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陸家年會(03)
陸霄笑著搖頭。</br> “后來啊,后來我就很慘了。”</br> “陸塵那小子是大伯家的兒子,算起來也算是嫡長孫。”</br> “我這個撿來的小子,差點把嫡長孫弄死,自然在陸家掀起軒然大波,除了我義父義母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我弄死?!?lt;/br> “是義父和義母他們,送了好多禮,還給了大伯他們家一大筆錢,才把事情勉強擺平。</br> ”“可即便如此,正式年會的時候,我還是被人罵了一頓,我那個大伯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沒資格坐陸家嫡系的桌子?!?lt;/br> “義父他一向儒和、義母性格也比較軟弱,對他們那個囂張跋扈的大個,一直就沒什么辦法?!?lt;/br> “我不想讓義父和義母在年會上難過,就當著滿座賓客的面子,頂了我大伯陸浮游一句,我說,陸浮游,你今天說老子沒資格坐在一塊兒吃飯,但遲早有一天,老子讓你沒資格跟我坐一桌!說晚了,就抱著碗,蹲在陸家門口吃飯?!?lt;/br> “那時候還小,說話和很硬,但心里面到底還是委屈,真是邊吃邊哭……”說到這里,陸霄忍不住搖頭淺笑。</br> 如今已經過去那么多年,如今的他早就能平和的回憶往事。</br> 可當時的他,心底的委屈可想而知。</br> 野種、野小孩、雜種……這些詞匯,如刀般將他的內心刺的血淋林。</br> 還好那時,蟬兒還沒有被人挑撥。</br> 跟他的關系很好。</br> 見哥哥一個人在外面,便也抱了個小瓷碗蹲到陸霄身邊。</br> “哥哥,蟬兒陪你一起吃好不好……”那時的他雖然委屈,但有妹妹在,心底好歹暖暖的。</br> 只可惜,后來蟬兒在陸家那些長輩的教唆下,漸漸跟他這個哥哥越走越遠。</br> 雖然現(xiàn)在兄妹兩個解開誤會。</br> 但終究回不到那時兩小無猜的幼年。</br> 蟬兒對他,終究生分不少。</br> 應該是對他的愧疚感吧,讓蟬兒不自覺的想避開他這個哥哥。</br> 可他真是把蟬兒這丫頭當親妹妹待的。</br> 想到這里,陸霄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br> 卻發(fā)現(xiàn)葉紅袖神色不太正常。</br> 眼眶紅紅的。</br> 陸霄頓時懵了:“你怎么了……怎么還哭上了。”</br> 比起元突帝國虎視眈眈的百萬雄師,他更害怕自己的女侍衛(wèi)長突然抹眼淚。</br> 講道理,紅袖小姐姐多厲害啊。</br> 一個人就能把九霄軍的情報機構管理的井井有條。</br> 還能扛著火箭筒打坦克。</br> 能把小沈、小郭和那幾個臭小子調教的服服帖帖。</br> 認識她這么久、陸霄什么時候見過她這副弱女子姿態(tài)。</br> 葉紅袖擦擦眼角:“先生,你小時候回陸家,心里肯定很難受吧?!?lt;/br> 她想象得到,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蹲在大門外面,一聲不吭刨飯的畫面。</br> 而大門里面則是一群趾高氣昂的、所謂的親戚。</br> 他們推杯換盞、他們大口吃肉。</br> 還時不時的嘲諷門外那個孩童幾句。</br> 左一句野種。</br> 右一句雜碎。</br> 這對一個心智初開的少年而言,心底該有多難受?</br> 陸霄溫潤一笑:“也談不上難受?!?lt;/br> “其實要仔細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他們?!?lt;/br> “畢竟、要不是他們的擠兌和排斥,又怎么會有如今的我?”</br> 十年流逝,過去種種對他而言,都不過是記憶中的漣漪、難有波瀾。</br> 他當然不會再把那些往事時時記在心上——畢竟,歷經紅塵萬般劫,恰如涼風輕撫面。</br> 葉紅袖憤憤不平道:“先生,你總是這么寬厚可不行?!?lt;/br> “等先生這次到了渝州,總還是要做點什么的吧……”她是真的生氣。</br> 總覺得那些曾經侮辱過自家先生的白眼狼應該受到些教訓。</br> 否則,到底意難平。</br> 陸霄點點道:“做點什么肯定是要做的?!?lt;/br> “不過大開殺戒倒不至于,但是他們也的確該受到些教訓?!?lt;/br> “把該回來的東西,都給我還回來。”</br> 義父陸浮生生性儒雅隨和、義母于鳳至文弱。</br> 二老都是宅心仁厚的好人,陸霄自然深受影響。</br> 而且他又將這種宅心仁厚進行補充和放大,所以帝國百姓這才會叫他圣者爺。</br> 但跟義父義母那種宅心仁厚相比。</br> 陸霄的仁厚,并不會沒有底線。</br> 他有菩薩低眉的善心、更有金剛怒目的手段。</br> 此次回返渝州。