依依不舍”
胤禛在她耳邊模糊的咕噥了一句,云煙踮起腳摟著他頸子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又替他理理精美龍紋刺繡的領(lǐng)口。
“去忙吧,我回家等你,還有六十。”
胤禛扶著她的腰肢,點點頭低聲道:“好”
康熙六十年春天的雍王府,如春風(fēng)吹過般,好消息接二連三。
由于元壽和天申兩個小阿哥在乳名下平平安安的長到了十一歲,胤禛正式為他們?nèi)∶麨椤昂霘v”和“弘晝”,報入宗人府玉牒。
云煙第一次聽到胤禛給兩個小阿哥起的大名時,一遇到弘歷兩個字,內(nèi)心就一陣熟悉,她努力回想乾隆的名字,總記得他就是叫弘歷。
難道那個她當(dāng)年親手參與接生的嬰兒,那個纏著她放風(fēng)箏,愛在玉蘭樹下捉迷藏的紅嘴唇小男孩,就是日后的乾隆帝?是了,本來從理論上說,這宅子里每個小阿哥都是有可能是乾隆的,因為他們的阿瑪就會是將來的雍正帝。
后院的側(cè)福晉年氏和三阿哥弘時屋里的通房丫頭鐘氏接二連三診出了喜脈,雍親王胤禛又做阿瑪又做瑪法,雍王府當(dāng)真是從未如此香火鼎盛,在康熙御極一個甲子這一年,當(dāng)這樣的喜訊傳到宮里,也是讓康熙欣慰不少,龍顏大悅。
四川總督年羹堯因保證西征軍隊后勤工作有功,政績出色,再次奉詔進京,康熙帝御賜弓矢,封為川陜總督,成為名副其實的邊陲大員。
因為孩子的關(guān)系,雍親王胤禛時常到側(cè)福晉年氏屋里去探望,她在府里的待遇和受到的照顧也是超出尋常的。
歷史的腳步都在按著既定的道路前行著,不管內(nèi)里如何波濤洶涌,落于史書上,不過寥寥數(shù)語。
小六十將作為側(cè)福晉年氏所出的八阿哥,這是胤禛事先與云煙商量過的,這也是如今唯一皆大歡喜的安排。不僅成為了雍王府名正言順的子嗣,更讓年家一族風(fēng)光無限,也同時給了小六十一個很不錯的出身,也為六十將來在這府內(nèi)的地位打下了基礎(chǔ)。
小六十一天天在四宜堂眾人悉心的照料下成長起來,漸漸開始像個正常的嬰兒了。滿人都說父不抱子,但胤禛每天回來都是要親自抱抱六十的,這樣的感情連對從前所有親兒子也是沒有的。他與十三,勝似親兄弟,他對六十,更勝似親子。
四宜堂內(nèi)平時每天也會給六十準(zhǔn)備著新鮮的牛乳,以備不時之需。她用草圖畫了奶嘴奶瓶的樣子,胤禛就讓人特地去做了一個紫檀的小奶瓶回來,只是到底不如現(xiàn)代橡膠型的好用,偶爾夜里用來哄哄孩子倒還可以。
六十午睡睡醒后依依呀呀的,云煙想他怕是餓了要奶吃,就把他抱起來哄,用準(zhǔn)備好的奶瓶放到他嘴邊給他吮著止止哭,準(zhǔn)備給他叫乳母。
胤禛正巧進門來,見云煙給六十喂奶,沉靜的側(cè)臉上掛著笑。自從歡笙走后,很久沒有見她這樣舒心的笑。
胤禛走到云煙身邊去,從她身后圈住她腰肢,頭也依偎著她,一齊看小六十。
云煙低著頭就笑道:“回來也不吭聲,今天累不累?”
胤禛親親她耳朵,低沉道:“還好,就是要隨駕去熱河行宮了,怎么好?”
云煙噢了一聲,似乎在思考。
可胤禛見她只應(yīng)了一聲就沒下文了,年紀(jì)一大把了口吻里還像是吃味的很,完全和他低沉的嗓音不搭調(diào)。
“我就知道……”
云煙回過神來哎呦了一聲,在他懷晃了晃身子,頭頂也去蹭蹭他下巴,這是他們多年常用的小動作。
“還冷面雍親王呢,我這不是在想么,我肯定也不想與你分開嘛,但六十還太小了……天天要吃奶……要人照看著……”
胤禛抵著她耳邊呼吸也變得重起來,模糊道:“我也要”
云煙臉一下紅到脖子,不知道說什么好,耳垂也被他一口含住了,他圈著她的手臂就移上來把六十接著要往搖籃里放,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六十竟然也乖,竟然不知怎么又睡著了。
云煙羞惱的不行,把手中紫檀木奶瓶就轉(zhuǎn)頭作勢往他口里塞,人也想逃跑。心知自從把六十抱回來的幾個月,又忙又累的,把某人餓壞了。
“給你還不行么”
胤禛敏捷的一下抓住奶瓶放到一邊去,又勾手撈住她腰身將她捉回來緊緊摟在懷里低啞道:
“你知道我要什么”
云煙跺跺腳壓低聲音道:“大白天的你別鬧,把六十鬧醒了……”
胤禛暗啞道:“乖”
他把云煙從懷里扭過身子來,雙手都被他捉在身后不能動彈,大手已經(jīng)去解她胸側(cè)衣襟的紐扣。
云煙羞憤的在他懷里掙扎著,胸前越發(fā)有些顫抖,粉面桃腮的一張小臉靠在他肩頭喘息的像個貓兒。
“六十在呢……你快放開……”
胤禛靈活的手掌已經(jīng)一把拉開她里衣,赫然露出里面桃粉色的掛脖胸衣來。
自從有了胸衣后,胤禛很喜歡,就要求她一直穿這個了。
他撥開她內(nèi)衣,俯下頭顱一口含住她的時候,她差點叫出聲來,咬著唇嗯嗯嗚嗚的喘息,不知是抱住他的頭好,還是推開好,呼吸似乎都被他咬住了。
她眼角余光朦朧的看向搖籃去,身子卻已經(jīng)被他整個騰空抱起一下壓進床幃里去,大手一揮將帳幔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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