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翻天覆地
胤禛中暑清醒后, 還是看起來有些疲倦又有些病癥。兩人也說過話了, 云煙也不可能不管他。忙里忙外的打理他的一切, 把他照顧妥帖的無微不至, 干凈清爽的靠在床上被喂粥, 整一個大寶貝的級別待遇, 不知道翹起的唇角偷偷盛滿多少幸福。
晚上睡覺前, 云煙怕他中了暑嫌熱,想讓他一個人睡著徜徉,就準(zhǔn)備收拾佛室的床鋪過去睡。胤禛一見臉就沉下來了,連小順子送來的藥都打翻了。
云煙出來問怎么了, 胤禛躺在床上就扭頭悶著不說話,小順子站在一邊苦著臉。云煙停了停,給小順子擺擺手示意讓他下去再煮一碗。小順子才如釋重負(fù)的忙收拾了碎碗藥汁下去。
云煙也不說話, 慢慢走過去坐在床邊,抬手去摸摸他額頭似乎不燙了。
“哪里不舒服?”
胤禛才像被順毛的獅子, 轉(zhuǎn)過頭來沉聲道:“佛室里通風(fēng)不好,你收拾它作甚”
云煙一聽才明白, 動了動睫毛輕聲道:“怕你中了暑氣嫌熱,我去對付幾個晚上。”
胤禛濃眉又?jǐn)n起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不熱”
云煙無奈的看他,點點頭。“好”
胤禛這才稱心, 待小順子又小心翼翼端藥上來,云煙親自喂他喝了,一切安然。
夜里吹燈上床睡覺, 云煙爬上去盡量往里睡睡,不想自己散發(fā)的體溫讓他感到熱。他卻不領(lǐng)情的往里蹭,最后直接摟上來。
云煙有些緊張,在黑暗里推他輕輕皺眉道:“熱”
胤禛悶聲道:“我有些頭疼,難受。”
云煙一聽就摸他額頭,準(zhǔn)備起身來。
“不燙啊,不是剛吃過藥?”
胤禛卻不放手,低頭抵在她肩頸上顯得有些難受。
“你別動,也許一會就過去了。”
云煙對此只能作罷,由著他把頭擱在頸窩邊,溫?zé)岬暮粑K驳箾]有其他逾矩動作,云煙也就漸漸放松下來,想等著他好些,要再不好些得起來叫人請?zhí)t(yī)。忙了大半天,疲倦至極,慢慢的自己也沉到睡夢里去。
而她頸間那人,慢慢睜開眼睛,在她喘息的小唇間落下輕吻,才重新把頭顱枕到她胸頸間,嗅著她特有的氣息睡去。
早上云煙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大半張臉都側(cè)趴在她胸口間睡的酣甜,不由得面上發(fā)窘。
白日里,王府里各房都派人來問安,還有送些羹湯。胤禛要清靜不見只傳話下去說無大礙。而各房的心意頗都是花了功夫的精致,云煙都讓小順子一一收下了。待擺上來,他又不愛吃,只愛喝她煮那最簡單的雛菊綠豆湯和粥。
為了給他調(diào)理飲食,清腸排毒,她都親自下廚去做,常常一頭大汗,惹人心疼。晚餐后休息一會,又張羅給他沐浴更衣上床。讓人扼腕的是,自他清醒后,云煙就不再幫他擦洗身子了,都只扶他去洗浴,幫洗洗頭發(fā)和后背。
雖然兩人漸漸開始說話,云煙跟他還是話不多,但親自喂藥也好吃飯也罷,他倒是一點不挑了,偶爾翹翹唇,云煙哄一句,就再沒有不配合的。可讓下面的小順子他們大松了一口氣,天天夫人長夫人短,神情還頗有些偷著樂,簡直是他主子肚里的蛔蟲。夜里睡覺,胤禛幾乎都是無論如何不放手,鑒于他也不再逾矩做什么,熱歸熱一點,云煙也只好隨他。
