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字卷 第六十八節(jié) 內(nèi)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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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鴛鴦就是她派去的,除了她,也沒有人誰敢安排哪個丫鬟去打聽老爺大爺們的談話。
王夫人一樣也是滿臉擔(dān)心和期待,一雙手絞著汗巾子,只是當(dāng)著婆婆在上,不好做聲。
”回老祖宗,寶二爺?shù)故菦]說話,老爺吩咐他坐一邊,只在一旁聽,主要是老爺和馮大爺在說話。”鴛鴦走得急,連說話聲都有些急促,一張俏白臉泛起了幾抹紅暈,已經(jīng)有些曲線的胸脯起伏不定。
她自然清楚這全屋里上下都在打探著這事兒,就因?yàn)檫@事兒,弄得整個正月里大家都心神不寧,連過年都少了幾分節(jié)日氣息。
“那他們倆說了些啥?”賈母更是著急,“你這死丫頭,趕緊說啊。”
“老爺先是問了馮大爺在書院里讀書的情況,馮大爺也做了回答,后來老爺就說寶二爺讀書的事情,大概意思就是寶二爺必須要去讀書,這家里須得要有人讀書才行,……”
鴛鴦遲疑了一下,才又道:“后來老爺就問馮大爺,有沒有什么好的路子,寶二爺該如何去讀書,……”
“那馮家大郎怎么說?”王夫人實(shí)在忍不住了。
她是最不愿意讓寶玉去讀書的了,長子就是因?yàn)樽x這個書,雖然十四歲就中了秀才,都說是個舉人進(jìn)士的料子,但是三更燈火五更雞,整夜里苦讀,身子骨給熬垮了,沒有兩年就病歿了,這也是她最大的隱痛。
現(xiàn)在她就這么一個心頭肉,若是再像長子那般,那她就真的只有去死了。
可是自家丈夫卻要為了整個賈家的門楣著想,這她也知道,犟不過自己丈夫,連自己兄長都是這個意思,所以唯有看有沒有一個更合適的法子折中,讓寶玉不至于太傷身子。
“馮家大郎也說了,寶二爺現(xiàn)在年齡太小,身子骨也有些弱,還需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將息身子,而且書院也只收十四歲以上的學(xué)生,寶二爺現(xiàn)在不合適,……”
鴛鴦的這一席話出來,立即就讓賈母和王夫人松了一口大氣,他們就怕那馮家大郎也跟著附和說讓寶玉出去讀書,那就麻煩了。
“就這些?”賈母顯然清楚自家兒子的心思,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老爺希望馮家大爺給出個主意,馮家大郎就說這幾年還是讓寶二爺在家里讀書,請個像樣的塾師或者開私塾,順帶養(yǎng)身子,待到十四歲以后再來看,若是能考中秀才,那么也可以去書院,實(shí)在不濟(jì)也可以走恩蔭的路子,……”
鴛鴦一個丫鬟對恩蔭的意思肯定不太懂,但她說了賈母和王夫人卻是懂的,知道這事兒單靠賈家還不行,以賈家現(xiàn)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要去專門討要恩蔭不太可能,只有王子騰才行。
聽完鴛鴦的介紹,賈母和王夫人都是忍不住念阿彌陀佛,臉上的愁云頓時散去了,這敢情好,端的是個兩全其美的穩(wěn)妥法子,這馮家大郎果然知情知趣,是個穩(wěn)妥人。
“鴛鴦,那老爺?shù)囊馑肌蓖醴蛉诉€是不放心,追著問道。
“太太放心,奴婢看老爺當(dāng)是同意了馮大爺?shù)恼f法,一直點(diǎn)頭,后來奴婢就進(jìn)去替他們倒了茶便出來了。”鴛鴦趕緊道。
“那他們現(xiàn)在還在里邊?”賈母也沉吟著:“要不讓老二留馮家大郎的飯?”
“老祖宗,那倒不必了,馮家大郎進(jìn)府時就讓人和我們那位說了,我們那位也早就安排了,說中午間一起吃飯。”王熙鳳格格嬌笑,顯然也是有些得意,風(fēng)韻十足的身子笑起來更是搖曳生姿,也是沒男人在這里,否則又要引來無數(shù)覬覦的目光。
不過王熙鳳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家在這榮府里的威勢,這馮大郎在老祖宗和姑母那里都成了救星,老祖宗都要留飯了,但自己這邊卻早就預(yù)定安排妥當(dāng)了。
“哦?馮家大郎要和璉兒他們一起吃飯?”賈母笑了起來,一只手拍著旁邊的靠枕,“這樣也好,他們年輕人更能說得到一塊兒,把寶玉也叫上吧,沒準(zhǔn)兒幾年后寶玉也要去書院讀書,先了解一下情形也好。”
“嗯,老祖宗放心,早就說好了,保證不會虧待這位馮家大郎。”王熙鳳笑嘻嘻的應(yīng)道。
“嗯,是不能虧待人家,人家一來就出了這樣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寶玉也能安安心心過這個年了,我看他這段時間就為這事兒愁得都瘦了不少,倒是需要好好將息進(jìn)補(bǔ)一番。”賈母想到這里,便是叮囑:“鴛鴦你且去我那里屋選幾樣老參,讓莊子里送幾只烏雞來,好好燉燉給寶玉補(bǔ)補(b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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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這話,林黛玉便忍不住想要撇嘴,尚未去讀書呢,就愁的這樣,這要以后去讀書了,那還得了?
