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字卷 第一百一十一節(jié) 尤三姐的自我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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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戛然而止,整個(gè)喧鬧的大廳里所有人就像是被人突然捏住了脖子,一下子安靜下來,目光都往門口匯聚。
或忸怩,或大膽,或放肆,或看一眼就趕緊朝向一邊,或一眼望去就再也挪不開,更有不少人手里還捏著筷子夾著菜,選在空中,卻忘了往嘴里放。
宛如城隍廟里的一群泥塑菩薩,又或者被施了定身法,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門口才進(jìn)來的三人,不準(zhǔn)確的說是看著當(dāng)先一人。
便是馮紫英一行人也都被門口突然出現(xiàn)的幾人給把目光吸引了過去。
左良玉、吳耀青幾人固然是被來人姿容殊絕所震懾,而尤三姐則是訝然居然還能在這荒郊野地里遇到姿容可堪與林黛玉、薛寶釵競秀的女子,而馮紫英這驚訝于會在這里遇見此女。
雪白的狐裘斗篷披在身上,連帶淡黃色帽檐翻毛都還落著幾片雪花,讓此女一出現(xiàn)就平添了幾分俏雅清冽,眉目如畫,朱唇若櫻,懸膽鼻宛若一枚絕美無比的一枚玉飾鑲嵌在這張巴掌大小的俏靨上,一雙眸子就這么盈盈一望,讓所有人都以為看到了自己心中深處。
“掌柜的,可還能安一張桌子,外邊兒風(fēng)雪太大,我們需要歇息一下。”
“有,有,……”沒等掌柜答話,已經(jīng)有無數(shù)人開始主動讓位,“這邊還能擠下一張桌子,如不嫌棄,……”
掌柜的也如夢如醒,忙不迭地迎上去,“三位里邊兒請,雖然擠了一些,不過安放三位還是沒有問題的。”
店堂里一陣人聲鼎沸,大家都起身似乎想要讓出一席位置來,與馮紫英一行人進(jìn)來的是截然兩樣,讓馮紫英都忍不住搖頭,這可真的是顏值即正義的最好體現(xiàn)。
女子一眼就看見了馮紫英這邊一桌,目光一亮,露出驚喜之色,但是隨即意識到環(huán)境,只是款款漫步走了過來,“掌柜的,我們就在這一隅安一張小桌子就行了,……”
掌柜的咧了咧嘴,看見周圍都是不善的目光,只是苦笑著搓著手,應(yīng)承下來,往哪里安放都得要得罪人,好在這店堂里大多數(shù)都是商賈人家,便是有些憤憤,估計(jì)也不敢和這幾位耍橫叫狠。
“馮大人,蘇妙見禮了。”待到桌子緊挨著馮紫英他們一桌放下,蘇妙這才盈盈一福見禮。
看見女子和馮紫英一桌見禮,店堂里的人這才發(fā)出一陣唏噓遺憾聲,很顯然人家是熟人,這才去坐在一塊兒,這一下大家心里就要平衡許多了。
在蘇妙三人出現(xiàn)在馮紫英身旁時(shí),吳耀青和左良玉都有些訝異,而其他三人都已經(jīng)做出了準(zhǔn)備應(yīng)對姿態(tài),其中一人已經(jīng)跨步前來準(zhǔn)備制止對方靠近,還是馮紫英擺擺手:“不必,是我的一個(gè)朋友。”
聽得馮紫英說自己是朋友,蘇妙也是眼眸一亮,“多謝馮大人把妾身視為朋友,我以為許多人雖然仰慕妾身,但不過是為音所迷,為容而悅,并非為妾身這個(gè)人呢。”
馮紫英啞然失笑,“蘇大家未免有失偏頗了,音為人所發(fā),容為人所有,本為一體,這并不矛盾,若要強(qiáng)求分開,那無疑是白馬非馬了。”
“馮大人不認(rèn)可子秉先生的觀點(diǎn)?”蘇妙語氣更見溫柔,幾乎忘記了周圍還有其他人,自顧自地盯著馮紫英,含笑問道。
“公孫龍的白馬非馬混淆了白馬的白和馬之間的和諧統(tǒng)一關(guān)系,強(qiáng)行撕裂白和馬之間固有關(guān)系,……”
要撕扯這種哲學(xué)問題無疑是泡妞的最好策略,要論這個(gè)馮紫英可不怵任何人,看樣子蘇大家并非喜好詭辯術(shù)的性子,只是純粹地對這種哲學(xué)問題感興趣而已,馮紫英當(dāng)然不吝賜教,只是這種場合不太合適,若是有機(jī)會倒不妨好好絮叨絮叨。
“……,這其實(shí)就是一個(gè)一般與個(gè)別,個(gè)性與共性之間的思辨關(guān)系,……”
簡單解釋幾句之后,見蘇妙似乎陷入了沉思,馮紫英趕緊住嘴,,某要讓這個(gè)女人走火入魔,成日里扭著自己探討哲學(xué)命題,那就真的是不美了。
尤三姐目光在蘇妙和她身后的那一對男女身上打旋兒。
毫無疑問這個(gè)蘇大家身后二人都不簡單。
那婢女打扮的女子樣貌普通,丟進(jìn)人堆便再難想起,但是那股子冷 <style> .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 0 10px 0;border-radius: 3px 3px;border:1px solid #f2f2f2;} .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 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 3px 0 0 3px;line-height: 22px;}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 10px;height:40px;width:40px;}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float:left;}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 p{margin: 0;} @media (max-width: 768px){.