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支真正的大軍。
    上百萬的沖鋒蟲是這支軍隊的前鋒，黑乎乎的大蟲子形成數(shù)十股兵鋒犁過平原。它們無聲地推進著，只是節(jié)肢劃動間形成的統(tǒng)一步調(diào)，卻在整面平原上響起。
    在沖鋒蟲的后頭，是二十萬只鐵甲獸。它們并排成列，展開一道足有十幾公里長的鋼鐵洪流，緊隨在沖鋒蟲的后面從大地踐踏而過，留下陣陣動人心魄的回響。
    鐵甲獸的上空，超過五十萬只猛毒劇蜂形成了一片黑色的烏云。烏云鋪展開去，如同一片遮住了長空的黑色幕布，正把絕望的陰影灑落大地。撕裂者們追逐著這片烏云，三十余萬撕裂者是大軍的中堅力量，它們那連鋼板也可以撕裂的爪牙足以叫人聞風(fēng)喪膽。
    單是這批中低階的兵器，數(shù)量便超過了兩百萬！
    高階兵器跟隨其后，數(shù)以百計的黑焰督察、死亡仲裁官、恐懼衛(wèi)士是黑潮的尾巴。這些高階兵種加在一起只有五六千只，可它們集體所散發(fā)的氣勢，卻穩(wěn)壓前方的生物兵器。在高階兵種的陣營中，多了一種新的兵器。那是身高接近十米的憎惡巨人，憎惡巨人看上去就像巨大化的屠夫。只不過它們可不是活尸，而是由王后生產(chǎn)出來，專門用以攻掠城池的兵器。
    憎惡巨人可說是行星內(nèi)的頂級兵器，它們擁有強壯的身體，天生自帶厚重的生體盔甲。具備強而有力的破壞力，只是它們行動遲緩，速度、反應(yīng)都在普羅休斯的生物兵器評價體系處于中下的位置。然而一旦被它們接近，哪怕是鋼鐵城堡也會給拆成碎片。
    巨人擁有震蕩波、音爆以及毀滅沖撞等能力。它們只有三頭，遠遠地落后在軍團尾部。
    莫達斯安靜地等待軍團經(jīng)過后，一頭巨人經(jīng)過他的身邊。黑色軍團的指揮官才一躍而起，幾個起落落到巨人的肩膀。莫達斯手扶著巨人的臉側(cè)，看向平原的盡頭。那里，是這片大陸最后一個城市。
    飲馬平原上本不只一個秦的城市，平原廣闊，座落著好幾個重要城市。然而在黑色軍團的清洗之下，平原上的城市一一失守淪陷。莫達斯沒有急著進攻不落城，而是先摧毀秦的其它城市，使之不斷失血削弱，最終孤立無援，只能夠被黑色大潮所淹沒。
    黑色軍團就如一張大網(wǎng)，撒向飲馬平原的每個角落，把秦的防線不斷逼退。今天，則是到了收網(wǎng)的時候。大軍推進，經(jīng)過一個個被摧毀的城市。那些城市的廢墟中仍有火焰在跳躍，殘桓斷壁間，呼嘯的風(fēng)是大地最后的哀歌。
    不落城的大殿廣場上，龍海把身體挺得像標(biāo)槍一樣直，才可使城下或城中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他。秦的帝君，鐵血剛烈的男人，面對挑戰(zhàn)從來沒有皺一下眉頭。可現(xiàn)在，看著地平線上那一道幾乎橫貫了大地的滾滾黑潮，就連龍海，握成拳頭的掌心之間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
    或許這一戰(zhàn)，直的是最后一戰(zhàn)了。他心想。
    不落城已經(jīng)進入一級戰(zhàn)備的狀態(tài)，戰(zhàn)車、士兵、物資在調(diào)配下一一到位。此刻的不落城就像一個洪爐，而龍海把所有的燃料都丟進了爐子里，只希望這一口爐能夠燒得更旺，燃燒的火焰能夠支持更久。可最終火焰能否燒光黑潮，他實在沒有半點把握。
    零朝下方看了眼。
    在殲星者的身體下，方闊的海域正在不斷倒退，而海平線的盡頭依舊沒有看到任何大陸板塊的輪廓。有的只是海上一些零星的小島，它們飄浮在海面上，島與島之間沒有任何聯(lián)系。它們是孤獨的，是荒寂的。太過小的島嶼面積與天然環(huán)境，使得島上幾乎沒有生命存在。
    這些海島最終只會沉沒，除此之外，就沒有其它的結(jié)局。
