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卷 第三十三節(jié) 坐困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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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佑實際上在送走了馮紫英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主家只有這么一個嫡子,若是有了一個閃失,自己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家主交代了。
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明白怎么就會被鏗哥兒給說服了,沒錯,那些理由都是有道理,但是說一千道一萬,那都是要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一旦出一個意外,那落入白蓮教徒手中,該當(dāng)如何?
想到這里,馮佑就覺得還不如直接當(dāng)機(jī)立斷保著鏗哥兒闖出城去,那會兒教匪剛剛進(jìn)城,尚未完全控制住城區(qū),未嘗不能找到一個機(jī)會把鏗哥兒送出城去。
至于說其他人的死活,他就顧不得了,就算是日后有啥禍患,那也總勝過馮家絕后,想必家主也應(yīng)當(dāng)是領(lǐng)會得到的。
但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鏗哥兒已然出去,雖說這等小孩子被拿住未必就會有性命之憂,這黑夜里有個閃失卻也說不清楚。
這種糾結(jié)忐忑的心緒一直困擾著他,讓他難以平靜下來,便是在塞外被蒙古韃子騎兵圍困,他也沒有這般心煩意亂。
賈雨村和薛峻一直在觀察著馮佑的舉動。
在馮紫英離開之后,整個密室里就如同一具活棺材一樣,大家就這么悄然無聲的龜縮在這里,等待著命運的決斷。
這種時間是最難熬的,不知道結(jié)果,不知道什么時候是盡頭,唯一的辦法就是等。
像自己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一旦被賊匪拿住,其結(jié)果不問可知,而且這還有東翁林公的獨女,若是有個閃失,只怕自己這一輩子都別想在踏入仕途了。
薛峻一樣輾轉(zhuǎn)反側(cè),遭遇這樣的厄運,誰也未曾預(yù)料,尤其是在這運河腹地號稱北地頭號碼頭的臨清城,居然會發(fā)生這樣的民亂,甚至已經(jīng)不是民亂,就是叛亂了。
在獲知賈雨村護(hù)送的林海之女上京之后,而薛峻所在薛家又是和賈王史家并稱的金陵四大家之一時,賈雨村對薛峻的態(tài)度也親善不少,同處這等環(huán)境下,兩人更是很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
“潤高兄為何孤身來此,江南富甲之地,金陵更是繁華,何須來此生疏之地?”賈雨村頗為不解。
賈史王薛四大家之名他也是在獲知了林海要為其謀官之后才開始去打聽了解的。
雖說四大家只是金陵四大家,而且也遠(yuǎn)不及三五十年前那等風(fēng)光,但是畢竟四大家也是當(dāng)年從龍武勛之后,即便是遷都京師之后,金陵四大家在京師一樣是簪纓之族。
那王子騰貴為京營節(jié)度使,執(zhí)掌京師三大營,得寵之勢不言而喻,那賈家一是一門兩貴,更有嫡女入宮,這薛家再說沒落,也算是皇商一脈,為何這薛峻好歹也是薛家嫡支,縱然是二房,也不該如此才對。
薛峻臉色微微一變,本不想說,但卻又想到此人既是能蒙林海看重托付送女進(jìn)京,又是進(jìn)士出身,日后怕也是要有一番造化的,若是虛言誑騙,日后為其獲知實情,反為不美。
而且這薛家這么些年來的情形也并非什么隱秘之事,此人下來略一打聽便能知曉,還不如坦然相對,順帶結(jié)一份善緣,沒準(zhǔn)兒日后也能有個照應(yīng)。
“雨村兄有所不知,自我兄逝去后,家中長房便無能主事之人,這年頭世態(tài)炎涼,許多生意也是人走茶涼,原本一些人脈便也漸漸淡了,……”
薛峻 <style> .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 0 10px 0;border-radius: 3px 3px;border:1px solid #f2f2f2;} .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 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 3px 0 0 3px;line-height: 22px;}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 10px;height:40px;width:40px;}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float:left;}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 p{margin: 0;} @media (max-width: 768px){.