馮大哥在青檀書院里讀書不也安好?也沒見著怎么樣,怎地這寶二哥卻是如此懼怕?
想到馮大哥身上,林黛玉心思便轉(zhuǎn)開了。
若是馮大哥午間要在璉二哥那邊用飯,那下午間怕是未必就要出去,沒準(zhǔn)兒還能再府里邊見一見。
只是不知道馮大哥身邊那小子有沒有來?若是來了倒是可以讓紫鵑去帶個話。
旁邊的探春看著挨著自己的林姐姐似乎有些神思不屬,立馬便知道這位林姐姐想到哪里去了,輕輕拉著對方的胳膊小聲道:“用了午飯,我便要來姐姐那里下棋。”
林黛玉一愣之后立即拒絕道:“少來纏我,我要午睡。”
“那姐姐睡你的唄,我就在外邊和紫鵑她們頑。”探春抿著嘴笑嘻嘻的道。
林黛玉大惱,知道這丫頭是故意來氣自己,可一時間又找不出合適的對策來,只能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你要來那也由得你,左右這也是你們家里嘛。”
一聽這話,探春就知道林姐姐又犯了小性子,“喲,姐姐生氣了?”
“我哪里敢?”林黛玉知道不能給這丫頭顏色,否則就要被她給纏住,“二姐姐那邊你為何不去纏著,卻整日里磨著我?”
“二姐姐下棋我也不是對手,要不就是女紅,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探春也不在意,目光里多了幾分探究,“倒是姐姐這邊,吟詩作畫,倒也自在。”
就在賈母房中一干人還在細(xì)說時,榮禧堂那邊賈政和馮紫英談得正濃。
未曾想到馮紫英如此健談,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賈政的想象,在賈政看來便是馮唐怕也難以有馮紫英這般見識廣博,而且說起事情來也是頭頭是道。
想到這里賈政望向?qū)氂竦哪抗庥侄嗔藥追譄崆小?br/>
馮家大郎才去青檀書院多久?三個月而已,現(xiàn)在就這般脫胎換骨的變化,若是寶玉能有這樣一番洗禮,縱然是比不上馮家大郎這樣,哪怕只有一半,賈政覺得也值了。
琢磨著許多,賈政這才想起自己見這馮家大郎還有一樁事兒,那就是探春的婚事。
看樣子這馮紫英應(yīng)當(dāng)是還沒有定下親事,但自己如何說起這事兒還有些棘手。
原來他還覺得自家探春許給對方,還有些可惜,但現(xiàn)在看來,只怕是人家未必會答應(yīng)了。
尤其是馮紫英擺出了一副要以明年秋闈為最大目標(biāo)心無旁騖的架勢,短時間內(nèi)顯然是不會考慮這個問題的。
照理說,等兩年再來議此事并不為遲,但若是馮紫英真的考中了舉人,只怕賈家還想結(jié)這門親事就難了。
賈政有些心有不甘,早知道就該在對方尚未去青檀書院讀書時就去說和這事兒。
可誰曾想到這家伙會一入書院便化龍,變得這般耀眼奪目?
若是三丫頭是自己嫡出就好了,想到趙姨娘,賈政也是忍不住想要嘆氣。
這種身份差別擺在那里,你再把三丫頭說得天上唯一,地下無雙,人家也不可能認(rèn)可。
只是這事兒卻也是一時間急也急不來的,好在現(xiàn)在探知到了馮紫英尚未定親,也還有商榷余地。
賈政已經(jīng)琢磨如果請夫人的嫂子出面,或許馮家不好推辭?尤其是在馮唐還在謀起復(fù)這當(dāng)口上。
見賈政臉色又有些陰晴不定,似乎在想什么,馮紫英看了一眼賈寶玉。
賈寶玉同樣懵里懵懂,他哪里知道自己老爹在想什么,平時見到自己老爹就心里發(fā)慌,只管著挨罵聽吩咐,根本就未曾去揣摩過自己老爹的心思。
見賈寶玉也是一頭霧水的模樣,馮紫英估計(jì)也應(yīng)該是和賈寶玉的事情無關(guān)了,既然基本上說到一條道上,馮紫英也覺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
賈政還欲留飯,但聽到馮紫英已經(jīng)和賈璉有約,便也罷了,讓賈寶玉也跟隨而去,只是叮囑寶玉不準(zhǔn)喝酒。
賈政就是這樣一個寡淡無趣的性子,甚至可以說連點(diǎn)兒人情世故都不懂,連多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難怪在工部里邊也混得不怎么樣。
馮紫英當(dāng)然不在意,如果換了別人,你專門請來,人家也幫你出主意,你留飯,人家推辭一句,你便作罷,只怕心里就要起疙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