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白衣幾曾染俗塵
袁朗的一番敘述。</br> 陸霄知道了兩個名字。</br> 鎮(zhèn)國公李檀越、以及鎮(zhèn)國公之子李游升。</br> 帝國開朝太祖皇子一統(tǒng)天下之后、照慣例評功封賞。</br> 把這些個開國功臣各自分封。</br> 赤水就是這種開國勛貴的集中封地之一。</br> 要說赤水勛貴的代表人物、鄱陽侯洪恩黎穩(wěn)居第二。</br> 但是第一位,卻是他拍馬也不能企及的鎮(zhèn)國公后裔。</br> 昔年太祖南征北戰(zhàn),麾下良將無數(shù)。</br> 以飛將軍李廣利為首。</br> 其能征善戰(zhàn),替國朝打下大半個江山。</br> 帝國平定之后。</br> 太祖以軍功封賞,李廣利獲封鎮(zhèn)國公。</br> 有世襲罔替之權,除此之外,太祖還賜他免死金牌。</br> 帝國前后八百多年,歷代天子賜下來的免死金牌加在一塊,也只有三枚。</br> 由此可見,鎮(zhèn)國公一脈地位尊崇到何等地步。</br> 當今天子號稱中興明君,外征敵夷、內(nèi)平叛亂。</br> 現(xiàn)在帝國平穩(wěn),他便盤算著重修當年太祖皇帝建造的凌煙閣。</br> 閣內(nèi)再塑二十四戰(zhàn)神雕像。</br> 至于這些戰(zhàn)神該如何排序。</br> 滿朝的文武大臣們已經(jīng)吵翻了天。</br> 排在第一位的、有兩個候選人。</br> 一是陸霄,另一位就是首代鎮(zhèn)國公李廣利。</br> 陸霄是當朝唯一戰(zhàn)神,當今天子當然想讓陸霄排在凌煙閣第一位,好讓他這位中興之君留下個美名。</br> 只是朝中立李廣利為首的大臣們呼聲更高。</br> 這其中自然有那些敵視陸霄的勢力。</br> 卻也恰恰證明,鎮(zhèn)國公的權威放在幾百年后的今天,依舊大的離譜。</br> 方博建筑集團明面上是太守府的產(chǎn)業(yè)。</br> 但實質(zhì)卻是鎮(zhèn)國公閑著沒事投資的公司。</br> 資料顯示,當時霍老爺子遇害,鎮(zhèn)國公長子李游生就在現(xiàn)場,甚至還參加了對霍老爺子的毆打。</br> 袁朗匯報完情況隨即離開。</br> 陸霄看向窗外。</br> 目光森冷如冰。</br> 當年的潼關,他欠了霍龍越一條命。</br> 若無霍龍越舍生赴死,又怎會有今天國士無雙的帝國兵圣?</br> 所以……霍龍越的父親、也就是他的父親。</br> 霍老爺子被人害了。</br> 做晚輩的陸霄當然要為他報仇。</br> 他打算,在解決了洪恩黎、杜彥邦的破事兒后,再去鎮(zhèn)國公府上走上一遭。</br> 送那位殺人的小國公上路。</br> 畢竟,人命的債,只能用人命還。</br> 一命換一命。</br> 這很有道理,也很公平。</br> ……滇池之戰(zhàn),因為鄱陽侯和赤水太守的刻意掩蓋,并沒有在普通民眾中廣為傳播,卻讓赤水的勛貴們焦躁。</br> 他們得到消息,有個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青年,因為杜武生、洪生等大少們詆毀驃騎將軍的事,要來討說法。</br> 那個叫陸霄的青年先是橫淌了道武盟的新場子,當場閹了鄱陽侯繼承人洪生、又在太守長子的訂婚宴上,將太守家的杜顏殘忍格殺。</br> 兩天,兩個瘋狂之舉。</br> 都意味著他在向赤水境內(nèi)的兩大巨頭宣戰(zhàn)。</br> 當然不會有人傻到覺得、陸霄會勝。</br> 所有得知此事的人,不約而同的認為,就算陸霄是先天五境那種絕頂高手,也一樣會帶著他那顆蠢到極點的腦袋,滾到滇池里喂魚。</br> 畢竟,這是個適者生存的年代。</br> 既然陸霄不懂這個道理,那他就該死…………第二天清晨。</br> 云銷雨霽,彩徹區(qū)明。</br> 整個滇池,碧空萬里,不見片云。</br> 湖面清風不止,吹皺一灘清水,蕩起水浪拍打岸堤。</br> 往日人來人往的湖堤上,此刻已經(jīng)看不到一個人影。</br> 是鄱陽侯洪恩黎連下三道軍令。</br> 將滇池以及方圓十公里的地方全部化為軍事禁區(qū),布下重兵警戒。</br> 如果沒有得到他的首肯。</br> 今日的滇池,怕是連只蒼蠅都進不來。</br> 湖面景象同樣動人心魄。</br> 一望無際的湖面上,十六條樓船一線排開,以鐵索接連,將整個湖面分成東西兩截。</br> 未到正午嗎,十六艘樓船的甲板上,早已站滿前來觀戰(zhàn)的赤水郡勛貴。