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十八章
門房的下人小跑上前躬身問安,牽住馬韁,許箴飛身下馬,姿勢頗是俐落,還帶一絲文人的優(yōu)雅。許箴未至四旬而官居從三品,在朝中絕對是少壯派,故平時上朝多是騎馬。他腳剛著地,就聽到后面的車馬聲,轉(zhuǎn)身向后望去,只見三殿下穆安之騎一匹深色駿馬,緊隨其后的是一輛宮中七寶車與六七侍衛(wèi),很快便到跟前。
許箴整整衣袍,上前見禮。
穆安之對于除李玉華之外的許家人悉數(shù)沒有好臉,穆安之揚起下巴輕哼一聲,在許箴身邊睥睨而過。許箴跟在穆安之身畔問,“不知殿下此來所為何事?”
“當然是看華妹妹,難道我是來看你的?”
許箴是見識過穆安之罵人功力的,對于這不給面子的一噎,許箴全然不在意,他也不多說,便與穆安之一道去了內(nèi)宅。穆安之來過兩回,他顯然記性不錯,熟門熟路的直接就到了李玉華的小跨院。李玉華正坐在窗畔喝茶看薔薇,突然就聽一陣腳步響,李玉華放下茶盞,自窗向外望去就見一張有些思念的臉,有些思念的人。
李玉華眼睛一亮,朝穆安之搖著手,笑喚他,“三哥,我正想你哪,你就來了!”
哎,原來華妹妹這樣想我啊!穆安之心里就覺一甜,一指隨從手里的六個點心匣子,揚下巴示意,“皇祖母叫我給你送些點心來。”
“你少誑我,孫嬤嬤早教過我了,若太后娘娘賞我,定有慈恩宮的內(nèi)侍,小易是你宮里的人。明明是你帶點心來看我,怎么還要借太后娘娘說事兒。”李玉華胳膊肘搭著窗棱,在窗內(nèi)笑道。
穆安之站在窗外,一點沒有被戳破的不好意思,他道,“從壽膳房拿的,可不就是皇祖母的東西。”
“你騎馬來的?”李玉華拿自己的帕子給穆安之擦汗,“說是進了七月,太陽也毒著哪。”
少女抬袖話說間又有淡淡的香氣縈繞而至,穆安之接過李玉華手里的帕子,自己擦了擦。邊兒上許箴輕咳一聲,“華兒,讓三殿下進去說話吧。”
李玉華,“父親,你什么時候來的?”
“為父與殿下一起進來的。”許箴好笑,見穆安之眼珠一轉(zhuǎn)向他瞥來,許箴立刻道,“我令廚下安排晚飯,你招待殿下喝茶休息。”抬腳溜了,沒再讓穆安之噎他兩句。
穆安之哼一聲,“老滑頭!”
李玉華輕拍穆安之一記,“三哥你進來,咱們好好說會兒話。”
孫嬤嬤捧來穆安之平時愛喝的茶,云雁見三殿下的次數(shù)多些,也并不太畏懼了,換了新的水果捧上。一排侍衛(wèi)把食盒提進屋內(nèi),依著孫嬤嬤的吩咐放在中間的大八仙桌上,便退到屋外侍立。
穆安之道,“給你送些點心過來。”
李玉華都不用想就知是今天鳳儀宮賞她點心的緣故了,小易打開食盒,統(tǒng)一的四層方型食盒,每打開一層,點心都是不一樣的。
穆安之道,“棗泥餅、云片糕、梅花糕、海棠糕、百果蜜糕、金錢方糕、薄荷糕、綠豆糕、條頭糕、松花團糕、八珍糕、桂花糕、米蜂糕、明團珠、春蠶吐絲、如意酥、菊花酥、荷花酥、蜜汁玫瑰芋頭,鮮花餅、水晶糕、脂油糕、三層玉帶糕、杏仁酥。”
李玉華瞧著這些精致非常、香氣隱隱的糕點,聽著穆安之一一介紹,她問,“三哥你喜歡吃哪個?”
