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引章九
摩肩擦踵,車水馬龍,喧囂熱鬧的人群街道。
穆安之知道,鳳陽長公主進(jìn)宮,穆宣帝必然會去慈恩宮用午膳。姐弟關(guān)系一向融洽,穆宣弟對唐家亦是信重非常。穆安之想,現(xiàn)在回宮怕要被藍(lán)太后叫到慈恩宮用膳,他是不愿意見到穆宣帝的,倒不如在外頭用膳省事。可穆安之并不喜宮外膳食,他用慣宮內(nèi)精致飲食,并不認(rèn)為宮外飯食就比宮中美味。
瞥一眼那外在街上刷刷刷刮的魚鱗橫飛的幫廚婦人……穆安之惡狠狠的想,穆宣帝在宮里他還不能回宮吃飯了?!他倒愿意早些出宮分府,在宮外,除了朋友裴如玉家,他無處可去。
那熙攘人群,熱鬧街市,沒有一處是與他有關(guān)的。他得先有個自己的家,哪怕就如街頭那洗魚婦人,想來也應(yīng)是有自己的家人,縱使是個很小很破的家,也是家。
家,應(yīng)該是個很暖和的地方吧。
遠(yuǎn)處碧空如洗,穆安之輕輕的嘆了口氣。
*
玄色皂靴踏上慈恩宮的漢白玉石階,穆安之早看到院中穆宣帝的隨扈,周紹在殿下靜侯服侍,此時穆宣帝在殿內(nèi),倘旁人過來,要通稟一聲方能進(jìn)去。周紹原想要攔,可還沒來得及開口,穆安之已經(jīng)隨手蕩開珠簾,幾步走了進(jìn)去。周紹只來得及亡羊補牢的喊一嗓子,“三殿下到——”
穆安之剛進(jìn)正殿,就聽到藍(lán)太后的笑聲,“剛我還說你這一早上出去,中午在外用膳叫人不放心,知道祖母擔(dān)心,這就回來了。”
穆安之對鳳陽長公主拱手見禮,“我去看如玉,想著他要靜養(yǎng)就早些回來了。早上聽周紹說了鳳陽姑媽進(jìn)宮,想來陛下定然要過來跟姑媽說話,我就來了。上次我說要出宮的事,陛下給我指處宅子吧。我想出去住。”
穆宣帝看穆安之進(jìn)殿直接就坐太后身畔,既不與他見禮,也不問候于他,頭一句還有些樣子,第二句就很不成體統(tǒng)。穆宣帝喜怒不辯的問,“怎么,你很急著出宮么?”
“是啊。陛下直接給我指塊藩地也成,也不用多大,一個村一個鄉(xiāng)的都行。”穆安之舊話重提,“不如你就直接給我指塊藩地,我就藩也好。”
“哦,連藩地的事都想好了。你想去哪里就藩?”
“聽說北安關(guān)以外地方寬敞,人也少。北疆出玉門關(guān)也是清靜地方,極南海外孤島總有幾座……”
藍(lán)太后聽著很不是滋味,連聲道,“這是哪里的話,你自小就在我跟前,如今我且還在,有我一日,就有你一日。”
“我總不能一輩子呆帝都,早些尋個藩地也好。我想直接就藩倒省得陛下另賜宅院,兩相省事。”
“朕真是謝你如此體貼了!”穆宣帝把手里茶盅往幾上一放,發(fā)出不輕不重的“啪”的一聲。
穆安帝的不悅已經(jīng)掛在臉上,穆安之把事說完起身道,“我過來就是跟陛下說一聲這事,我還有事,就不多擾祖母了。祖母這里的好菜,打發(fā)人給我送幾碟子過去,膳房那里的手藝,遠(yuǎn)比不上祖母的壽膳房。”
藍(lán)太后攔了他說,“就在祖母這里用膳。”
穆安之的視線與穆宣帝的眼神在半空相遇,面對穆宣帝眼神中的試探,穆安之突然覺著,以往萬事皆在心頭淡去。穆宣帝在試探什么,試探他是不是在以退為進(jìn),還是有什么旁的心計目的?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什么時候陛下不在,我再過來。陛下不必多心,我說出宮就藩也是好意,玉安殿是東宮偏殿,我難道能一直住著?我更不會賴著,叫人開口請我走。”???.??Qúbu.net
最后那一句,穆安之眼中的譏誚不屑掩飾。
既是厭惡他,為何要答應(yīng)讓他住在東宮偏殿?既是無意他,為何里里外外的看著藍(lán)太后對他遠(yuǎn)勝其他皇子的體面不發(fā)一言?
他被人推著架著做了多少次的幌子,當(dāng)了明里暗里多少靶子,如今成為朝內(nèi)外皆知的笑柄,還要反復(fù)試探權(quán)量他不是不有不可說的妄想!