自遵了醫(yī)囑,胤禛在屋里歇息了幾日,有云煙精心照料著,燒也全退了,中暑癥狀也慢慢消退,才逐漸恢復(fù)辦公。云煙囑咐小順子小魏子將大夫開的解暑藥丸隨身帶著,只要出門下轎都幫胤禛撐傘打扇,小心照顧。又給他選著更輕薄的衣料做些新夏裝,緩解些悶熱。
日子一天天漸熱的厲害,胤禛一天晚飯時跟云煙說去九州清晏住一段避暑納涼可好。云煙聽了點點頭沒有反對。
第二日,輕裝緩行,胤禛送著云煙就去往圓明園,路上熱浪襲人,比前些年顯得都熱上不少。
到了九州清晏,青山綠水,剎時就涼蔭不少。西暖閣里早已經(jīng)布置好夏天一應(yīng)物品,云煙到了略略一收拾,已經(jīng)覺得很清爽。
胤禛還沒來得及喝盞茶,小順子就焦急的來呈了加急公文。胤禛看了,眉間一皺就起身說要即刻出門。云煙點頭應(yīng)了。
沒想到這一去竟然到很晚也沒回來,云煙一個人睡在床上正想到這件事,屋外傳來輕輕叩門聲。她一驚起身問誰。
屋外傳來小順子底下帶的近侍小福子的聲音:“夫人,奴才小福子。蘇公公差奴才連夜回來給夫人報王爺口信。”
云煙心中有些沉,忙披了衣下床去開門。
小福子躬身呈著胤禛手上常戴的翠玉扳指恭謹(jǐn)站在門外行了跪禮,見云煙抬手他才起身來。
“夫人,王爺怕您擔(dān)心,特意讓奴才們回來稟報。說是西北邊出了點急事,便即刻動了身,最快兩三日,最長五六日定會回來。讓您安心休息,切莫著急。”
云煙聽了,慢慢接過他呈上的翠玉扳指,指腹上仿佛還能感受到他的溫度。明知道可能問不出什么,還是開口說道。
“那邊……危險嗎”
小福子恭謹(jǐn)?shù)陌杨^低著,口齒伶俐道:“回夫人話,蘇公公沒有說。但請夫人寬心,王爺有一眾親兵護(hù)衛(wèi),又是千金之軀,定不會受絲毫損傷。”
待云煙攥著胤禛的玉扳指回到床上時,明知道他有一眾人護(hù)衛(wèi),心里卻還是莫名的產(chǎn)生了一絲不安。不知道是什么要涌出來。西北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要如此著急的動身?卻沒有對她明說。她閉著眼想要睡去,卻發(fā)現(xiàn)夜無邊的漫長,心臟一直咚咚咚的跳動,讓她始終游走在睡夢和清醒的中間地帶。
白日里,見了太陽,心緒才稍稍安穩(wěn)下來。為了安定心神,云煙編了絡(luò)子把翠玉扳指掛在左手腕上。而食欲卻更差了,基本吃不了一點。原本需要睡覺的時候,也是心緒不寧,只是克制著自己。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默默的等著。
度過四日,一日比一日心悸。黃昏時云煙獨自靠在窗前,胤禛還是沒有回來,甚至沒有音信。看著落日的余暉,天空色彩斑斕的詭異,忽然間內(nèi)心底一直壓抑的恐慌席卷而來,直覺已經(jīng)讓她感到渾身汗毛發(fā)顫。
云煙立刻站起身疾步走去門口來喊小福子,他應(yīng)聲慌忙跑進(jìn)來聽侍。
“小福子”
小福子忙躬身應(yīng)聲:“請夫人吩咐”
云煙冷靜道:“抬起頭來”
小福子抬了頭卻垂著眼,云煙就看著他面上神情,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你是小順子帶出來的,有幾年了吧?”
