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夜不能寐
吃完飯, 弘暉眨著眼睛悄聲向云煙說帶她去一個最漂亮的地方, 云煙微笑著點頭。一聲輕咳聲傳來, 兩人一齊看向胤禛。那人左手圈成拳狀覆在唇上, 右手把手中的茶杯輕輕放下。
云煙微微儊眉, 胤禛莫非夜里在船上還是著了涼。她就站起走過去遞了帕子給他, 他接下緩緩拭著唇角。“烏鎮(zhèn)的風(fēng)景不錯, 你們要不要隨我一起出去走走?”
三人一起出了門,走上青石板路,云煙牽著弘暉的小手走在胤禛旁邊。弘暉顯得特別開心,似乎很久沒有這么開心過。
路邊樹蔭下還有蟬的叫聲, 斷續(xù)而微弱,似乎也要收工。這叫聲非但不讓人心煩,更平添一份城市里沒有的質(zhì)樸和寧謐。
落日的余暉灑在身上, 黃昏的烏鎮(zhèn)美得異常動人。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河邊點點燈火,繽紛美麗。三人緩緩走到河邊去, 原來是有許多村民在這里放花燈,大多是年輕姑娘, 她們很多都是帶著自己親手做的小花燈三五成群來納涼。
她們把自己的心愿寫在小紙條上塞進(jìn)花燈里,點燃各種各樣美麗的花燈放入河中,讓花燈隨波而去,據(jù)說這樣就能夠?qū)崿F(xiàn)愿望。
弘暉拉下云煙的耳朵悄悄說, 他每次看到別人放花燈,都想有一天也會來放一只花燈。
云煙聽了,摸摸他的腦袋說“那就今天好嗎?”弘暉笑了, 看著她不住的點頭。
云煙問了人,知道也有賣花燈的小攤,就拉著弘暉去附近小攤販那買花燈,胤禛也信步跟著。小販很熱情,花燈的樣式也很多,弘暉一眼就瞧上那個頭頂長著一縷翹翹毛的嫩黃小鳥,很是可愛。云煙笑著向小販指指那個小鳥花燈,小販忙取下來拿給她。
云煙將花燈放到弘暉手里,弘暉就伸手去摸摸小鳥的腦袋咯咯的笑。云煙笑著要低頭去拿荷包付錢,弘暉抬頭就問:“云煙不要一個嘛?咱們一起放花燈。”
云煙愣了一下,身后傳來一聲醇厚的聲音:“三個”
弘暉的大眼睛里燃起絢麗的光芒:“阿瑪也要一個”
云煙一時忍不住捂唇想笑,又回身正色道:“四爺要哪一個?”
那人的面色在幽暗的天色中倒是相當(dāng)冷酷,語氣正經(jīng)。“隨你”
云煙依言去挑,基本沒有看到男子氣的花燈樣式,只拿了只潔白玉蘭形狀的花燈。弘暉在一旁說真好看,就拿兩只玉蘭花吧。云煙看向胤禛,只見他也不說話,伸手用指尖輕輕拂過云煙手中花燈外側(cè)的花瓣,用行動表示了一切。
三人依照本地風(fēng)俗,分別在小販那拿了紙筆,為自己花燈里的許愿條寫愿。太久不寫字讓云煙感到自己幾乎忘了怎么寫字,好在她并非有什么大愿望,不過是寥寥幾字便罷。胤禛寫的也很快。云煙寫完時發(fā)現(xiàn)他早已寫完,一雙眼睛正炯炯盯著自己。心間一跳,偏過臉去看只有弘暉仍筆筆工整的仍在寫著。
放好許愿條在花燈里,三人就往河邊走去。未免胤禛捧著花燈不搭調(diào),云煙一人捧著兩個。他負(fù)手信步走在身側(cè)。
由于天氣頗好,河邊還是蠻熱鬧,姑娘們的歡聲笑語也感染了他們。他們也找了一個角落站定,夏風(fēng)吹在身上,河面上熒光閃閃,色彩斑斕,天空上爬上了彎月,繁星點點,美的純粹。
胤禛這樣的男人,縱然一身樸素常服,但站于人群中也是很難被忽視的,好在是黃昏,容貌不清,但他高大身姿上的氣質(zhì)還是引起近處姑娘們的注意,他自己倒是毫無所謂。
放花燈時,胤禛彎了腰,親手把小巧的玉蘭花燈挨著云煙的那只輕輕放入水中。弘暉那只嫩黃小鳥兒睜著一雙大眼睛悠哉在游在一雙玉蘭邊,更像是一只天真的小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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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河邊回到小院時,天色已經(jīng)頗晚。在弘暉房間里,胤禛坐在桌后隨意的看著弘暉的課業(yè)和臨帖,弘暉膩了一會云煙,就開始打哈欠。云煙笑著說給你早點洗洗睡吧。弘暉復(fù)又睜大眼睛不肯睡,云煙看了就明白他怕她們不知何時就走,心中一片酸澀。
“四爺,我們……明天還去散步吧?”云煙微微偏頭望向桌案后拿著書冊的胤禛。
“唔”胤禛微微抬眉看她一眼,隨意的翻過一頁,聲音倒是很肯定。
聽到胤禛唔的這一聲,兩人都如聞天籟。弘暉一下眉開眼笑。云煙也摸摸他頭,說云煙去打水,阿哥洗香香的睡覺。
