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明白得太遲了
樓千吟下巴蹭著她的鬢發(fā),雖然無路可走了,可對他來說,心中卻已經(jīng)好久都沒這般平靜過了。他道:“那你呢,明明也是可以出城的,卻不要命地跑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br> 便是她一個字不說,他后來也明白了,城里的人基本上都逃了,原本她也是能安全離開的,可是她卻選擇冒著危險往相反的方向跑回來報信。</br> 樓千吟問她:“你為什么又要回來?”</br> 姜寐喃喃道:“我并不知道帶兵來的會是侯爺,我只是擔心將士們落入陷阱。所以我并不是為了侯爺才回來的,只是碰巧遇到罷了?!?lt;/br> 樓千吟抬手輕撫了撫她額角,道:“是么?!?lt;/br> 姜寐眼簾顫了顫,又道:“侯爺為什么還會帶著大軍連夜趕來,我們不是一早就派人快馬出城傳消息了,侯爺沒收到嗎?”</br> 樓千吟道:“確實沒收到?!?lt;/br> 姜寐道:“原來如此,怕是途中出了什么差錯。”</br> 周遭火光越來越艷濃,姜寐還是很不甘心,道:“侯爺如果不用管我,侯爺這么厲害,一定可以自己找到出路的。你先放我在這里,帶著這匹馬,快走好嗎,其他地方興許火已經(jīng)燒過了,可以有容身之處的……”</br> 想到這里,她強支撐起身體,就將樓千吟往外推,又道:“你快走吧,好不好?”</br> 可她推不開他,他只會將她抱得更緊。</br> 樓千吟道:“我沒你想的那么厲害,走不了?!?lt;/br> 姜寐推不走他,便蜷著手指無力地打他,有些崩潰,喃喃道:“走得了,一定走得了……”</br> 他聽見耳邊是她沙啞隱忍的哭聲,她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以前你便能說走就走,怎么現(xiàn)在就走不了了呢。你怎么能同我一起困死在這里呢……”</br> 明明他已經(jīng)擁抱到她了,可是當聽到她的哭聲的時候,感覺到她極致的難過,心里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痛,道:“現(xiàn)在走不了了我也不走了,困死就困死吧?!?lt;/br> 她手里捻著他臂間的衣裳,一聲聲哭得破碎又痛楚。</br> 樓千吟攬著她的腰,將她更緊地鉗在懷里,低低又道:“不是你錯了,也不是你的妄想。是我錯了。”</br> 他字字與她說道:“我以前心里是有別人,只是后來,除了你便再無旁人??晌颐靼椎锰t了,我與你說的那些話,寫下的和離書,都非我真心所愿?!?lt;/br> 他道:“我只是,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我用心了,卻又覺得我可笑。我想著我好歹是樓家家主,不能栽在你一個女子手里,我要面子,說是為了成全你,其實是怕我自己太狼藉收場?!?lt;/br> 她眼窩里的淚痕,滴淌在他的衣襟里,沾在他頸邊,比火還灼人。</br> 他道:“我以為你喜歡你的青梅竹馬,我以為你與他闊別重逢以后便迫切地想和他在一起。我不想聽你說,又怕聽你說,我不知道這種到底是生氣還是嫉妒。”</br> 周遭的火燒過來了,外面的屋舍已經(jīng)起火了,濃煙滾滾。</br> 要不了多久,就會燒到這里來。</br> 樓千吟道:“我以為讓你離開,我一個人就可以恢復到從前舊時,只是我發(fā)現(xiàn)不可能回得去?!?lt;/br> 姜寐淚眼寂然,終于是額頭輕輕蹭了蹭他的下巴,道:“你也知道不可能倒回去的吧?!?lt;/br> 若是生命最后一刻,此生就此了卻,她想,她也無需再要求自己總是保持清醒了吧。</br> 樓千吟澀然笑了笑,道:“說來也是,我竟忘了。我自己尚且不能回到從前自己一個人生活的那時候,而你在被我傷害以后,我又怎么還能強求你回到從前還跟我好的時候。以己度人,我確實做得很混賬,也難怪你總是想著要逃離我了。”</br> 他抬手撫過她腦后的發(fā)絲,又道:“這樣吧,如若最后,你我都能活著的話,我便答應你,就過往從前與你做個了結(jié),從此以后再不強求你。如若沒能活著,也只好委屈你與我死在一處了?!?lt;/br> 可彼此都知道,彼此還可以活著的可能性,渺茫至極。</br> 姜寐忍著,手里死死攥著他的衣角,可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埋頭在他懷里失聲大哭。</br> 她哭得嘶啞絕望,他聽得肝腸寸斷。</br> 她不想死,可真正令她痛不欲生的是,她不想他同自己一起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