    兩頭殲星者自西大陸出發(fā)，已經(jīng)飛行數(shù)日。因為航線不同，幾乎是從另一個方向前往東大陸，因此零還沒有撞上中洲大陸的軍隊。算算時間，他們應(yīng)該也快抵達東大陸了。而在殲星者反饋的信息中，零也會在明天到達目的地。
    誰也不清楚東大陸上面正發(fā)生著什么事，更不會知道自己最后的結(jié)局是什么。零也不例外，普羅休斯不是簡單的對手，哪怕現(xiàn)在是它漫長生命中最為虛弱的時候，哪怕零已經(jīng)晉級十二階，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何況，自從普羅休斯出現(xiàn)之后，他已經(jīng)沒再見過亞格拉迪斯。星球意志已經(jīng)消失多時，看來普羅休斯對星球造成的破壞，同時也削弱了亞格拉迪斯的力量。不，或許在普羅休斯破開囚牢的事件本身，對于星球意志而言便是一種重創(chuàng)。
    “真是前途茫茫啊。”坐在殲星者的腦袋上，零感嘆道。
    在經(jīng)過幾個緊挨相鄰的海島時，突然，一道氣勢從其中某個海島上出現(xiàn)。接著有奪目光華沖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四溢的光帶銜尾追來。零大感意外，剛從殲星者的大頭上站起，那道光帶已經(jīng)來到身前。光芒收斂，安德烈輕輕落到殲星者身上，那身后展至極限的光之雙翼，根根翎羽都在燃燒著。
    殲星者盡管對安德烈踩到其背上的行為異常反感，可安德烈身上竟然有著普羅休斯的味道，這讓殲星者又不敢反抗。零瞳孔略微一縮，他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碰上安德烈。不過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全然不懼這個男人，畢竟他也是站在同一境界中的頂尖強者了。
    “那么讓我來猜猜，零，你大老遠從中洲大陸趕過來，是為了普羅休斯嗎？”安德烈那妖異的紫發(fā)在風(fēng)中飄揚著，他饒有興趣地看了看殲星者道：“這不是普羅休斯的兵器嗎？你是怎么把它們弄到手的？”
    “想要知道答案也可以，把你的命給我我就告訴你。”零淡然說道。
    安德烈打了個哈哈，微微低下頭說：“零，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是嗎？我以為你會欣賞我的幽默感。”
    “許久不見，你倒變得有趣了。”安德烈上下打量著零，突然訝然道：“原來你已經(jīng)晉級十二階，怪不得一點也不怕我的樣子。”
    “少說廢話，安德烈。你打算干什么？還想著吸收我嗎？”
    安德烈搖了搖頭，走到另一邊鳥瞰著海洋說：“不不不，我已經(jīng)找到更好的目標(biāo)。看這個……”
    他伸出右手，從手腕起有條條紋路點亮，就像安德烈手掌下的每根血管都充盈著奪目的能量光焰。突然呯一聲輕響，安德烈自手腕起的部分化成了一團煙霧，奇異的是，他們此刻正于高空，強風(fēng)撲面，卻吹不散安德烈那團煙霧。煙霧中不時有團團亮光浮沉，望之有如一團微縮的宇宙星河。
    零失聲道：“能量化！你把自己身體能量化？”
    “只能局部而已，解析的數(shù)據(jù)太有限了。”安德烈手一震，煙霧凝縮，又恢復(fù)為原來的手掌。他活動了下五指，說道：“看到了吧，零。你雖然追上了我，可我已經(jīng)向更高一層的境界邁進，你只能夠追逐我的背影。只要得到完整的數(shù)據(jù)，我就能夠?qū)崿F(xiàn)向能量生命形態(tài)進化的最終目標(biāo)。到時候，哪怕是十三階的強者，對我來說也不過是螻蟻之輩。”
    “所以你放心，我已經(jīng)不想吸收你了。對我來說，現(xiàn)在的你連道開胃菜也談不上。”
    零冷笑：“只怕你是咽不下吧。回答我，安德烈，你從哪里得到能量化的數(shù)據(jù)？”
