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就是苦了孩子
第1093章就是苦了孩子</br> 老者憶起當年細節(jié),記憶中的女子容顏如此清晰,甚至是她臉上的表情、眼角的淚痕,都讓他覺得恍若昨日。</br> 他想起來覺得好笑,眉頭也稍稍舒展,道:“她比你膽子還小,我讓她吃藥蠱的時候,她怎么也不肯吃。</br> 后來還是我搗碎了灌的,為此她半天沒理我。</br> “她有脾氣,也就半天。</br> 后半天里便又不計前嫌地理我了。</br> “你說她脾氣好不記仇吧,有時候又愛記仇。</br> 宗族將我的蠱道判定為旁門左道的時候,她一內宅女子跑去跟他們理論,后來幾年里硬是沒再與他們往來。”</br> 漸漸,他眉間溫情就散開去了,后來又道:“只不過,宗族說我遲早害人害己,倒也應驗了。</br> “兒子六歲的時候,貪玩好動,偷偷打翻了蠱瓶而不敢說。</br> 烈蠱本應是襲擊我,卻被他娘給擋下了,最終女兒也沒能幸免?!?lt;/br> 姜寐抬起頭來,錯愕地看著老者。</br> 老者臉上肌肉微微抖動,“當時沒能研制出解藥,為了保住她母女倆的命,只能往她們身體里不停地種其他的蠱相沖。</br> “這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你用一種蠱蟲殺了另一種蠱,緊接著又需要用另一種蠱來殺死這種蠱,如此無限循環(huán)下去。</br> 到最后,廝殺不了幾輪,身體就垮掉了?!?lt;/br> 老者閉了閉眼,道:“我那時才入蠱道不久,能力不足,但我不甘心,便讓她母女倆陷入了沉眠?!?lt;/br> 這次停頓得更久,他道:“我往她們身體里種了母蠱,可暫緩她們兩三年的壽命。</br> 我可以有兩三年的時間來找解決之法。</br> “但最終還是失敗了。</br> “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她說她沒有后悔過,就是苦了孩子。”</br> 原來外面所傳言的,也只不過是事情最淺顯的一面。</br> 姜寐明白了,原來真正能打動老者的,也只是因為她勾起了他對過去的那份念想。</br> 后來他兒子長大成人、另立門戶,讓他在族中再無立足之地,他無所謂;</br> 誰生誰死,他也無所謂,反正世上之人皆會死,世上之人皆可殺;</br> 他兒子將他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洞里,他也無所謂,即使永遠戴著鐐銬,不能離開這方寸之地。m.</br> 就算如今有人可以給他自由,他也不會出去。</br> 他甘愿永遠被囚禁在這地底下,直至最后只剩下一副枯骨。</br> 這是他對自己應有的懲罰,生不能安逸死不得好死。</br> 姜寐垂著頭,手悄然撫上自己的肚子,輕聲喃喃道:“就是苦了孩子?!?lt;/br> 她眉頭輕攢,心頭驀地痛得慌,慢慢痛到發(fā)麻,她抿著嘴角長吸兩口氣,又道:“如果不是別無選擇,也不會想苦了孩子吧?!?lt;/br> 后來她再忍不住,張口便哇地吐出一大口血。</br> 血色濺在了燈籠上,顯得無比凄艷。</br>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恍恍惚惚聽老者道:“你與你夫婿是兩個極端,熒禍在你夫婿體內受到壓制不活躍,但在你體內卻極度活躍,你發(fā)作的時間也會大大縮減?!?lt;/br> 姜寐一直覺得洞中非常安靜,到此時才終于覺出不同尋常來,她道:“老人家的那些毒蟲,不是想要吃我嗎,為什么……卻一直沒動靜呢?”</br> 她看見腳邊爬過幾只蠱蟲,但都是無毒無攻擊性的那種。</br> 而之前的那些具有攻擊性的毒蟲卻是一只都不見蹤影了。</br> 老者道:“它們要是還在,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好的嗎,這么個吐血法,連我都可能控制不住它們,你很快就會和角落里的那堆白骨一樣?!?lt;/br> 姜寐疑惑地看著老者,問:“那它們都到哪兒去了呢?”</br> 老者道:“死了?!?lt;/br> 頓了頓又道,“我讓它們自相殘殺死了?!?lt;/br> 姜寐有些茫然,但她通透,很快便想明白了。</br> 原來老人家是怕她來真被吃了啊。</br> 姜寐笑笑,道:“老人家知道我會回來是嗎?”</br> 老者道:“誠如你所說,你還有別的去處嗎?”</br> 話語一罷,她手捂著胸口,痛苦至極,又嘔了幾口血,再坐也坐不穩(wěn),便縮在地上,背靠著石墩兒。</br> 她很狼狽,嘴角、下巴還有頸邊和衣襟上,全都是血污。</br> 那張臉柔和,但極具慘淡顏色。</br> 她支撐不住,頭也一點點歪靠在了石墩上,眼神也漸漸變淡,始終望向那扇石門的方向。</br> 她既不渴望從這里出去,也不渴望外面的人進來。</br> 但她就是留戀著,外面的人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