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古手里還拿著一支扎得緊實的藥草把，藥草把的一端點了火星兒，藥煙彌漫，她一把塞到姜氏手上，道：“嫂嫂，晚上你還要跟他睡在一起呢，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熏他。”姜氏拿著藥草把，有點為難，勢弱地看了看樓千吟，道：“要不，我還是熏一熏吧?！?lt;/br>　　她就繞著樓千吟胡亂上下?lián)]了兩把。</br>　　要不是現(xiàn)在外面病疫橫行，樓千吟可能會把這姑嫂兩個打包了丟出去。</br>　　姜氏熏他的時候他站著沒動，等樓家人把屋子里里外外都熏過一遍后，便令道：“把她倆給我綁起來。”</br>　　“這……”</br>　　樓千古轉頭就要跑，姜氏還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跑，樓千吟就道：“跑，我看你們今晚能跑到哪里去，能跑出家門嗎？”</br>　　姜氏一聽，還真跑不出，外面都是病呢，也就老實地不跑了。</br>　　樓千古是剛跑出院子就被逮回來了。</br>　　樓家人照樓千吟的吩咐，把她倆分別綁在了椅子上，坐在院子里。</br>　　樓千吟拎了幾個藥爐放在她倆周圍，開始熏。又拿了藥把子，繞著兩人揮來揮去。</br>　　那藥煙嗆得兩人直咳嗽。</br>　　樓千吟冷笑道：“我現(xiàn)在就送你倆成仙去?！?lt;/br>　　鬧騰一陣過后，消了食，樓千吟丟下藥把子，就進房去沐浴。</br>　　下人已經備好了洗澡水。</br>　　樓家人給姑嫂倆松了綁，姜氏又毫無怨言地進去給他準備沐浴穿的衣服，新的發(fā)帶發(fā)簪等，反正照他的習性，渾身上下里里外外穿的用的，都必須全換。</br>　　樓千古看著姜氏進門去包辦樓千吟的生活瑣事，心里想著，她嫂嫂的心性真是非常人所能及。</br>　　要換做是她，別說進去幫樓千吟料理日常了，她只會直接去料理他這個人。</br>　　樓千吟沐浴凈身完，姜氏將藥爐里的火攢一攢，給他烘頭發(fā)。</br>　　這時樓千古已經回了自個的院里。</br>　　樓千吟只把頭發(fā)烘了個半干，就沒耐心再烘下去了，隨手從姜氏手里接過一條發(fā)帶，把頭發(fā)隨意地往腦后一束，拂袖便出門。</br>　　姜氏正想問，樓千吟就先一步道：“今晚你先睡，我不回來睡?！?lt;/br>　　姜氏走到房門口，樓千吟人就已走出屋檐下，行走在院中，朦朧的燈火與夜色交織，將他的背影襯得修長而又風姿綽約。</br>　　姜氏問：“那你晚上睡哪兒啊？”</br>　　樓千吟道：“睡閣樓里?！?lt;/br>　　想也知道，現(xiàn)在城中有瘟疫，他怎還能安心在院里睡覺。</br>　　他的閣樓里上上下下全是樓家世世代代的心血整理的醫(yī)藥典籍，盡管幾乎全在他腦子里，可他還是得連夜去確認、調制藥物，看看能不能找到有效的治療辦法。</br>　　現(xiàn)在全城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找不到辦法根治，全都指望他。</br>　　如若連他都無法下手，那這潯陽城的成千上萬的百姓可就沒指望了。</br>　　眼下感染的人數(shù)眾多，但還沒有惡化到非常嚴重的地步，但是時間要再浪費下去，照他估計，不出半月，就會出現(xiàn)深度感染惡化的癥狀，五臟六腑淤熱出血，引起多種難以預料的并發(fā)癥，到時候人命難保不說，傳染性還會大大增強。</br>　　樓千吟離開院子后，姜氏一個人躺在床上，側頭看了看床榻里，他的被褥規(guī)整得整整齊齊。</br>　　隨后姜氏披衣起身，提著燈籠出了院子，來到樓千吟的閣樓下。</br>　　她仰頭往上看，見閣樓里的燈火安靜地亮著。</br>　　她看了一會兒，又提著燈默默地轉身離去了。</br>　　不知不覺就到了后半夜。</br>　　樓千吟正忙著調配藥物，他這地方一片狼藉混亂，擺滿了各種書籍、藥材等，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擺放位置。</br>　　這時窗戶邊動了動，驚得窗扉吱呀輕響。</br>　　樓千吟心緒緊繃，被這聲音吵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見窗邊拴著的繩子似乎在扯動。</br>　　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扇，往外一看，見底下亮著一盞燈，隱約可認出是姜氏在下面。</br>　　姜氏已經把食盒拴在了繩子上，仰頭望著他道：“我給你做了點夜宵?！?lt;/br>　　樓千吟便動手把繩索拉起來，接到了食盒。</br>　　他打開食盒，有點嫌棄，一邊取出來，一邊道：“我不喜歡吃湯圓?！?lt;/br>　　那碗里，可不就是一碗圓滾滾的湯圓。</br>　　姜氏在下面搓搓手，道：“不是甜的。”</br>　　她知道他不喜吃甜食。</br>　　樓千吟是有點餓了，拿了勺子舀起一只湯圓，就咬了一口。</br>　　一看，果然不是甜餡兒，而是咸香的肉菜餡兒。</br>　　然后他站在窗邊，姜氏看得清楚，將她做的一碗湯圓全部吃完了。</br>　　用完夜宵，他把餐具裝回食盒里，用繩子放下去，道：“你回去歇著吧。”</br>　　翌日一早，樓千吟就帶著樓家醫(yī)者出門去了。</br>　　他將鉆研了一晚上的藥方用來配了藥，往城里支了幾口大鍋，熬出來的藥湯分派給那些病患。</br>　　幾天過后，城中的情況終于有所好轉。</br>　　百姓們歡呼雀躍，以為這場瘟疫總算得以及時控制了下來。</br>　　然，再過幾天，城中的疫情還是突然大爆發(fā)。</br>　　感染者以為自己的身體已經好轉了，并且感覺不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準確來說，是他們的身體本身也以為好轉了，所以放松了抵抗的機能，可那疫病卻能在身體機能毫無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游走全身。</br>　　最終感染者突然地發(fā)病，比之前來得更猛烈。嚴重者在大街上便毫無征兆地當場噴血而亡，一倒在地上，身體已經脆弱到了一定程度，就摔得個腸穿肚爛。</br>　　這場瘟疫最初的醞釀是在兩個月以前，所以這場病的存活周期，基本上是兩個月。</br>　　兩個月后發(fā)病死去的人，肚子里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被侵蝕了，流出來的是一灘灘血膿。</br>　　樓家的藥僅僅只能幫助他們延緩一點病情，減輕他們的痛苦，卻根本無法驅散這場瘟疫！</br>　　這些日樓家所有醫(yī)者全部出動，可也無法阻止城中百姓相繼病發(fā)身亡。</br>　　疫病肆虐，籠罩著整個潯陽城。</br>　　半個月后，潯陽城因瘟疫而死的百姓大大增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