    “怎么，你也想進化成這種形態(tài)？”
    零搖頭：“我對這個沒興趣，不過你既然知道普羅休斯，就應(yīng)該知道它也是一種能量態(tài)的生命體。等等……”
    說到這里，零突然停頓，眼神變得凌厲起來：“你那所謂的數(shù)據(jù)，不會是在普羅休斯身上得到的吧？”
    “正確。”安德烈打了個響指說：“我有個提議，零。你想對付普羅休斯，我也想從它身上得到一些東西。不如我們合作吧，你想拯救這顆星球盡管放心去做，我不會阻止你的。畢竟轉(zhuǎn)化形態(tài)之后，這顆星球于我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我甚至可以把所有的力量都交給你，包括我的屬下和其它財產(chǎn)。”
    “你看，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你既可以得到我的助力，還可以得到我的財富，而擺平普羅休斯之后，你我再無瓜葛。至少在你有限的生命里，重新遇上我的機會無限接近于0。”安德烈露出一個十分有魅力的微笑：“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錯過這宗只賺不賠的生意。”
    零點頭，然后淡淡道：“可惜，你永遠不會是我。”
    安德烈笑容一僵，冷冷道：“難道你要拒絕？”
    “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零反問，道：“一個普羅休斯已經(jīng)叫人頭痛，若再出現(xiàn)一個，我實在不愿去想像那個畫面。何況，你我之間，根本連合作的最基本信任都沒有。”
    “也就是說，縱使大敵當(dāng)前，你也寧與我為敵？”
    “正是如此！”零身體驟然微微飄起，身上空能石塊塊翻起。額頭、胸口、肩窩、手肘、手背、膝蓋、后背。合共十二個部位，翻出同等數(shù)量的晶石。每顆晶石透射出濛如水氣般的暗金色光焰，光焰在空氣里扯出道道宛若旌旗般的飄帶。
    一個呼吸，零威勢全開，便連殲星者如此龐大之物，在承受零的氣勢后也不由往下一沉。一圈淡金色的波紋擴散，如同被瓦片擊打在水面上形成的漣漪。漣漪尚末消散，零已經(jīng)消失，再出現(xiàn)時便到了安德烈的身前。從消失到出現(xiàn)幾乎在同時發(fā)生，空間跳躍使將出來已如呼吸般自如，了無痕跡！
    簡簡單單的一拳轟了出去。
    安德烈的呼吸卻突然一重。在他的眼中，零微微帶著一道弧形軌跡擊來的一拳，拳鋒在空氣中帶起無數(shù)的殘影。拳鋒方起時，有潮音暗涌。拳至中途，化成連綿雷音。再至胸前時，拳風(fēng)已若萬馬奔騰！安德烈想抽身后退，然而前推的拳勁中，卻暗自一股吸力，讓安德烈身不由已地往前送。安德烈悶哼一聲，周身被奪目光華所籠罩，再看不到他的身影分毫。
    零不退反進，拳鋒加速遞入這團光華之中。所有殘影重疊，巨力驟生！
    殲星者上方的空間猛然一陣猛震，安德烈綻放的那團光華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拉扯一般，不斷扭曲形若漩渦。那渦流里，響起連綿不絕的震音暴鳴，天地間仿佛雷聲不斷，響徹千里。
    數(shù)以百計的微型能量風(fēng)暴在那團旋轉(zhuǎn)的光華中不斷對沖碰撞，碰撞的頻率達到每秒以百計的次數(shù)。殲星者發(fā)出一聲哀鳴，身形驟降，卻是生生被兩名頂尖強者對撞的力場壓了下去。
    綻放的光華迅速消散，安德烈自光芒中飄身遠退，身后兩翼盡展往下方飛掠。零亦從碰撞的光華中逸出，身影不斷閃爍，每次閃爍便拉近了兩人間百米距離。安德烈大喝一聲，朝零指去。身后光翼有百片翎羽脫離，瞬間化成上百道高能光束在空氣中交織出猶如萬花筒般的圖案，挾帶恐怖的毀滅威勢向零轟去。