</br> 以洪恩黎和杜彥邦為首。</br> 除了赤水的地方官,剩下的就是赤水富賈。</br> 粗粗計算,竟有小兩千多人。</br> 除了少數(shù)跟陸霄有仇的,其他都是來看熱鬧的。</br> 畢竟這么大的陣仗,有些人,怕是一輩子都難得見上一次。</br> 再者說,道武盟總盟主號稱武道巔峰。</br> 橫行京都十年,沒有敵手。</br> 這種云端上的人物,就算不能結交,但能遠遠看上一眼,也是極好的。</br> 至于陸霄,自然沒有人會在意他——無論他多有前途、就算他不到三十就碾壓了道武盟高層成安。</br> 不合時宜的人,下場都不怎么好。</br> 一個注定要死的人,誰會去在意他?</br> ……焦急的等了一個多小時后,時間已經(jīng)臨近正午。</br> 忽然有驚呼從人群中傳來:“九千歲到了!”</br> “見過沈盟主!”</br>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呼聲。</br> 一艘三層高的大船從滇池深處緩緩行來。</br> 有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孑然立于船頭。</br> 清風吹過。</br> 將他身上如墨長袍鼓動的獵獵作響。</br> 正是道武盟總盟主沈覆舟。</br> 他并不理會臺上向他行禮的眾人,而是漠然看著波光粼粼的滇池。</br> 九天之上,驕陽當空。</br> 金光照在沈覆舟身上,眾人這才注意到。</br> 他那黑色長袍上,竟然還繡著幾條四爪金龍。</br> 龍神以金絲織就,光束照射下,似乎是在游動。</br>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br> 這……這金龍紋飾、分明就是一件蟒袍!沈覆舟雖獲稱九千歲,但那只是自封。</br> 帝國境內(nèi),能穿蟒袍的,只有一個人。</br> 就是北境那位。</br> 沈覆舟敢在眾目睽睽下身穿蟒袍……分明是不把那位少帥放在眼里。</br> 人群中間便有人低聲議論。</br> “聽人說,幾年前,沈盟主曾給少帥下過一封戰(zhàn)書,約那位爺在帝都煤山?jīng)Q一死戰(zhàn),結果少帥慫了,壓根就沒敢回信。”</br> “那可不一定吧,少帥統(tǒng)御北境,軍務繁忙也是正常,到底是不是怕沈盟主只怕還有待商榷?!?lt;/br> “商榷個屁,就是他怕了!你們是不知道,沈盟主那封戰(zhàn)書,可謂把少帥踩到地上摩擦,就差拿鞋底子拍他臉了,少帥要不是怕了,怎么可能連個回信都沒回?”</br> “有道理……咱們那位少帥強在領兵打仗,精于戰(zhàn)陣之道……像這樣跟沈盟主這種一對一的比斗,八成不是沈盟主的對手?!?lt;/br> “哼,什么北境少帥、白衣兵圣,說到底還不是個慫包?</br> 要我說,那個慫逼玩意兒,根本就是被人捧出來的……”“慎言、慎言?!?lt;/br> ……陸霄在帝國平民百姓中威望極高,直追當朝天子。</br> 但在這些個帝國勛貴中的評價,卻是跟百姓截然相反。</br> 食君之祿的權貴們并不在乎陸霄這些年南征北戰(zhàn),為帝國收回多少國土。</br> 他們只知道這個少帥,就是個神經(jīng)病。</br> 不止一次給當今天子上書,要廢除他們這些個貴族手里的特權。</br> 比如,世襲罔替之權、應該廢除。</br> 又比如,他們后裔不能再領帝國按人頭發(fā)放的俸祿。</br> 再比如,什么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們這些個貴族犯了罪,也要按照帝國刑法處置,不能區(qū)別對待……放你媽的屁。</br> 權貴就是權貴,高高在上。</br> 貧民就是貧民,卑微若塵。</br> 他們這些個貴族,憑什么要跟那些個什么都不是的平民一個待遇?</br> 如是想,他們當然對陸霄的恨意愈發(fā)濃烈。</br> “沈盟主已經(jīng)到了,馬上正午,那個什么陸霄怎么還不來?”</br> “你們說,陸霄那小子不會是慫了吧?”</br> “有可能……沈盟主可是帝國武道翹楚,陸霄那貨就是打娘胎里開始修煉,也不可能是沈盟主的敵手?!?lt;/br> “哼,他今天要是知難而退還自罷了,要是不懂事兒真敢來此,那等著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條!”</br> 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br> 沒有誰覺得陸霄能戰(zhàn)勝沈覆舟。