云煙給弘暉洗臉洗腳時,他還有點小少年的羞澀,很是可愛。云煙坐在弘暉床邊,待他呼吸均勻時,看向胤禛,他也早已放下書冊看過來。
胤禛站起來走到床邊也坐下來,凝視了弘暉的睡顏一會,輕輕握了握他的小手,將它放入薄被里,看了云煙一眼,無聲的說走吧。
在胤禛房里洗漱更衣后,云煙就伺候他上床。因為屋里本沒有另一張床榻,云煙自然要去隔壁房里休息。胤禛對此很是皺眉,要叫人搬床。云煙忙說弘暉剛睡,明天早上再搬吧。胤禛才勉強罷了。
云煙很久沒有單獨睡過一間偌大的房,想來幾乎何時都是與胤禛捆綁在一起的。這一夜的單獨,也算是種難得賞賜。
當(dāng)云煙洗漱完畢躺上床時,看見月光朦朧的照進(jìn)來,才發(fā)現(xiàn)胤禛不在身邊。這不知是種什么樣的感受。
正朦朧欲睡間,突然聽到輕輕叩門聲,驚得云煙心頭一跳。赤腳下了地,走去門前,心中隱隱有了預(yù)感。輕輕的叩門聲又響起來,云煙輕抵著門板。“誰”
“我”低沉又熟悉的聲音,簡潔而微啞。
云煙遲疑了一瞬,回身輕輕打開門——一身月白色里衣的胤禛站在門外,同樣赤著腳踩在地板上。
“四爺,你怎么了?”云煙見他這樣,有些不知所措。
“你睡著了?”胤禛也不進(jìn)來,就這樣低聲問。
“我……還沒……”云煙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能遲疑的回答。
“我睡不著”他很快的說。
云煙無語。
胤禛一把摟住她腰身,按在懷里,幾乎把她雙腳提離地面的走進(jìn)屋來,關(guān)上門。
云煙有些慌,不住的推他。胤禛將她往桌案上一放,語帶威脅。“再動就真不睡了。”
屋里很黑,全憑呼吸和肌膚判斷彼此心意。
“那你睡床上,我……去抱被子來鋪地鋪”云煙吶吶的說,身子也不動了。
“不行,你身子不好,不能睡地上。”胤禛的聲音明顯拒絕。
“……”云煙更頭疼了,難道讓他睡地上么。“我多鋪兩層,沒事的,夏天。”
待摸黑鋪好地鋪了,胤禛卻不讓她睡了,趕著她去床上。云煙不愿意還被一下攔腰抱起來,嚇得她差點哼出來。
胤禛把她抱上床,自顧自的躺下,分明是極疲累的舒展了下身子,過了一會,便漸漸呼吸均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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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胤禛醒的很早,精神也很好,一點不像睡地鋪的人。云煙伺候好他,又去叫弘暉起來。鳥語花香的早晨,胤禛帶著弘暉在院子里練劍,連在一邊的云煙都感到幸福。
兩人洗完澡后,胤禛又手把手的教弘暉彈琴,寫字。云煙靜靜的看著他們,淺淺笑意。
弘暉這三年,雖然在胤禛的保護(hù)下,衣食無憂。但地域的輾轉(zhuǎn),遠(yuǎn)離親人,總是失去太多。胤禛雖是個外表冷硬之人,卻總有一顆不失親情的心,他竭力想為弘暉做的彌補,云煙都看在眼里。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到了第三日,正在院里寫詩詞,管家突然來送上信件。胤禛一接信件看到信封上的紅色標(biāo)記,就快速拆了信封看起來。
胤禛很快的抬起頭,臉色已經(jīng)很嚴(yán)肅。“云煙,去準(zhǔn)備一下。”
云煙聽了,也知怕是事情嚴(yán)重。她看了看弘暉,就點頭下去。
當(dāng)云煙簡單收整好,胤禛已經(jīng)等在大廳,弘暉在一旁小小的臉頰上強忍著不舍。云煙走過去,緊緊抱抱他。
在此種時候,云煙不得不承認(rèn),胤禛永遠(yuǎn)比她冷靜太多,他心里還有家國天下,黎民百姓。
弘暉的眼睛紅紅的,像兔子一樣。云煙克制不住眼眶的酸澀,再見不知是何時。
胤禛走到弘暉面前,對他說了幾句話。弘暉點點頭,臉上再次顯示出一種超越年齡的表情。這一切,已經(jīng)像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
胤禛轉(zhuǎn)過身,向云煙走來。“走吧”
云煙強抿著唇,對將被管家牽進(jìn)去的弘暉努力的笑,輕輕揮揮手。
終于轉(zhuǎn)過身時,淚雨滂沱。
同樣的青石板路,來的時候是何種期盼,走的時候又是如此不舍。胤禛的步子很大,云煙緊緊的跟在他身后,任帶著雨氣的夏風(fēng)吹干臉上的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