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 .show-pc{display: none;}} .show-app2-content 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 .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 3px 3px 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 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 relative;line-height: 22px;} .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 </style> 那股子冷勁兒卻是發(fā)自心底的,雖然看不到對方的兵刃,但尤三姐卻估計(jì)對方必定有短兵刃,不是袖中就是在裙下。
至于那打扮簡單素凈的男子更是不俗,越是這種干凈利索毫無任何奇巧之處的人,越是難纏,這也是尤三姐這兩年和吳耀青招募的這些江湖人士接觸了解之后得出的結(jié)論,那等動輒長戟寶劍或者驚世駭俗的奇門兵刃,往往還容易對付,越是那種尋常刀劍,卻更容易要人性命。
這男子不過三十出頭,但是目光澄澈清冷,面容沉肅,外界聲音似乎對他毫無影響,一切注意力都放在了這女子和大爺身上,一把用布條纏裹了刀柄的狹長斬馬刀直接背在了肩頭上。
這種斬馬刀不罕見,草原上那些馬賊,還有海上的海寇,以及一些沿海門派中的刀術(shù)都擅長這種斬馬刀。
最出名的應(yīng)該就是倭人的逆風(fēng)一刀斬和福建連家破刀訣,還有就是草原上盛傳的霸王斷。
但這三種斬馬刀的都還是有些細(xì)微區(qū)別,比如福建連家的破刀訣所用斬馬刀短而略直,弧度更小,而倭人的斬馬刀修長,而草原上習(xí)練霸王斷的斬馬刀刀刃比前兩種都要略寬,刀背略厚一些。
如果不是行家拿著刀仔細(xì)觀察,或者在搏殺中觀察刀術(shù)區(qū)別,尋常武人只是看一眼刀是不容易分清楚的。
尤三姐已經(jīng)有些擔(dān)心,若是這男子突然發(fā)起進(jìn)攻,自己能不能在第一時(shí)間應(yīng)對了。
尤三姐已經(jīng)非三年前才認(rèn)識馮紫英時(shí)的尤三姐了。
從甘州到京師城,顛沛流離,也見識了甘肅鎮(zhèn)的貧瘠和京師繁盛,同樣目睹了揚(yáng)州的奢靡和馮府的安然富足生活,尤三姐既不想像自己姐姐那樣安于后院的悠閑生活,也不可能像沈宜修那樣執(zhí)掌后院,生性率直的她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在尋找著自己的定位。
她很清楚自己的胡女血統(tǒng)和和漢女不一樣的模樣既是優(yōu)勢,嗯,馮紫英喜歡這種味道,畢竟身邊缺少,同樣也很清楚這也是劣勢,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既然入了馮家,如何在馮家尋找自己一席之地,那就是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要想在馮家站穩(wěn)腳跟,討好相公固然是必須的,但是尤三姐覺得恐怕還可以走一條蹊徑,那就是做一個(gè)對相公有用的人。
生兒育女自然是一方面,但是尤三姐覺得自己的武技和作為侍妾能夠隨身侍候的特定身份對相公更重要更有價(jià)值更有意義。
便是沈宜修在自己姐妹跟隨相公去永平時(shí),也是專門把自己叫到房中單獨(dú)談話,叮囑自己一定要在相公外出時(shí)隨時(shí)緊跟,避免危險(xiǎn),而姐姐不過是的了一句早點(diǎn)兒懷孕的祝福,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可以說這一年里尤三姐并未在床笫間特意去承歡討好馮郎,但是卻是在武技上半點(diǎn)沒有懈怠,甚至更精益求精。
她甚至還給自己在崆峒的師尊專門去信,請自己師尊來永平或者京師一趟,自己再好好請益一番,以求最大限度的把自己的武技提升一步。
吳耀青正在為自己相公招募江湖人士作為護(hù)衛(wèi),這是必不可少的。
相公走的每一步都和尋常的普通士人為官之路不一樣,寧夏平叛,江南開海,永平清軍和清理隱戶,遷安之戰(zhàn),甚至還牽扯到京師中的派系之爭,作為北地青年士人領(lǐng)袖,未來北地士人的旗手,他的每一步都難免觸及很多人利益。
這其中絕大部分都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行險(xiǎn)一擊,但是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人因?yàn)椴粷M和仇恨要孤注一擲,那都會是致命的。
所以尤三姐力求自己可以成為相公防護(hù)圈的最后一道堅(jiān)實(shí)防線,而這不但需要武技上的提升,同時(shí)還需要見識和判斷能力的長進(jìn)。
這一年里她也不斷地向進(jìn)入?yún)且圜庀碌哪媳苯耸繉W(xué)習(xí)和交流,作為小馮修撰侍妾和崆峒弟子的特殊身份,使得這些來自江湖甚至綠林的武技高手們對尤三姐也都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畢竟無論是汪文言還是吳耀青亦或是左良玉這些人,幾乎沒有哪個(gè)是出自江湖綠林,他們天生就對江湖綠林有著一種蔑視感,招攬他們也是因?yàn)樾枰⒎菍λ麄冇卸嗝春玫挠∠螅呐卤砻嫔鲜挚蜌夂妥鹬兀麄冎栽敢饧尤耄瑯邮且驗(yàn)榧易濉㈤T派或者幫會的利益需要,需要這樣一顆大柱作為依靠,能夠?yàn)榧易濉㈤T派或者幫會帶來好處。
所以尤三姐的出現(xiàn)更讓他們都覺得十分高興,都十分愿意支持和協(xié)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