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別哭了,乖
犼第一次,看著眼前的小鳳凰,生出膽寒之心,以前她亦曾折磨過他,拔毛、剪耳朵,疼得他死去活來,但他從未心生懼意,然而現(xiàn)在,為何她的臉上的笑,看起來如同鬼魅?
“快去!”雪玉中的人艱澀的發(fā)聲。
榻上白曉悠一口鮮血吐出,正濺在雪玉之上。
頓時,那玉石生出萬道光芒,或明或暗,更有無數(shù)哀嘆和哭泣,叫喊和嘶鳴……
雪玉在地上不停地震動,犼一驚,這是……
“糟了!”他低喃。
現(xiàn)在找那只要死鳥來不及了,雪玉中的魂魄因為龍千染的血躁動不安,似乎受到某種巨大的召喚,急于沖破束縛。
若不是雪玉上那赤紅光芒極力壓制,怕是根本鎮(zhèn)壓不了這些魂魄。
“小月月,快停手吧,你這樣會害死他的!”犼雖恨那死鳥,但看到他在以自己全部靈力在鎮(zhèn)壓,心中亦生出些憐憫。
雖然他為自己這種悲天憫人感覺到厭惡,但不得不說,這只雪玉中死守封印的鳥,讓他產(chǎn)生一點點的欽佩。
除卻這些,他更清楚,若這封印解除,那么天下,真的可就大亂了。
白曉悠的臉上是笑,肆意的笑,帶著慟恨,悲憤,充滿著不顧一切的毀天滅地之勢。
她什么都沒了,這個世界再無她留戀之人,深愛之人,懷里的這個男人,有著跟他一樣的臉,一樣的身姿,甚至發(fā)膚無半點差異,然而她知道,他始終不是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冷漠絕情的上古戰(zhàn)神。
他沒有半點法力,輕而易舉就被她制服,這么弱,怎么會是他?
“好了,玩兒夠了!你不是他,我也不再是曾經(jīng)的小月了,是你親手葬送了我對你的癡心,只剩下妄想,這也好……王爺,我親手送你上路吧!”
白曉悠眸中一道寒光閃過,她再次舉起步搖,舉起落下,直刺進他的胸口。
龍千染本已失血過多,再加上無半點還手之力,如俎上肉,任她折磨,血染紅了他整個身體,印有龍紋的棉被,像是再也不受控制地,染紅了白曉悠整個視線。
她的手驀地抖了,步搖掉落,連同掌心里那顆很久很久沒再發(fā)光的珠子,落在血液中。
“小月,你醒醒吧,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小月月,這不是你,不是真正的你,你是那么單純可愛的小鳳凰,這怎么會是你?你不要嚇我啊,小月月!”
犼看著床榻上血泊中的兩個人,龍千染奄奄一息,一雙眸子定定的望著怔愣抱住他的女人。
他眼中沒有恨,沒有怨,有的是溫柔和寵膩的笑意。
“你……不要看我!”白曉悠唇瓣顫抖,不敢看他的眼,他唇角的笑像是刀子,扎進了她胸口。
不對,她沒有心了,她已經(jīng)死了,連尸體都沒了,怎么會疼?
這一定是夢,是他在自己體內(nèi)織的夢,讓她后悔,讓她心軟,讓她再次沉淪在他虛無的夢境中,再也回不到現(xiàn)實。
犼急得要死,無論他如何跳腳都沒辦法喚醒她,如果他能變成人多好,如果他能一劍劈開這該死的結(jié)界多好,他一定要喚醒眼前的傻丫頭,傷害他的同時,更痛的是她自己。
怎么辦啊?他要怎么辦?
血越流越多,從榻上到地面,像是有了生命,直奔向地上那枚雪玉。
赤色光芒壓下一波又一波的躁動,然而這個被封印在玉中萬年的赤翼,又有多少靈力來支撐千萬魂靈的蠶蝕?
“庚辰,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白曉悠突然開口問道。
她垂眸,指腹輕撫過他唇瓣。
龍千染驀地一陣咳漱,犼知道小月解了施的法術,龍千染可以發(fā)出聲音。
“龍千染,你想好了再說,不要再傷她了!”
犼突然大叫,一雙赤紅的眼,生生湛出淚來。
他這雙兔子眼可噴火,可燃世上萬物,卻從未流過淚,此時,他雙眼含淚,而流下來的,是赤紅的血淚。
“犼,是吧!”
犼沒想到龍千染第一句話是叫他,一時愣住。
“我死后,要好好保護小白!”
“什么?”犼看著龍千染已經(jīng)連血都流不出的胸口,喉中一哽。
“母親曾經(jīng)告訴過我,雪玉源自鵲山,將它送回鵲山雪峰之下,便可震壓全部魂靈!”
抱住他的白曉悠渾身顫抖,死死掐住龍千染的脖頸:“你不許說,你閉嘴!再說我掐死你!掐死你!”
龍千染的目光凝著她的臉,深情不倦,然而,他的命走到了盡頭,以后便再也見不到他的小白,留她一人在這世上,他怎會放心?
他笑,唇畔漾出一絲笑容,凄麗而滿足,能夠死在小白的手上是他命中注定,清揚說過,這是他的命,曾經(jīng)母親將此玉留給他,就是希望可以改寫命運。
然而,始終是徒勞的,天命不可違,他這一界凡人,更是無法脫離宿命,就像當初遇到小白,上天給了他選擇的機會,他仍是未能經(jīng)受住內(nèi)心對真相的趨使,將她帶到子思亭,開啟了她封印,盡管他之后試圖使她遠離望月亭,然而,已經(jīng)晚了,一步一步地,他將她推向了深淵,開啟了命運的齒輪。
他是不知什么前世,卻因為今生的執(zhí)念,打開了潘朵拉魔盒,想要挽回已然來不及了。
唯有這一世,死在她手中,才有可能換來下一世的再見。
他抬起手,輕撫上白曉悠的臉頰,許是將死,腦海中浮現(xiàn)很多場景,像是從深層記憶中翻涌潰堤的畫面,全部躍然于眼前,與眼前的她重疊。
“別哭了!乖!”他扯開唇角,蒼白的臉上,那溫暖的笑,更像閃著銀光的匕首,刺進她心臟,攪得她淚水連連。
對啊,她哭什么?他的死和她有什么關系?
她恨他入骨,千萬年來追隨而來,不就是為了折磨他?看著他痛苦,她就會開心嗎?
將他踩在塵埃里,不是她的夙愿嗎?
可是為什么?
她,這么難過,難過到不讓他說話,只是因為他說他要死了,安排身后事一樣將自己交給犼來照顧,就連明知他口中的鵲山雪峰將會永遠鎮(zhèn)壓她,都渾然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