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 .show-pc{display: none;}} .show-app2-content 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 .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 3px 3px 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 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 relative;line-height: 22px;} .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 </style> bsp;薛峻嘆息了一聲,“江南固然富庶,但徽州、龍游、洞庭等地商賈抱團(tuán)排外,而且經(jīng)營數(shù)十年,若非有絕大人脈,便難于其匹敵。”
薛峻雖然只是簡單一說,但賈雨村也就明白了。
江南商幫勢大,徽商、洞庭、龍游等地商幫在各地都頗為勢大,而且經(jīng)營多年,其背后皆有大人物為其靠山。
便是自己當(dāng)年當(dāng)知府時,亦有遇到過這等情形,更有前來攀附者,只不過自己為官時日太短,尚未真正深入便被罷官,若是這一次能得償所愿,定要好好經(jīng)營一番。
這薛家長房缺了主心骨,這薛峻顯然有些力有未逮,所以才意欲來北地尋找商機(jī),只是哪里的生意怕都不好做,條條蛇都咬人,未必就能如愿,現(xiàn)在還遇上了這種事情。
“潤高兄無需氣餒,生意也是有盛有衰,我倒是覺得這臨清若是尋常時候,怕是難有機(jī)會,但是經(jīng)此一劫難之后,沒準(zhǔn)兒還能有些機(jī)緣。”賈雨村沉吟著道。
“哦?雨村兄何出此言?”薛峻畢竟是商人出身,便是身處險地,也不忘這生意上的關(guān)節(jié)。
“剿匪叛亂,朝廷總是要剿滅的,但這臨清城何等繁盛,教匪勢大,官府怕也沒有那么容易就能拿下,這戰(zhàn)火一旦綿延,兵災(zāi)牽連甚廣,先前那一位不也說了糧幫也死了數(shù)十人,店鋪糧食盡皆被洗劫一空,而這臨清城中其他諸如錢莊典當(dāng)、機(jī)織綢莊怕都難逃此劫難,只是這臨清城地處運河要道,漕倉皆屯于此,這卻是改變不了的,便是毀于兵災(zāi),朝廷和地方上都一樣要讓其重新恢復(fù)生機(jī),或許這便是一個機(jī)緣,……”
薛峻大為心動,不得不承認(rèn)這讀書人就是厲害,連這等商賈形勢都能看得如此深遠(yuǎn)精準(zhǔn),難怪人家能考中進(jìn)士還能當(dāng)一任知府,只是不知道對方因何貶官。
若是此番能脫身,還真的……,想到這里卻才反應(yīng)過來,這現(xiàn)在還生死未卜呢,禁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賈雨村卻以為對方還在發(fā)愁,繼續(xù)道:“潤高兄,我也知道這里邊肯定也有一些難處,臨清城乃是北地有數(shù)商貿(mào)大鎮(zhèn),縱然有此機(jī)會,若是無有力奧援,怕是難得立住腳,這卻須得要仔細(xì)掂量。”
薛峻連連點頭,此言正解,這般大城,怕是無數(shù)人覬覦,縱有機(jī)緣,若無靠山,一樣也會被本地豪強(qiáng)吞得渣滓皆無。
“多謝雨村兄提點,但愿此番我等能逃此大難,逢兇化吉。”薛峻鄭重其事的拱手一禮。
這邊二人相談甚歡,那邊蘿莉?qū)π∽樱瑓s是針尖對麥芒。
“我家大爺便是在國子監(jiān)里也是百里挑一,國子監(jiān),知道么?全國的讀書人都得要……”
“啐!小心風(fēng)大閃了舌頭,你家鏗大爺怕是蔭監(jiān)入監(jiān)吧?誰不知現(xiàn)今這國子監(jiān)里龍蛇混雜不說,若是那尋常州府歲貢拔貢送入,倒也罷了,你家大爺難道還是這東昌府臨清州抑或順天府的拔貢?”
小丫頭輕蔑的撇了撇嘴,雖是身處險地,但也不肯弱了氣勢,“我看倒是納貢或者例監(jiān)居多吧。”
一番話把平素嘴鐵善辯的瑞祥給說得目瞪口呆。
雖說也知道自家主子去了國子監(jiān)坐監(jiān)讀書,但是究竟是如何去的他卻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和老爺有關(guān),什么納貢例監(jiān)或者歲貢拔貢這些詞兒,他卻是一概不懂了。
見那瑞祥如同一只呆鳥般無言以對,小丫頭傲嬌的一仰頭,“看你也不懂這些,日后好好問問你家主子,別動不動就充大頭蒜,沒地害臊人。”
瑞祥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