穆安之說完抬腳就走,穆宣帝忽然淡聲道,“沒人趕你,不讓你住玉安殿。可你說的也有理,玉安殿是東宮偏殿,眼下要大修東宮,你在那邊住著一則工匠吵鬧不清靜,二則也的確不相宜。你現(xiàn)在大了,能明白這些道理很好。有時,人是靠身份架著。有時,是這個人成全這個身份。眼下也不用急,待你大婚后,朕自然為你賜府。”
“是啊。剛你皇祖母還說,定要給你挑個最好的閨秀。”鳳陽長公主連忙挽著穆安之的手臂帶他到太后身邊兒坐著,打趣地問他,“安之你喜歡什么樣的姑娘,跟姑媽說,姑媽幫你留意。”
“我不成親。我現(xiàn)在娶誰都是耽誤人家。”穆安之平平靜靜的看向穆宣帝,“還有,我那天說的話,是算話的。我絕不與陸氏聯(lián)姻。”
至于旁的話,穆安之沒說,他微微欠身,繼而離開。
藍(lán)太后心里很不好受,抹著眼淚哽咽道,“安之這孩子,是叫你們傷透了心。”
*
穆安之拋卻以往讀的圣賢書,自己去宮里內(nèi)書館尋了些書來讀,讀書讀累了他便舞劍打拳,抑或在晨間傍晚風(fēng)正清涼時令人搬出長長的靠榻,一畔放好茶水點心時令鮮果,翹著二郎腿躺在榻上休息。
所有自小到大學(xué)的禮儀都拋到了九霄云外,穆安之第一次知道歪歪扭扭的舒坦。他也不再裝出一副寬厚賢德的模樣,更不再去學(xué)習(xí)穆宣帝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他想笑便笑,想說便說,方知暢快。倒是他宮里的大宮人素霜私下勸過一回,“殿下如今起臥行走不似皇子,倒似外頭的人了。”
“外頭人怎么了,還不一樣都是人。”
“外頭哪里能跟咱們宮里相比,宮里規(guī)矩禮數(shù),乃天下表范。”
穆安之瞥素霜一眼,“那就可惜了的,這幾日我出宮就藩,素霜你還是回皇祖母那里去吧。”
素霜臉色大變,連聲道,“婢子既是太后娘娘賜給殿下,那便是殿下的人,自然生生世世跟著殿下!”
穆安之不愿看她這幅道學(xué)嘴臉,擺擺手,素霜不敢多言,躬身退下。小易捧來一碟用鹽水洗過的楊梅,放在穆安之手畔,說,“佳果房送來的,奴才嘗過,酸甜酸甜的。”
穆安之看這楊梅水靈鮮艷,拿了一個吃,果然味道不差。穆安之對小易道,“以后咱們就藩,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好果子吃。”
小易說,“有沒有的,只要跟著殿下,也沒什么打緊。”
小凡進(jìn)來稟事,聽到一句半句,連忙跟著表忠心,“不論殿下去哪里,可一定得帶著奴才。”
穆安之瞥他一眼,微微頜首,很憐憫的說,“肯定的,我要不帶著你,你得叫鳳儀宮的呂安折騰死。那天看你拿棍子打他,很是盡心。我就喜歡小凡你這樣忠心的人。”
小凡立刻又表了一回忠心,然后方道,“殿下,奴才在外聽到消息,一時還不知真假,只是擔(dān)心殿下記掛裴大人,連忙過來同殿下說一聲。奴才聽二殿下那里的進(jìn)喜說,外頭都在傳,裴相把裴大人逐出家門了。”
穆安之臉色驀然沉下,問,“什么時候的事?”夢中并未有此事!
“今頭晌就在宮里傳了,奴才想著,傳到宮里必定會晚些的,約是昨天或是前天的事吧。”
裴相家的事,約摸不會憑空謠傳,穆安之狠狠一握拳,“小易你拿著咱們宮的牌子,與我一道出宮看看如玉。”
“是。”小易給小凡使個眼色去拿腰牌,看穆安之不留心把手里的楊梅捏成果子泥,紅色果泥伴著漿水流下來,倒似流了一手血似的,連忙拿帕子給他略擦了擦。穆安之顧不得這些,拿上腰牌就帶著小易出宮去了。
然后,穆安之干了件震動朝野的事,他在第二天早上早朝后堵在昭德殿門口,親口對著當(dāng)朝首輔裴相道,“如玉不過是替我說兩句話,何況那話原也沒說錯,怎么就連累到你們裴家高門高第了!知道的說裴相是一朝首輔,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縮頭鱉哪!”
好在裴相頗有唾面自干的涵養(yǎng),看三殿下沒有旁的吩咐便用袖子擦擦臉上被穆安之噴濺的口水,舉步走開了。余者文武百官紛紛避讓,對穆安之更是神鬼辟易,大家都躲著他走。獨唐駙馬因是皇親,無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的拍拍穆安之的肩,“三殿下你這性子,你就是為裴狀元考慮,也不該這樣待裴相,萬一裴相心里惱火,回去再捶裴狀元一頓,裴狀元還不得白挨著。”
“怕什么,他再把如玉打個動不得,我立刻到大理寺告他欺打無辜官員!他們現(xiàn)在又不是祖孫,他敢動如玉一根手指頭,我叫他好看!反正我不在乎臉面,看他在不在乎!”穆安之很光棍的說。
唐駙馬忍俊不禁,對穆安之豎豎大拇指,“裴相還真在乎,他也打不著裴狀元了,裴狀元被譴北疆為縣令,這就要赴任去了。”
穆安之剛剛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黯淡下來,他說,“北疆路遠(yuǎn),他去的地方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得去給如玉準(zhǔn)備些儀程,先回了。”
穆安之轉(zhuǎn)身離開,唐駙馬望一眼天邊流云飄遠(yuǎn),順著宮中風(fēng)雨斑駁的青石路慢悠悠的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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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hù)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jī)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jìn)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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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jìn)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