</br> 他們甚至覺得,陸霄根本連沈覆舟一招都接不住便會敗亡。</br> ……湖畔一艘最大的游輪。</br> 杜彥邦、洪恩黎、杜彥威、杜武生、洪生等人都站在上面。</br> 被閹割的洪生是坐著輪椅被人推來的。</br> 強烈的復仇欲望讓他忘卻了肉體疼痛。</br> 他要在這里,看著陸霄敗亡,葬身魚腹!……杜家長公子杜武生望著江面,忽而壓低聲音問杜彥邦:“爸,陸霄那小子武道似乎很邪乎,你說……沈盟主他老人家有把握必勝么?”</br> 杜彥邦看他一眼,淡淡道:“沈覆舟這人,好大喜功,他那個帝都武道第一人的名頭,怕是有些水分,但盛名之下無虛士這話倒也不假,他那么大的名頭,要勝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黃口小兒,應該沒什么問題?!?lt;/br> “賢弟怕是低估了沈盟主,要為兄來說,這位沈盟主只怕距離真正的武道巔峰也差不了太多!”</br> 說話的正是昨晚才返回杜家的杜彥威。</br> 他昨天可是親眼見過沈覆舟的能為。</br> 一劍破浪、劍氣蕩破九重天!這種神跡,在杜彥威眼里,與真神無異。</br> 站在他身旁,久未開口的鄱陽侯洪恩黎忽然道:“那依檢察長大人看,他沈覆舟跟本侯麾下那幾萬兵士相比,又是誰比較強呢?”</br> 杜彥威輕輕拱手:“侯爺說笑了,沈覆舟就算再強,但說到底也是肉體凡胎,怎么能跟槍炮相比?!?lt;/br> 洪恩黎點點頭:“所以說,對沈覆舟,該有的尊敬到位也就夠了,沒必要把他看得太重?!?lt;/br> 他又看著身后被物理閹割的兒子,沉聲道:“生兒不必著急,父親今日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只要那小子敢來,不管他能不能戰(zhàn)勝沈覆舟,都只有死路一條。”</br> 洪生點頭不語、眼中恨意凝若實質(zhì)。</br> 他望著湖面,等陸霄現(xiàn)身。</br> 他要在陸霄敗落之后,踩著陸霄的臉,告訴他——如今的帝國早不是當初那個莽夫當國的時代。</br> 想在這個社會活下去,就要學會順應潮流。</br> 除了這些。</br> 他還要報當初被閹割之仇!他要讓陸霄也嘗嘗做太監(jiān)的滋味…………時間來到正午。</br> 波光粼粼的湖面依舊看不到陸霄身影。</br> 許多看客已經(jīng)沒耐心再等,幾乎是在破口大罵。</br> 都在說陸霄就是個慫蛋,根本不敢和沈盟主正面一戰(zhàn)。</br> 謾罵聲中,忽然響起一道刺耳聲音——“那小子來了!”</br> 眾人紛紛抬頭眺望。</br> 便看見與天相接的浩渺江面,有條小舟飄然而來。</br> 舟上有一男子,一襲白衣,站在舟頭。</br> 湖面水汽升騰,根本看不清模樣,不過單看體型,也能猜到此人樣貌應該不俗。</br> 來者正是陸霄。</br> 身后還跟著郭解。</br> 小舟乘風破浪,很快便逼近眾人。</br> 所有人也就驚嘆。</br> 抑制不住的驚嘆。</br> 他們是真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陸霄這樣的偉岸男子。</br> 飄搖的江面上。</br> 陸霄一襲白衣,負手立于舟頭。</br> 劍眉星目,飄然若仙。</br> 所謂仙袂飄風淡月痕,白衣幾曾染俗塵、應當也不過如此。</br> 單論相貌風度,陸霄已經(jīng)勝過身著蟒袍的沈覆舟不止一籌。</br> 就在眾多看客還在低聲議論時、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沈覆舟已經(jīng)睜開眼睛。</br> 如雷目光落在陸霄身上。</br> “小子,便是你拆了本尊在赤水的分館,還說要把本尊的道武盟從赤水趕出去?”</br> 陸霄淡淡點頭。</br> 沈覆舟冷哼一聲。</br> “既然敢放此狂言,那便讓本尊試試你有幾斤幾兩,也讓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知道,什么叫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br> 沈覆舟每說一句,空氣中的殺氣便凝實一份。</br> 他說到最后,湖面已經(jīng)升起罡風。</br> “受死!”</br> 一聲怒喝。</br> 沈覆舟拔地而起,如柄絕世之劍般,朝陸霄刺去。</br> 這場驚世之戰(zhàn),終于緩緩拉開帷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