小福子道:“是的,夫人。奴才十歲進(jìn)府,跟著蘇公公已經(jīng)五年了,才得幸到四宜堂當(dāng)差。”
云煙又道:“既然做了四宜堂的人,你就該知道瞞我對你沒有好處。”
小福子一驚忙把頭磕到地下去:“夫人……奴才萬萬不敢,奴才實在……”
云煙打斷他:
“我知道你不敢說,因為你們四爺口信里沒有說,你更不敢透露。但如果你不說,就更是有危險。我現(xiàn)在就去西北!”說罷,已經(jīng)毫不作勢的起身往外走。
小福子哪里見過云煙這樣,只怕是小順子也沒見過。慌得就跟在身后求:
“夫人,夫人……萬萬不可啊……王爺回來會把……會把奴才們都杖斃的……”
云煙走出殿里就吩咐門口侍衛(wèi),去準(zhǔn)備船只,侍衛(wèi)也一臉惶恐,在云煙冷聲堅持下只好去碼頭備船。
云煙一邊疾走,一邊抬頭看到外面天空斑斕的余暉,感到忽起的大風(fēng)。走定到碼頭邊才對小福子道:
“我若要走,你們又豈能攔我?既然如此,你不如說于我聽,自有定奪。”
小福子跟在她身后噗通跪下,滿臉掙扎的停頓了幾秒才欲張開口——
地面突然整個開始左右上下的晃動,讓人感到駭然的恐慌,場面頓時混亂了!
云煙一個踉蹌,被身后爬起的小福子扶住。話還沒說出口,又一波劇烈的搖晃不斷襲來,此時滿是殿宇的人工小島無異于汪洋上劇烈抖動的一片樹葉,比陸地的晃動更劇烈,連殿前的銅仙鶴都在晃動倒地,仿佛再劇烈些連殿堂都隨時有坍塌的危險。
此時所有人都知道,這竟然是——地震了!
幾個侍衛(wèi)東倒西歪的上來護(hù)云煙大喊:“夫人,快……上船……島上不安全!”
云煙腦海中突然一個炸雷,連日來直覺的恐慌襲擊了她的心底,死死拉著小福子大喊。
“西北是不是地震了!是不是!”
小福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也顧不上了,和侍衛(wèi)合力托著云煙就往船上送。船身也上下震動著,但比在地上好一些,抖動越來越強,豆大的雨點開始砸下來,天色也暗下來。
幾人拼盡最后一口氣上了船,十萬火急時解開船錨離岸,一個侍衛(wèi)最后一個爬上來,身子剛扒到船上,差點掉下水里,被幾人死拖活拽才拉上船。
不遠(yuǎn)處殿上的一個橫梁掉下來,轟冬一聲巨響,讓人肝膽俱裂。
原本在船上該是安全的,可以緩解橫向的晃動,只有上下的震動,只要能駛到開闊地上岸,是很好的避震方法。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仿佛只有轉(zhuǎn)瞬間,狂風(fēng)暴雨就開始大作,天空電閃雷鳴。原本只上下震動的船只開始隨狂風(fēng)暴雨拍打晃動,晃得人頭暈?zāi)垦#瑤子蓢I。
天空像張開了血盆大口的怪獸,天昏地暗間狂風(fēng)呼嘯,似乎要吞噬掉一切。
人被甩的東倒西歪,云煙半個身子爬進(jìn)艙里,一頭一臉都是雨水。她拉著身側(cè)的小福子只記得一個問題,在風(fēng)雨中只有一個執(zhí)念的大喊:“西北是不是大地震了!你快說!”
小福子一下哭出來,終于回答道:“聽說是!”
云煙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瞞著我。”
風(fēng)雨中,她的喃喃自語顯得那么微弱,沒有人能聽見她在講什么,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船不大,在如此罕見的狂風(fēng)暴雨中顯得很單薄,而這雨卻持續(xù)著。在平時里,后湖離前面陸地并不算太遠(yuǎn),但在此時卻像遙不可及的地方。
熬過一陣,風(fēng)雨稍緩的時候,侍衛(wèi)們強忍著惡心忙去劃船,精疲力竭才看到前岸的影子。正當(dāng)大家精神一振時,老天爺似乎突然變了臉!
一陣瘋狂的颶風(fēng)毫無預(yù)兆的混著暴雨再次兜頭而來,天色忽然暗的連駁岸也看不清。云煙趴在艙里死死抓著船掾,連指甲也摳斷了兩根,卻絲毫不覺的疼。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活下來,去找他!
這時間就似凌遲,本以為終有平息的一刻,突然一陣毫無預(yù)料的恐怖天旋地轉(zhuǎn)襲來!身子就像被甩出去的失重羽毛,手硬生生的與船椽分離,隨著船身的翻轉(zhuǎn),整個覆滅。
船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們,準(zhǔn)備好小紙巾,請冒頭踴躍撒花留言哦。霸王太多,會傷透瀾瀾的心~~~~(>_</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