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死你這個逆子！”</br>　　短暫的沉寂后，洪瑞忽然卷起袖子，一巴掌甩在洪文照臉上。</br>　　然后又飛起一覺，把洪文照踹翻在地，逼他跪在地上。</br>　　董冰也不閑著。</br>　　流程大致相同。</br>　　先來兩個巴掌，讓他這混賬兒子清醒清醒，然后又按住董墨凡腦袋，讓他跪在陸霄面前。</br>　　同時還吩咐工作人員去拿鋼管過來。</br>　　看這架勢，是要當(dāng)著陸霄的面，把洪文照和董墨凡四肢都敲斷，好給陸霄賠罪。</br>　　這可把兩位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的大少委屈壞了。</br>　　洪文照認(rèn)為，洪家可是九霄商盟在帝國西南的代言人，背后有九霄軍少帥這個大后臺。</br>　　而董墨凡則是覺得，自家老爹是涼王南宮玄策的親信，同樣犯不著這樣自取其辱！他們都覺得，陸霄不過就是個很有錢的商人，又不是什么權(quán)力滔天的大官、這點小事，喝杯酒認(rèn)個錯也就罷了，根本犯不著這樣小題大做。</br>　　于是俱都不服氣的反駁：“爸，你失心瘋了嗎？</br>　　我可是你親兒子！你干嘛下這么狠的手，我們背后可是九霄軍的那位爺給我們做主，你怕他做什么？”</br>　　“就是啊爸，你可是帝國少將，涼王麾下的將軍、帝國將官，犯得著怕他這么個商販么？”</br>　　等待他們的是自家老爹更加猛烈地拳打腳踢。</br>　　比之前還要狠上幾倍不止。</br>　　可憐兩位大少都是嬌生慣養(yǎng)的主，何曾受過這種虐待。</br>　　洪、董兩位大佬劈頭蓋臉的一頓暴打下來，兩個長相還都算不錯的少爺早就沒了當(dāng)初的那股子意氣風(fēng)發(fā)，取而代之的，是臉上鼻涕鼻血眼淚混在一處，看著無比凄慘。</br>　　兩位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大少，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他們老爹從垃圾堆撿回來的棄嬰。</br>　　他們還想爭辯兩句，但是看到自家老子的眼神，瞬間閉嘴。</br>　　兩人敢摸著自己的良心發(fā)誓，他們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自己老子這幅模樣。</br>　　那眼神，似乎是在警告他們，要是再敢不聽話，就立刻把他們倆掐死當(dāng)場。</br>　　所以兩位大少爺慫了。</br>　　他們跪到陸霄腳邊。</br>　　以極其謙卑的姿態(tài)。</br>　　“少董……我知道錯了，冒犯了您的天威，您大人有大量，求您千萬別計較。”</br>　　“少董……我錯了……求您原諒，您就把我當(dāng)個屁一樣……放了吧。”</br>　　“古人云，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以，我以為，無論是誰，犯了錯都該付出代價。”</br>　　陸霄說完便端著酒杯走到窗口。</br>　　雖然只是簡單意思，可這一圈下來，到底還是喝了不少酒水。</br>　　他想清醒一下。</br>　　才走出幾步。</br>　　就察覺有道目光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br>　　陸霄扭頭。</br>　　就看見莫海棠正端著一杯紅酒。</br>　　孤零零立在遠處。</br>　　她盯著陸霄。</br>　　眼中滿是困惑、震驚、惱怒……數(shù)種神情交織，最后匯成一種——悔恨。</br>　　曾驕傲如天鵝的她，在充滿著神祇氣質(zhì)的陸霄面前，只剩自卑。</br>　　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很無知。</br>　　莫海棠看著陸霄，嘴唇動了幾下，卻想起當(dāng)初自己對他的嘲諷、謾罵……于是始終說不出一句話。</br>　　也是……事已至此，還有什么話好說？</br>　　陸霄舉起酒杯，與她遙遙相對。</br>　　“海棠，一起喝一杯、這杯酒喝完，之前種種，一筆勾銷?！?lt;/br>　　他看著莫海棠，舉杯示意，然后一飲而盡。</br>　　喝完酒，他便不再理會莫海棠。</br>　　自顧自的走到床邊，眺望蜀郡夜景。</br>　　眼前是千里川江、從綿延蜀郡中浩蕩奔流。</br>　　身后，是正忙著行刑的洪瑞、董冰兩對父子。</br>　　伴隨兩位大佬狠狠落下的棍子。</br>　　洪文照、董墨凡兩位貴公子先后發(fā)出慘叫。</br>　　兩位大少聲音凄厲，叫聲慘絕人寰，響徹盛天酒店內(nèi)外。</br>　　場內(nèi)賓客全都是一個寒顫，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陸霄的背影。