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總該有些敬畏心
云貴與蜀州相鄰。</br> 通過大婁山連接。</br> 駕車三個小時,爬過蜿蜒山道,也就抵達云貴境內(nèi)。</br> 霍龍越的戶籍地,在云貴下轄的赤水郡。</br> 陸霄帶著小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兩個小時,才抵達埋葬霍龍越的墓園。</br> 墓園入口,是個一千多平米的廣場。</br> 廣場中間,聳立著霍龍越石像。</br> 石像高十八米,英姿挺拔、栩栩如生。</br> 底座上鐫刻鎏金草書——驃騎將軍霍龍越。</br> “悲笳數(shù)聲動,壯士慘不驕?!?lt;/br> 再下面則是碑文。</br> 簡略介紹了霍龍越的生平事跡。</br> “越哥,我來看你了。”</br> 陸霄望著石像,只說了一句,便陷入沉默。</br>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br> 霍龍越是個純粹的軍人。</br> 戰(zhàn)死疆場對他而言,是求仁得仁。</br> 可陸霄還是忍不住的悲傷。</br> 數(shù)年前生死與共的兄弟,現(xiàn)在卻只能通過一方石雕祭拜。</br> 又怎能不痛心疾首。</br> 當(dāng)“一身轉(zhuǎn)戰(zhàn)三千里,一劍曾當(dāng)百萬師”的豪情不再。</br> 便只剩下他“誰共我,醉明月”的喟然一嘆。</br> ……赤水郡這個地方放到偌大帝國并不顯眼。</br> 更擔(dān)不起人才輩出這樣的評價。</br> 帝國建立八百年,也只有霍龍越受到過帝國天子的追封。</br> 所以,每年前來祭拜這位帝國英烈的赤云百姓不在少數(shù)。</br> 陸霄祭拜完霍龍越的墓碑。</br> 回身走到那座雕像前。</br> 地上有繁花千朵、祭品若干。</br> 陸霄心底多少有些慰藉。</br> 他們這些軍人。</br> 雖不求流芳千古,但若是能讓百姓銘記,卻也不失為一件幸事。</br> 帝國五千年歷史,雖戰(zhàn)火紛爭無數(shù)、可民族之魂依舊屹立不倒。</br> 究其原因,便是因為,有太多如霍龍越這般的英雄人物。</br> 肉身雖死,卻留其精神,化作無形之種,播種在每個人帝國子民的心底,經(jīng)過一代代的薪火相傳,終成帝國之魂,聚民族脊梁。</br> ……他看著石像。</br> 身后忽然傳來郭解聲音。</br> “先生,有人在副帥的石像上刻字?!?lt;/br> 他聲線憤怒,顯然極為生氣。</br> 陸霄皺眉。</br> 霍龍越以身殉國,其雕像神圣,決不可辱。</br> 到底是誰這么大膽,敢在他的雕像上刻字?</br> 他緩步走到雕塑背后。</br> 背后刻字立時躍入眼中。</br> “霍龍越這吊毛,也配立像、讓赤云百姓瞻仰他?</br> 我呸,不過是走了狗屎運,輪到他而已,可謂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真令人悲哀?!?lt;/br> 不堪入目的字跡下面,是刻字那人的落款。</br> ——道武盟,杜武生。</br> 看著雕像上凌亂字跡。</br> 陸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br> 道武盟,他是知道的。</br> 前些天,死在他手里的劉冰、便是道武盟的人,還是他們總瓢把子沈覆舟的親傳弟子。</br> 該組織興起于最近這六七年。</br> 發(fā)展勢頭十分猛烈。</br> 才短短幾年,已經(jīng)有帝國第一幫派的勢頭。</br> 道武盟背后實力不俗。</br> 有傳聞?wù)f。</br> 就連皇族中,都有幾位皇子先后拜了沈覆舟為師。</br> 不過,世人敬仰的道武盟在陸霄看來。m.</br> 其實就只是一條貴族們豢養(yǎng)的寵物。</br> 稍微兇一點的寵物、僅此而已。</br> 其實,道武盟跟陸霄也有一點交集。</br> 幾年前,道武盟盟主沈覆舟曾給陸霄下過一封戰(zhàn)書。</br> 時間久遠(yuǎn)。</br> 信的內(nèi)容大都忘了。</br> 只有兩句記憶猶新。</br> “方寸之間,可持唯我?!?lt;/br> “天子望氣,談笑殺人?!?lt;/br> 哦,除開這兩句,還不忘狠狠挑釁陸霄:“陸云霄,你不過是個欺世盜名的小人,有種的就來京都跟本大爺一戰(zhàn)!”