    零的身影突然消失，那并非高速運動而令肉眼無法捕捉，而是直接遁入空間通道，使一身氣息也為之頓絕。于是安德烈的高能光束頓時失去了目標(biāo)，紛紛轉(zhuǎn)折飛回，又恢復(fù)翎羽的形態(tài)與雙翼對接。
    剛完成對接，零就出現(xiàn)在安德烈的左側(cè)，一肘撞向他的肋側(cè)。安德烈臉色一變，伸手朝零的手肘點去。指端觸及手肘時，生出一圈光暈，當(dāng)即半空發(fā)生了一記爆炸。
    爆炸的火團里，兩人繼續(xù)墮下，人在半空，卻拳來腳往激戰(zhàn)起來。
    零的一拳一腳自帶重裝彈頭強橫威能，晉升十二階后，又附帶了部分空間能力。如空間吸附，又或空間斷層等，使得本來就威力巨大的攻擊更是如虎添翼。安德烈沒有這些特殊能力加持，但他的攻擊幾乎都帶著能量沖擊的效果，于是兩人交手間，空中爆炸不斷。
    一個個火球在天空四處綻放，爆炸的沖擊甚至讓海面都掀起了風(fēng)浪，零和安德烈兩人就這么在火球中飛快掠過。眼看就要抵達海面的時候，零一個掃腿將安德烈朝他胸口抓來的一掌踢開，從又一次爆炸的火團中穿出時，他趁機一手扣在安德烈的喉嚨處，便這么抓著他加速朝海面墮去。
    眼看就要接近海面，零全身晶石亮起，驟然盛放的淡金光芒將他整個人包裹于其中，幾如一輪烈陽初升！能量光焰里，零用力一甩，便把安德烈的身體如同炮彈般擲了下去。安德烈撞入海面，撞擊點水位不斷下沉，當(dāng)比其它地方的海平面下降了足有五米后。海水倒卷、碰撞，激起一道三米寬，百米高的連天水柱！
    水柱落下，又形成了一圈海浪向周圍輻射擴散開去。其中朝東面推進的海浪在前行了數(shù)百米后，便拍上一個海島的沙灘。海浪化成了水幕，噴上四五米的空中后落了下來。水幕落盡，零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沙灘上，他的身上滴水末沾。
    零的右手，食指指端的附近，空間出現(xiàn)隱約的扭曲。朗基努斯之槍處于隨時可以提取的狀態(tài)，零只等安德烈破水而出，就給他來一發(fā)炮轟。可足過了幾秒鐘，安德烈仍末見出來。零為之一征，這才感覺到海面下的氣息過于平靜，安德烈早已借撞入海面之時遁去無蹤。
    他不由搖頭苦笑，要殺死一名十二階的頂尖強者果然不易。需要天時、地利再加上些許運氣，才有可能做到。否則，如安德烈之流若蓄意避戰(zhàn)，只怕攔也攔他不住。
    不過能夠把安德烈打跑，零心情頗為舒暢。想當(dāng)初安德烈現(xiàn)身綠都時，哪怕只用一條手臂，也足以把他揍得找不著北。如今非但與其并駕齊驅(qū)，甚至還對他產(chǎn)生了威脅。否則以安德烈的為人，又怎么會甘愿提出合作的建議。
    天空，殲星者比亞發(fā)出悠長的鳴叫，這巨獸不斷降下，生出狂風(fēng)吹襲著海島，壓得沙灘不遠處一排椰樹盡往地面伏倒。零展開反重力場，人往上空飄起，再落到比亞的腦袋上。殲星者才又朝上空躍升，趕上另一個同伴，繼續(xù)向東大陸的方向飛去。
    在兩頭殲星者成為遠天的一雙黑點時，平靜的海面上漸漸出現(xiàn)點點星芒。海水飄蕩流動，光芒時載時沉，將這片海面點綴得如同宇宙星云的美景一般。光芒不斷匯聚，最后形成一個明亮的光斑。光斑中，安德烈悄然浮出了水面。當(dāng)經(jīng)過光斑的時候，他身上每一分水份都在剎那間蒸發(fā)得無影無蹤。
    全身都浮出水面后，安德烈冷冷地看向零消失的方向，他輕聲說道：“你真是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零。看著吧，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光翼展開，安德烈化成一道光帶遠去。海面平靜如昔，就像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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