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義無反顧
樓千吟走出營帳前,回頭再看了敖辛一眼。見她手指拈著藥丸,便欲往嘴里送。</br> 樓千吟及時道:“這藥不是給你口服的,是給你從下面塞進身體里的。”</br> 樓千吟是醫(yī)者,說起這些時面不改色。</br> 敖辛頓了頓,臉色有些不自然,點頭應下。</br> 隨后敖辛便帶了人馬,快馬加鞭地出營,趕往汴城去把姚如玉和阿生換回來。</br> 等敖辛走后,樓千吟再去了一趟她的營帳,發(fā)現(xiàn)那解藥還留在桌上,她果真沒帶走。</br> 她用了那藥,四個時辰以后便會毒發(fā)致死,超過了四個時辰,即便有解藥也再救不回來。</br> 樓千吟緊了緊拿著解藥的手,她這到底是寄希望于老天,還是根本不抱什么希望?</br> 從前在知道敖闕喜歡上了敖辛以后,樓千吟只覺得,像敖闕那樣的硬漢,喜歡的竟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兒,有些不可思議。</br> 但是后來,他越來越明白,天底下嬌滴滴的女孩兒何其多,為何敖闕卻獨獨喜歡上了她。</br> 北方征戰(zhàn)時,聽說徽州也數(shù)度浸在了戰(zhàn)亂里?;罩莩隽藗€世子女,鎮(zhèn)守徽州贏得軍民擁戴。</br> 那世子女就是敖辛。</br> 潯陽有難時,她領兵增援,幫助潯陽舉城遷徙并且安頓,不僅救下了樓千古一命,還擊退了安陵王水軍,是潯陽百姓的恩人。</br> 樓千吟不是個輕易向人道謝言恩的人,因為往常向來都是別人欠他的恩情。</br> 如今雖然嘴上沒說,但心底里他知道,敖辛的這份恩情太過厚重。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可能地幫她一兩分。</br> 這個女子,在亂世之中,非但沒有凋零枯萎,反而綻開了舉世無雙的風華,那般耀眼奪目。</br> 難怪敖闕會如此喜歡,心心念念的都是她。</br> 現(xiàn)在她竟敢只身赴敵營,盡管她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也毫不畏懼,依然義無反顧!</br> 可是她也沒有頭腦凌亂到像只無頭蒼蠅,她一面拿自己做餌,一面命將士們夜里悄然行軍呈合圍之勢,靜候時機一舉圍攻。</br> 這樣的女子,同樣也偏執(zhí)到令人生氣的地步。一旦她認定了心愛之人,清白名節(jié)便與自己的生命同等重要,甘愿赴死也絕不給任何人留下威脅和把柄。</br> 這些年一步步走來,撐到今天,她值得任何一個男人好好地呵護與疼惜。</br> 樓千吟想,若是能再熬過這一次,她便應該苦盡甘來了吧。否則,老天對她著實不公。</br> 思及此,樓千吟拂袖將解藥卷進袖中,大步離開了營帳。</br> 當敖辛按照約定好的時間趕到汴城時,魏云簡已經早早地在城樓上候著了。</br> 敖辛瞇著眼抬頭望去,細碎的雪花茫茫落下,周遭一片雪白,仿若如此便能夠掩蓋這持續(xù)已久的戰(zhàn)爭的殘酷和人心的丑惡。</br> 她只依稀見得魏云簡的身影在城樓上,衣角被冷風吹拂得翩翩翻飛。</br> 魏云簡垂眼看去,亦是見到馬背上的女子一身盔甲,青絲張揚,眉眼如墨。</br> 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意愿,最終她還是來了。</br> 隨后城門緩緩打開,城門后站著姚如玉和阿生,母子二人雙手被縛,在魏兵的押送下一步一步走出來。</br> 姚如玉看見敖辛下了馬,也正朝這邊走來,在她身后留下一串筆直的腳印,她的背脊亦是挺得筆直。</br> 姚如玉搖頭,大聲叫她回去??伤氯袈牪灰娨话?,越走越近。</br> 姚如玉心急如焚,不管不顧地就把身邊的魏兵沖撞開,剎那間城墻上弓箭手齊立,只要她再有任何異動,頃刻便會喪命于箭下。</br> 敖辛見狀唇色發(fā)白,喝道:“不要亂動!”</br> 姚如玉長吸了兩口氣,鼻息間呵出兩團白霧,神色哀涼,“你不要過來,娘一點也不想你來換……往后,往后如何向你爹交代?本應該是娘保護你,而不是你來保護娘……”</br> 敖辛站在幾步開外,朝她笑了笑,憐愛地看著旁邊的阿生,阿生白嫩嫩的臉上有淤青,手腕遮遮掩掩,顯然是傷得不輕。</br> 敖辛道:“我們敖家不能無后,而阿生也不能無娘。”</br> 走到近前時,敖辛揉了揉阿生的頭,低頭沖他溫柔道:“阿生,你要快快長大,長姐不在的時候,你要保護好娘,成嗎?”</br> 阿生揚起腦袋,黑白分明的眼眶里蓄滿了淚水,問:“長姐不回來了嗎?”</br> 敖辛笑笑,道:“要的,只要有機會,我就會回來的?!闭f罷,淡下了嘴角的笑意,正色又道,“娘,帶阿生快走?!?lt;/br> 姚如玉看了看阿生,又看了看敖辛,臉上痛苦的神色分明。</br> 一個是她視如親生的女兒,一個是才這么小點的兒子,要她怎么取舍?</br> 可是敖辛說得對,敖家不能無后。都到了這個關頭,已經沒有她可以選擇的余地,阿生是敖家唯一的兒子,若是能夠活著,他必須要好好地活著。</br> 最終姚如玉咬咬牙,彎身把阿生抱起,緊緊摟在懷里,再看敖辛時眼淚橫流,哀痛道:“你可答應了阿生,只要有機會,一定得回來!”頓了頓,喉間低沉,“你不可以放棄?!?lt;/br> 敖辛勾了勾唇,簡單道:“放心吧娘。”</br> 她站在原地未動,轉身看著姚如玉抱著阿生一步一步有些凌亂地朝對方陣營走去。</br> 大雪覆下,白茫茫一片,染了她的青絲和眉端。</br> 她的眼神清冷又寂寥。可那抹身影卻仿佛是這天地間唯一鮮活的東西。</br> 直到親眼看著姚如玉和阿生順利走到了對面,城門后涌出來的魏兵把敖辛包圍,良久,視野里不再清晰,敖辛方才回頭,一步步往城門里去。</br> 敖辛知道,魏云簡不會讓魏兵射殺了她,盡管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br> 他還想要折磨她,要她親自步入他布好的局里。</br> 一進城門,便聽得城門厚重的合上。</br> 城門后大批的魏兵正嚴陣以待,看見敖辛進來,無數(shù)視線紛紛落在她身上,露出垂涎的神色。</br> 軍中無女人,可這個女人是徽州的世子女,更是敵方的主將。怎能不讓這些魏兵眼球大亮。</br> 繼而有魏將上前來,一手奪過敖辛的九節(jié)鞭,敖辛神色戾了戾,聽得那魏將兩聲輕笑,粗魯?shù)啬笃鹚南掳停仁顾痤^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