穆安之將手一揮,如同一只五彩斑斕的大公雞抖了抖尾羽,“這是帶來給你吃的。”
“我也不知哪個更好吃,才問問你。”
穆安之拿個彈眼落睛的明團珠給李玉華,“這外面鑲的是雞米頭,正當節(jié)令,你嘗嘗,不甜不膩。”
李玉華咬一口,果然味道不錯。
穆安之又遞個春蠶吐絲給她,這個真的是做成春蠶的模樣,外面裹著細糖絲。李玉華說,“這也太多了,我也吃不完。”
“嘗嘗就行了,有哪個喜歡的告訴我,等我明兒還給你送來。”
“那不是叫你每天跑。”
“這算什么,也跑不了幾天,等咱們大婚,你想吃什么吩咐一聲就行了。”鳳儀宮那位慣會籠絡(luò)人的,穆安這擔心玉華妹妹年紀小,叫人騙,寧肯自己每天辛苦一些。
李玉華吃了兩塊點心,就要水洗手,說,“上回我說給你做的衣裳,已是做好了,你先瞧瞧,可喜不喜歡。”
“這么快?”
“是云雀裁的,我做的。”李玉華道,“沒繡花,不比你以往的衣裳精致,就快些。”
云雀捧出衣裳,兩套雪白里衣,一套寶藍的細棉布外袍,針線均勻,也細細的熨燙過。李玉華展開給穆安之比了比肩寬腰圍長短,點頭,“應(yīng)該差不離,等你回去試試,要是有哪里不合適的,下次帶來告訴我。”
“肯定合適。”穆安之摸了摸這料子說,“上回看著就不錯,棉布竟能有這樣的質(zhì)地?”
“怎么沒有。挑最上等的上棉桃,從紡線開始,一直到織成布匹,中間沒有一個接頭。我們這布比上等湖綢也不便宜。”李玉華把衣裳交給云雀折好,悄悄和穆安之道,“上回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逛帝都晚市的?”
“成。”穆安之也不愿意在許家多呆,一口應(yīng)下。
孫嬤嬤讓云雁取來披風,穆安之道,“我車里都帶著哪,玉華的也有。嬤嬤你要不要在府里歇著,晚市上人挺多的,別擠著您老人家。”
孫嬤嬤笑,“奴婢還不到五十,身子骨尚且硬朗。”
“那咱們就一起。”
依舊是孫嬤嬤帶著云雁跟著李玉華,李玉華交待云雀,“每樣點心咱們屋里各留兩塊,其他各院送一些,再有剩的給鄭嬤嬤留一份,你們分了。”
云雀輕聲應(yīng)是。
李玉華眼尾飛揚,笑道,“三哥,我瞧著都是新鮮的點心,我哪里吃得掉,放到明天味道就不一樣了。借三哥你的面子,也叫府上的人同沐太后娘娘的恩澤。”
“既是給你的,自是你說了算。”穆安之看李玉華下巴尖尖臉小小的,顯得那雙清亮眼眸愈發(fā)大了,肩頭單薄,腰更是細的就那么一小把。穆安之說,“太瘦了,我?guī)闳コ院贸缘摹!?br/>
李玉華笑瞇瞇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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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來去都似一陣風,許老太太聽到云雀過來回稟說三殿下帶著大姑娘出去吃飯的事,深深的舒了口氣,又聽孫嬤嬤云雁跟在一畔服侍,許老太太便打發(fā)云雀下去了,說,“虧得有孫嬤嬤,三殿下這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總是叫人心驚膽戰(zhàn)。”
許箴笑,“娘你只管放寬心,三殿下無非就是過來瞧瞧玉華。”
許老太太忍不住笑,悄悄同兒子道,“他倆可真投緣。”
“興許是命里注定的緣法。”許箴手搭在膝蓋上,想著三殿下穆安之雖然現(xiàn)在的風評讓人一言難盡,當朝罵暈小御史的事兒,還有為給朋友裴如玉不平當面給裴相難堪……基本上不是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讓許箴說,年輕人有些莽撞。不過,莽撞跟傻是兩回事。
三殿下在親事上就很心中有數(shù),如今看來,三殿下是絕不會讓陸氏有任何拉攏李玉華的機會的。
李玉華與三殿下這樣投緣,憑李玉華的聰明,更不會倒向陸氏一系。???.??Qúbu.net
而且,看兩人剛剛隔窗說話,還真不只是投緣這樣簡單。
許箴眉眼舒展,優(yōu)雅起身,“到晚飯的時辰了吧,我陪母親用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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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被玉華妹妹邀請一同坐車,待到車上,李玉華打橫坐正中榻椅,三殿下依舊坐沿窗的位置,李玉華笑,“三哥,咱們都是兄妹了,你就別靠窗坐了。晚上風涼,風都是打窗子往里鉆,別叫風吹著。”
“沒事,我還不冷。”
“你不冷我擔心哪。”
三殿下耳朵尖兒一燙,想想不能讓玉華妹擔心,就坐在正中榻上去了。李玉華略往邊兒上挪了挪,兩人并沒有緊挨著坐,李玉華說,“先前我進宮也沒見過皇后娘娘,她突然打發(fā)人給我送點心,是不是因朱嬤嬤趙嬤嬤的事?”