</br>　　這個讓蜀郡兩大公子哥瞬間斷了四肢的男人，此刻正背負(fù)雙手，眺望著蜀郡城中的萬家燈火。</br>　　卞之琳在《斷章》中說：“你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你?！?lt;/br>　　此刻的陸霄，自然已經(jīng)成了別人眼里的風(fēng)景。</br>　　眾人看著背負(fù)雙手，悵然遠眺的陸霄，猶如在看降世神明。</br>　　……一年一度的盛天之會在眾人的錯愕和洪、董兩位大公子的慘叫中落下帷幕。</br>　　可少董一襲如墨黑衣，依窗獨攬蜀郡的絕代風(fēng)姿，已經(jīng)牢牢刻在前來赴宴的蜀郡豪紳名流的內(nèi)心深處，永世難忘。</br>　　……陸霄返回別墅，簡單收拾一下，也就睡覺。</br>　　然而，他睡得很香。</br>　　可今夜的蜀郡，注定有很多人難以入眠。</br>　　莫四海一家忘了他們是怎么從盛天酒店回到家的。</br>　　直到回到家里才稍稍緩解一些。</br>　　趙靜顫顫巍巍的喝口水，平復(fù)心情，這才問自己的丈夫：“四?！阏f……咱們家海棠跟霄兒的婚事……還……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br>　　莫四海冷笑，回身瞪了趙靜一眼：“挽回、你拿什么挽回？”</br>　　趙靜猶豫兩秒，方才小聲道：“要不……我們找找于嫂子？</br>　　霄兒跟海棠的婚約是浮生大哥在世的時候定的……霄兒擅自退婚……她肯定不會坐視不理……”莫四海瞪她一眼，聲音低沉道：“你敢！”</br>　　“別以為你跟海棠這段時間做的事我都不知道，這些天，你們娘倆在外面?zhèn)飨鰞旱膲脑?，這事兒，你還想瞞著我么？”</br>　　趙靜啞然。</br>　　莫四海又剜她一眼，接著道：“再者說，你以為霄兒為什么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給我敬酒？”</br>　　趙靜一怔，這點兒她倒是真沒想過。</br>　　“那是霄兒重情重義，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挑明我們與他的關(guān)系，從今天開始，整個蜀郡，又有誰敢不給我莫四海的面子？”</br>　　“霄兒這是給我們的恩情，卻也是他對昨天休掉海棠的補償?！?lt;/br>　　“他已經(jīng)把事情做到十全十美，我莫四海又怎么能得寸進尺，弄不明白自己的位置？”</br>　　話已至此，趙靜自然也無話可說。</br>　　只能在心底后悔自己的愚蠢、悔不當(dāng)初。</br>　　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br>　　陸霄離家不過十年……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有今天的成就？</br>　　……同樣不解的還有把自己所在房間里的莫海棠。</br>　　此刻的她，腦海中全是陸霄給自己敬酒的眼神。</br>　　雖是淺笑。</br>　　目光卻清冷得像是一塊兒冰山。</br>　　她從那個眼神中讀懂。</br>　　原來……從始自終，自己一直瞧不起的陸霄，心底根本就沒有過自己！她還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女、是掌上明珠。</br>　　活在陸霄根本就難以企及的世界之中。</br>　　可知道現(xiàn)在，她才明白——她不過是在自作多情。</br>　　她做的一切，在陸霄眼里，不過就是荒誕可笑的笑話。</br>　　莫海棠很憤怒、也很疑惑。</br>　　她是真想不明白……陸霄……到底是憑什么才能成為財富傾國的云霄少董？</br>　　他又是靠什么……才能在十年之間，積累下別人幾代人都打拼不到的滔天巨富？</br>　　在莫海棠看來、陸霄身上根本就沒有任何做大事的潛質(zhì)。</br>　　他驕傲、自大、輕狂、目中無人。</br>　　這樣一個滿身缺點的人，怎么可能有今天這般成就？</br>　　莫海棠想不明白。</br>　　所以她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想了一夜。</br>　　直到天明時，她才有了些許頭緒。</br>　　她從床上爬起來，簡單裝扮一番便起身出門。</br>　　去哪兒？</br>　　當(dāng)然去找陸霄。</br>　　她要去戳穿他！戳穿陸霄只是一個窩囊廢的事實。</br>　　走在路上。</br>　　莫海棠滿臉譏諷。</br>　　她看著初冬時節(jié)萬物凋零的蜀郡，滿臉冷笑：“陸霄、即便你現(xiàn)在是蜀郡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富豪，可本小姐照樣瞧不上你、你是個窩囊廢、永遠都是個窩囊廢！”</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