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吟動了動眉頭，略略皺眉道：“你對不起我什么？”姜寐憨實地笑了笑，道：“就是覺得應該對你說這么一句。早知道侯爺會受這么多的苦難，當初我就不該浪費時間與侯爺分開?！?lt;/br>　　她頓了頓，又道：“要是當初我一到這里便與侯爺和好的話，又能多出一段時間與侯爺在一起了?，F(xiàn)在想想覺得有點后悔，虛度了光陰。”</br>　　樓千吟親了親她的鬢角，道：“往后日子還長?！?lt;/br>　　他有他后悔的事，她也有她后悔的事。</br>　　隨后姜寐極力調整自己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讓樓千吟以為她睡著了。</br>　　樓千吟本身也虛弱，他服用的那湯藥里本身也有嗜睡的成分，所以他一覺睡得很安沉。</br>　　姜寐睜開眼時，夜還很長。</br>　　外面有營火的光亮在微微閃爍，時不時有夜巡的士兵從帳前經過，發(fā)出整齊的盔甲聲音，以及他們的身影通過營火投映在營帳上，婆娑而過。</br>　　姜寐安靜地看著樓千吟，下巴輕輕抵在他肩上，戀戀不舍地看他。</br>　　仿佛要將余生欠下的都在此時此刻看夠一般。</br>　　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忘記，即便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也要記得，她曾愛過這樣一個人。</br>　　她也好想好想與他終老，可有時候，有些事就是難以兩全。</br>　　她希望他能好好活著。</br>　　他是樓家家主，他是千古的依靠，他是好多和她一樣平凡的人的信仰。</br>　　他好好活著，往后才能幫助更多的人也好好活著。</br>　　而她呢，她兀自想著，在遇到他并與他結為夫妻之前，他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她這樣一個人。</br>　　以前沒有她在，他和千古都能很好地生活，和皇上皇后也能很好地相處。</br>　　她只是后來才加入進來的。</br>　　所以，就當是一切重回到她遇到他之前吧。</br>　　姜寐看著看著，就溫柔地笑了。</br>　　她伸了伸手，手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眉眼，順著鼻梁往下，眼神里珍視極了。</br>　　她真的好喜歡他啊。</br>　　若是沒有這些事，她一定會很高興地告訴他，她有了一個孩子。</br>　　可惜，眼下不能了。</br>　　因為她決定放棄。</br>　　她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了父親，或者她更坦誠地承認，她愛他勝過了愛這個孩子。</br>　　姜寐歪頭輕輕蹭著他衣襟，不由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眼淚驀然安靜地滾了出來。</br>　　最后，她真的成了他生命里的一個過客。</br>　　是好難過，可是她又絕不后悔。</br>　　她決定要放棄一些東西的時候，是因為她想要得到更重要的東西。</br>　　黎明將盡的時候，姜寐終于起了起身，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去點燈。</br>　　她拿了銀針來，怕晚上那碗藥給樓千吟的睡勁兒不足，便用銀針封了他的穴，使他徹底陷入沉睡。</br>　　這幾年來樓千吟教會了她不少，只沒想到，最后一次竟是用在了他的身上。</br>　　姜寐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爹娘，但想想又無什么可擔心的，因為她知道，便是她不提，樓千吟也會幫她照料好的。</br>　　姜寐拿了白天剩下的藥粉來，用薄刃割了自己的手心，血頃刻涌出來，將藥粉浸透。</br>　　然后她再取出荷包里剩余的藥蠱，用泡了她血的藥粉喂養(yǎng)它們。</br>　　它們吃得顯然比白天的時候更香，很快就將器皿里給吃得干干凈凈。</br>　　原本青螢色的背殼也因為她血的緣故而變成了紅色。</br>　　姜寐想起自己從小到大，就格外招那些飛蟲蚊蟻的青睞，原來是因為她的血比別人要香甜的緣故。</br>　　她再看看這幾只吃得圓滾滾的藥蠱，心里莫名地覺得它們有種滿足感。</br>　　她覺得這藥蠱可愛，不由用手指頭撫摸著它們的背殼，又有些惋惜于它們幫助過人以后便易逝的生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