</br> 他肯定是要做些事情的。</br> 除了為義父討回公道。</br> 還要為他自己討回公道——為十多年前,那個被趕出席位、只能蹲在陸家門口,抱著瓷碗,邊吃邊流眼淚的少年討回公道。m.</br> ……第二天一早。</br> 陸霄就跟著于鳳至、陸蟬兒一起,乘飛機前往渝州的陸家鎮(zhèn)。</br> 其實倒不用這么急。</br> 主要是他想在年會前,跟爺爺陸知守和小姑陸靈云見上一面,好好聊聊。</br> 聽蟬兒說,義父死后。</br> 陸知守也曾出面跟老族長據(jù)理力爭過。</br> 奈何陸知守只有一人,哪敵得過那么多陸家人。</br> 所以到最后,也沒能讓自己的小兒子認祖歸宗。</br> 當時,陸蟬兒為了讓義父能進族譜,抱著爸爸的骨灰盒在陸家鎮(zhèn)上的宗族祠堂門外跪了一天一夜,一直跪倒昏迷,這中間,是小姑陸靈云陪著她跪的。</br> 毫不夸張的說。</br> 陸家數(shù)百號人,陸霄只認爺爺陸知守和小姑陸靈云兩個親人。</br> ……陸家鎮(zhèn)是渝州境內數(shù)得上號的幾個大鎮(zhèn)之一。</br> 百多年前還出過進士,算是百年世家。</br> 后來村子逐漸沒落,只能勉強維持生計。</br>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陸浮生發(fā)跡之前。</br> 陸浮生發(fā)跡之后,斥巨資改造陸家鎮(zhèn),興修學校、工廠。</br> 陸家這才緩過口氣,逐漸找回當年世家的感覺。</br> ……陸知守是陸家長老團成員之一,跟當代陸家家主同輩。</br> 他這一支,一共有四個兒子、一個閨女。</br> 大兒子陸浮游,管理著陸浮生在老家興建的工廠。</br> 二兒子陸浮萍,在渝州一個縣衙里當差,有個從八品的官銜。</br> 三兒子陸浮辰,則是經營著一家由陸浮生投資的外貿公司。</br> 至于老四么,就是陸浮生。</br> 陸霄小姑陸靈云年齡最小,是陸知守臨老又得的寶貝閨女。</br> 歲數(shù)跟陸霄相差不多,今年才剛三十出頭。</br> 她不好商道,故而陸浮生也沒做勉強,任她自己做主,在渝州一家學校找了個做老師的工作。</br> ……飛機上。</br> 陸霄和陸蟬兒相鄰而坐。</br> 飛行期間,兄妹兩人免不了聊起陸浮生剛去世時,那些陸家親戚的反應。</br> 陸蟬兒是親歷者,仔仔細細將當時的情景給陸霄敘述一遍。</br> 聽完妹妹的講述,陸霄忍不住皺眉:“三位伯伯都是庸人之姿,若不是義父當年鼎力相助,他們哪兒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br> “陸家族內,若說其他分支,擔心四大世家報復,不讓義父入祖墳也就罷了,怎么連三個伯父,也不出來給義父說句公道話,就怕站出來替義父說話,被族內人排擠么?”</br> “這三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連小姑一個柔弱女子都不如!”</br> 陸蟬兒揉揉微紅眼角。</br> “誰說不是……”“也就是因為這樣,我跟媽才把義父暫時葬到蜀郡,之后就跟老家那些人斷了聯(lián)系?!?lt;/br> “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媽跟我倒想回去看看爺爺和姑姑,但是一想到回家就得見那三家……就一直都沒回去……”“昨天媽給小姑打過點話,她跟爺爺知道我們要回去的消息后,高興的不得了,爺爺還說,給我們準備了好多菜,就等我們到家了……”陸霄點點頭,忽然問道:“蟬兒,你恨那三位伯父么?”</br> 陸蟬兒不假思索道:“恨、怎么能不恨?”</br> “爸爸在的時候,給過他們多少幫助?</br> 他們家現(xiàn)在的一切,哪個不是爸給他們的?”</br> “可那天我抱著爸爸的骨灰盒在陸家祠堂前跪著的時候,他們那三家,竟然連一句話都沒替我說過一句。”</br> “而且,后來爸爸在蜀郡下葬時,他們連來都沒來?!?lt;/br> “都說人心都是肉長的,那他們的心怎么能冷到這種地步?”</br> 陸霄吐了口氣,看著舷窗外飄蕩的白云,淡淡道:“蟬兒,其實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樣,好的人能有多好,壞的人也一樣就能有多壞?!?lt;/br> 陸蟬兒擦擦眼角,沒有再說下去。</br> 陸霄嘆了口氣,也側臉看向機窗外。</br> 飛機穿出云層,已經能看到地面的風景。</br> 云霄之下,是綿延不斷地高山流水。</br> 而在這山水環(huán)抱中,一座古老的城池,緩緩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br> 渝州、到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