</br> 當(dāng)時忙于軍務(wù)的陸霄哪有功夫搭理這個神經(jīng)病。</br> 連回書都懶得寫,直接就把戰(zhàn)書扔進了火爐子。</br> ……想到這里,陸霄收回思緒。</br> 抬頭看向雕像。</br> 那上面刻字很多。</br> 而最讓陸霄生氣的、是刻在雕像背脊上的那句——“少爺我尿急,又找不到別的地兒,就在你肩頭撒了泡尿,感覺不錯?!?lt;/br> “留字者——道武盟、洪生?!?lt;/br> 陸霄眼神很冷。</br> 郭解眼中淌出的卻是殺意。</br> 九霄軍,護衛(wèi)北境,為國為民,雖九死其猶未悔。</br> 他家先生,橫壓北境十國,守護江山安寧。</br> 連敵國都敬佩萬分的榮耀,卻被幾個無名之輩如此侮辱。</br> 他怎能不怒?</br> 他如何不怒?</br> 陸霄看他一眼,淡淡發(fā)問:“小郭,你現(xiàn)在想干嘛?”</br> 郭解如實回答:“想去殺人?!?lt;/br> 陸霄點頭:“那就去殺人?!?lt;/br> ……兩人先到事先安排好的酒店。</br> 十分鐘后,就有個一臉彪悍的男子進門參拜。</br> 來人叫袁朗,是九霄影衛(wèi)安插在赤水郡的聯(lián)絡(luò)員。</br> 統(tǒng)領(lǐng)九霄軍在赤水的所有情報工作。</br> 陸霄免了他的繁文縟節(jié)。</br> 開門見山道:“我要的東西,都弄清楚了嗎?”</br> 袁朗躬身道:“啟稟少帥,您要查的那幾個年輕人均已弄清來歷,他們大都是本郡官宦之后,還是道武盟赤水分部部主成安的親傳弟子?!?lt;/br> 他邊說邊從懷里掏出一個單子。</br> 杜武生——赤水郡太守杜彥邦之子。</br> 洪生——赤水郡知府洪恩黎之子。</br> ……赤水郡太守杜彥邦,帝國從四品官,統(tǒng)領(lǐng)赤水郡軍政。</br> 麾下萬余警備部隊。</br> 赤水郡郡守洪恩黎,雖然只是帝國從五品官,但背后的洪家,卻是赤水郡最大的世家。</br> 也就是這樣從勛貴家族出來的二世祖?zhèn)?,才有膽量,敢公然在帝國功勛將領(lǐng)的石像上刻那種大逆不道的文字。</br> 袁朗跪在地上。</br> 小心翼翼的分析:“少帥……依末將之見……這件事,最好還是小心對待,從長計議?!?lt;/br> 他的意思倒也簡單。</br> 到底是強龍不壓地頭蛇。</br> 洪、杜兩家的實力雖然沒辦法跟陸霄相提并論。</br> 但也不是什么軟柿子。</br> 況且,這里還是他們的地盤。</br> 真要在這里鬧出大動靜。</br> 只怕……陸霄看他一眼,淡淡道:“我自有安排,你先退下吧?!?lt;/br> “是?!?lt;/br> 袁朗躬身行禮,繼而緩步退場。</br> ……小郭按捺不住心底的怒火,翻身跪倒在地:“先生……咱九霄軍什么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這事兒,不能忍啊……”陸霄淡淡開口:“我何時說過要忍?”</br> 小郭一怔。</br> 陸霄已經(jīng)接著道:“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何況他們幾個不入流的小混混?!?lt;/br> “咱們先休息下,等酒足飯飽,再去殺人?!?lt;/br> ……陸霄默默看著窗外。</br> 他其實從沒有覺得自己偉大。</br> 相信霍龍越也絕沒有這么想過。</br> 這片土地,前后歷經(jīng)二十五朝,歷朝歷代都有名將現(xiàn)世。</br> 他不過是跟前朝名將一樣的心思——要守土衛(wèi)疆,護這江山海晏河清罷了。</br> 真談不上偉大。</br> 畢竟保家衛(wèi)國,本就是他們這些軍人的使命和天職。</br> 他不需要崇拜。</br> 霍龍越不需要崇拜。</br> 九霄軍不需要崇拜。</br> 這千秋萬代的名將也不需要崇拜。</br> 因為,這本就不是一個強求的事。</br> 可不崇拜,也不該侮辱。</br> 侮辱一個二十五歲就為帝國獻出生命的年輕人。</br> 這才是陸霄生氣的根本原因。</br> 人生在世,總該要有些敬畏心才對。</br> 他有。</br> 而洪生、杜武生那幾個年輕人顯然沒有。</br> 可陸霄覺得每個人都應(yīng)該有。</br> 所以,他要給這幾位二世祖上上課。</br> 教教他們敬畏應(yīng)該怎么寫。</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