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敲鐘人
帝國北境,盛京城。</br> 大雪封天。</br> 陸霄身披軍氅、負手站在城樓。</br> 下面站著三十萬將士。</br> 遙遙看去,好像三十萬座凝固的雕像。</br> 陸霄解下軍氅。</br> 露出下面的軍常服。</br> 胸紋大蟒,利爪過肩。</br> 十四條紫金線,縱橫交錯,纏繞全身。</br> 肩章則是金色麥穗交叉,點綴四顆將星,熠熠生輝。</br> 他就是這三十萬北境大軍之主!陸霄揮手。</br> 下面響起山呼海嘯。</br> “參見少帥!”</br> 酷烈嚴寒中,三十萬九霄軍,抬頭仰望他們的年輕統(tǒng)帥。</br> 眼神炙熱、無比虔誠。</br> 半月前,少帥帶領(lǐng)他們破八十萬羅剎強敵。</br> 斬首八萬,抓降四十萬,克復(fù)北境。</br> 此等軍功、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四十萬降兵,此刻都被五花大綁,跪在城樓下,等待著最終裁決。</br> “祭天!”</br> 陸霄拔出腰間天刀。</br> 聲音清冷,如今日的浩瀚風雪。</br> “殺!”</br> 人頭滾滾,血氣沖天。</br> 鮮血將皚皚白雪染到紅透。</br> 遙遙看去,好像鋪成十里紅毯。</br> “有人跟本帥說,殺俘不祥?!?lt;/br> “本帥若殺了這四十萬降兵,便是十惡不赦?!?lt;/br> “但我還是把他們殺了,兒郎們可知為何?”</br> 陸霄淡淡發(fā)問。</br> “少帥明示!”</br> “他們是侵略者,侵略者就該死?!?lt;/br> “本帥今兒拿四十萬人頭筑京觀,便是要讓那些個虎狼之國明白一個道理?!?lt;/br> 陸霄手中天刀斜指蒼穹。</br> “明犯我者、雖遠必誅!”</br> “升旗?!?lt;/br> 刻有“九霄軍”的三字龍旗緩緩升起。</br> 看著這面好似圖騰般的軍旗,所有人都熱淚盈眶。</br> 這一刻、他們等了太久太久。</br> 終于將他們的軍旗,掛在被元突占據(jù)三百多年的盛京城。</br> 陸霄抬頭望著那面龍旗、目光蒼涼。</br> 他緩緩開口——“弟兄們,辛苦了?!?lt;/br> “此戰(zhàn)過后,半年之內(nèi),北境再無戰(zhàn)事,弟兄們都可回家探親?!?lt;/br> 三十萬兒郎盡歡顏。</br> 許多人笑著笑著便開始哭。</br> 他們自從追隨少帥,便再也沒有回過家。</br> 年輕的肩膀,扛起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卻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家。</br> 更有許多弟兄永遠留在昨天。</br>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br> 陸霄也開始想家。</br> 不知不覺,已離家十年。</br> “義父,孩兒要回來了?!?lt;/br> ……兩日過后。</br> 蜀郡,西山墓園。</br> 陸霄跪在一座孤墳前。</br> 他撫摸著冰冷的墓碑,目光蒼涼難言。</br> 他剛出生就被父母遺棄。</br> 本是天地一浮萍、世間一塵沙,是義父將他收養(yǎng),待他如親子。</br> 后來義父生意越做越大。</br> 就有旁人教唆,說他天生有鷹視狼顧之相,將來絕對會覬覦義父偌大家業(yè)。</br> 義父卻一笑置之。</br> 干脆直接對外公布、說他這偌大家業(yè)、本就有我兒陸霄一半,還說要把義妹陸嬋兒許配給陸霄。</br> 陸嬋兒卻并不喜歡陸霄這個哥哥。</br> 說就算死也不嫁給他這個“野孩子”。</br> 為此不止一次離家出走。</br> 十七歲那年、一個雪夜,陸霄留書一封,離家參軍。</br> 大半都是因為妹妹對他的不喜。</br> 一晃十年,陸霄沒有回過家,也沒有跟義父、義母聯(lián)系,并不是薄情寡義、只是不想讓妹妹覺得、他這個哥哥會搶她的東西。</br> 十年戎馬、歷經(jīng)生死,得封鎮(zhèn)國大將,終于決定歸家。</br> 卻得知義父早在三年前慘死。</br> 他帶著不世榮耀歸家,最想分享榮光的人,卻已不在。</br> 此乃大悲涼。</br> 陸霄克制悲傷。</br> 他很悲傷。</br> 終究沒有哭。</br> 義父說過,男孩子,可以死,不能哭。</br> 陸霄跪在墳前,磕足九個響頭。</br> “義父,孩兒一定會照顧好義母和義妹。”</br> “至于那些害您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我會讓他們知道,什么叫做絕望?!?lt;/br> 他喚來自己的侍衛(wèi)長。</br> “我義父到底怎么死的?”</br> 紅衣女子躬身回道:“先生,明面上的兇手,是蜀郡四大家族。</br> 不過幕后應(yīng)該還有黑手,影衛(wèi)正在查?!?lt;/br> “四大家族?”</br> 陸霄蹙起眉頭。</br> 王、趙、劉、周,蜀郡四大世家。</br> 代表著四個近千億體量的大財閥。</br> 雄踞蜀郡、近乎四座巍峨大山。</br> 不過以陸霄手中權(quán)柄、要動他們,瞬間他們就是齏粉。</br> 只是直接將他們滅掉,怎能澆他心中塊壘,慰藉義父在天之靈?</br> 別說還有幕后黑手、得慢慢挖——他要殺人。</br> 他更要誅心!“先生,四大家族中的劉家,今晚七點,會在藍海大酒店給他們家二少爺劉洋辦訂婚宴,許多四大家族中的人,都會出席……”紅衣女子語氣逐漸冰寒:“三年前……先生義父便是從藍海酒店的天臺,被四大家族逼著跳下來的,死無全尸……”“倒是挺會挑地方?!?lt;/br> 陸霄眼中蘊上一抹寒徹。</br> “紅袖,調(diào)個師團過來,今晚我去跟四大家族敲葬鐘?!?lt;/br> ……八點、華燈初上。</br> 有輛賓利緩緩?fù)T谒{海酒店入口。</br> 陸霄下車,看向頂樓,目光冰冷。</br> 兩年前——義父就是從這里樓頂一躍而下,粉身碎骨。</br> 可以想象,當時的義父、內(nèi)心有多絕望。</br> 十年征戰(zhàn),他無愧蒼生社稷、卻辜盡父恩。</br> “義父,孩兒不孝。”</br> “先生……節(jié)哀?!?lt;/br> 后面下車的紅衣女子給陸霄披上風衣。</br> 跟隨這個男人已經(jīng)五年,她還從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如此沉郁。</br> 她很心疼。</br> “沒事?!?lt;/br> 陸霄搖頭。</br> 緩步走向藍海酒店。</br> 大風如鼓、卷起滿地楓葉,猩紅如血。</br> 雄偉男子緩步前行。</br> 明明形單影只、卻像有千軍相隨。</br> 他不是歸人,也不是過客,他是暮光中的敲鐘人。</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