“你管她因什么,那女人滿肚子心機,不要理她。”
“你平時就這樣說皇后的?”李玉華自小做小買賣、沒來帝都時就去過州府,在老家管著村里作坊,再加上如今來了帝都,連皇宮都去過了,她自認頗見過一些世面。那種口蜜腹劍、口不對心、裝腔作勢的人李玉華見的不少,穆安之這種直來直去不帶拐彎的,李玉華就見過倆,一個是穆安之,一個是她的朋友白木香。
穆安之不覺有啥,他道,“等咱們大婚你就曉得的,我從來不讓鳳儀宮的人進我玉安殿半步。既是不對付,干嘛要裝成親密樣,干脆就不對付了,倒還痛快。”
“非但痛快,這樣都知咱們與她不對付,她倒不敢直接說咱們的不是。”李玉華眉眼彎彎的接一句,穆安之見被李玉華點破,也只是一笑,問李玉華,“她給你送什么點心了?”
“我也沒仔細看,就各屋各院打發(fā)了。”李玉華薄薄的眼皮一挑,“難道誰送我點心我都吃啊!”
“好!就得這樣!”穆安之夸李玉華,“人就得有骨氣!你家那后娘沒為難過你吧?”
“咱們八月就大婚,大婚后我就是超品誥命,她怎么會去為難我?”
“你不知道,陸家人一向是面兒上和善,內(nèi)里陰毒,你可小心著些。”
“她不敢。”李玉華笑,許太太兩兒兩女,做事前總要想想自己兒女,她敢碰李玉華一下,李玉華叫她兒女加倍償還。這樣明顯的弱點,許太太怎么敢對她不利。再說,李玉華道,“她現(xiàn)在對我好都來不及,還不知外頭人如何說她呢。”
藍太后都說“有后娘就有后爹”,許太太恨不能召示全帝都沒有虧待過她,若她所料未差,許家還得給她一份豐厚的嫁妝!
“那也不過是表面的虛情假意,你自己還是要當心。”穆安之叮囑說。
“嗯,三哥的話,我記心里,一定當心。”
“你想吃什么,咱們吃好的。”
“我頭一回來晚市,也不知都有哪些好吃的。先看看再說。”伴著外頭熙攘叫賣聲漸近,還有各異的食物香味飄到馬車內(nèi)。
李玉華忍不住向馬車外看去,就感覺馬車停下,外頭小易道,“主子,到了。”
穆安之先下車,在車畔伸手扶著李玉華,李玉華繡鞋踩著車凳,抬頭便見燈火輝煌的帝都晚市出現(xiàn)在眼前,無數(shù)店鋪的燈籠、攤位的燈籠,還有出門人挑的燈籠匯聚成一片燈的海洋,映亮帝都城夜空。無數(shù)食客行人悠游于晚市,數(shù)不清的攤位老板、店鋪東家客氣殷勤的招呼著客人,食物的香味更是一陣剛來一陣又近……
李玉華驚嘆,“比白天更熱鬧。”
“白天人們不一定有空,晚上涼爽更愿意出來。”
孫嬤嬤云雁都從后面過來,李玉華邁下馬凳,突然拿出一條紅繩,一頭系了自己手腕,一頭系了穆安之手腕,李玉華淡定的說,“我看這晚市人多,別擠散了。”
穆安之盯著手腕上的紅繩,點頭,“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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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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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