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字卷 第三十六節(jié) 感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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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覺得罕見,便聽得外邊院門口傳來寶玉爽朗的笑聲:“馮大哥,你怕是第一次正式來我怡紅院吧?蓬蓽生輝啊,這邊快請!環(huán)哥兒,蘭哥兒,琮哥兒,還不出來迎接?”
賈環(huán)、賈蘭、賈琮一聽得聲音,也是呼啦一下,都起身忙不迭地一路小跑迎來出去。
果然馮紫英剛走到沁芳亭,便遇上了寶玉,二人便一并往這邊過來了。
寶玉也是見到馮紫英一直未到,所以才想去沿路一尋。
這都酉正已過了,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在等一等就得要打燈籠去接人了。
好在馮紫英來得也及時,并未讓寶玉跑空。
馮紫英見賈環(huán)、賈蘭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少年郎涌出來,略感詫異,賈環(huán)和賈蘭當(dāng)然沒啥,但這個少年郎看起來好像比賈蘭還小點兒,這是誰家兒郎?
寶玉也一眼就看出了馮紫英的注意,趕緊介紹:“馮大哥怕是不認識琮哥兒吧?大伯家的,要比璉二哥小十來歲呢,比蘭哥兒都要小半歲,……”
“哦,赦世伯的幺兒啊。”馮紫英笑了起來,這個賈琮在《紅樓夢》書中的印象不深,卻是賈赦的庶出子,年齡應(yīng)該和賈蘭差不多,但《紅樓夢》書中對他描述不多,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故事。
“賈琮見過馮大哥,父親專門叮囑我說,賈馮兩家是世交,馮大哥乃是我們京中武勛子弟中的杰出代表,年青一代里您是當(dāng)之無愧的領(lǐng)頭羊,要我好好跟著寶二哥、環(huán)三哥向馮大哥多請益,日后收獲肯定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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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沒想到這賈琮年輕雖輕,卻還能有這樣一番說辭,若真是賈赦所教,自己背熟了倒也罷了,但若是臨場發(fā)揮能有這樣一番話,那就不簡單了。
比起賈蘭有些小大人般的沉靜,這個賈琮明顯要更活躍,但是又和賈環(huán)的那種激進敏銳不一樣,更多了幾分寬松和機靈。
“好了,別學(xué)著環(huán)哥兒和蘭哥兒那等吹捧我的口吻,我沒那么厲害,未來環(huán)哥兒、蘭哥兒還有你,沒準(zhǔn)兒要比我強得多。”馮紫英擺擺手,“寶玉,走吧,我肚子可是餓了,中午這一段喝了不少,晚間咱們有點兒意思就行了。”
“欸,馮大哥,那怎么行?中午是兩位老爺?shù)男囊猓裢聿攀菍毝绾臀覀兊囊庠福瑢毝缍紲?zhǔn)備了一壇紹興黃酒,味道淳厚卻不算辛辣,您肯定沒問題,……”
賈環(huán)沒等寶玉說話便插話。
“是啊,馮大哥,今兒個我們賈家這兩代都和您關(guān)系不一般,你明后日便要回永平,所以我們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聚一聚,若是不能盡興,豈不讓人遺憾?”
寶玉也接上話,今兒個這種場面本來就不容易,又是在自家怡紅院地盤上,還能喝個痛快?
“還有今兒個您收了賈蘭為弟子,賈蘭肯定要好好敬一敬您,我也要代表大嫂敬您三杯,……”
酒宴就在相互之間的攻防戰(zhàn)中開始,馮紫英自然想要盡可能避免被圍攻,而賈寶玉他們卻也難得有如此機遇,當(dāng)然不肯放過。
“馮大哥,老爺一直對您贊譽有加,說您是我們賈家子弟學(xué)些的楷模,叮囑我一定要好好跟著您學(xué)些,不僅僅是學(xué)習(xí)讀書,更要學(xué)習(xí)你為人處世之道,……”
看著站在自己身邊敬酒的賈琮,馮紫英越發(fā)覺得這個小家伙不簡單。
原本覺得這賈家沒甚人才,賈璉也就是中人之姿,寶玉“無心俗務(wù)”,賈環(huán)讀書倒是不錯,但是性子偏激了一些,賈蘭倒是沉穩(wěn),但其他也看不出來,現(xiàn)在突然冒出來這個賈琮,頭腦倒是有些機靈,但是如此年紀(jì)這般確也未必是好事,不過起碼也有可看之處。
榮國府的二代三代里邊,除開賈璉外,也就眼前這幾位,但是誰能扛得起榮國府的重任,還真的不好說,而且真的大廈將傾的話,只怕也不是哪一個人能力挽狂瀾逆轉(zhuǎn)大勢的。
“琮哥兒,你這杯酒為兄喝了,你也不必說這些恭維話,賈馮兩家的關(guān)系擺在這里,作為兄長的,希望寶玉、環(huán)哥兒 <style> .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 0 10px 0;border-radius: 3px 3px;border:1px solid #f2f2f2;} .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 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 3px 0 0 3px;line-height: 22px;}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 10px;height:40px;width:40px;}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float:left;}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 p{margin: 0;} @media (max-width: 768px){.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 .show-pc{display: none;}} .show-app2-content 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 .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 3px 3px 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 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 relative;line-height: 22px;} .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 </style> 環(huán)哥兒和你,還有蘭哥兒都能有所造化,榮國府歷沐天恩,或許你們?nèi)蘸笞叩穆凡槐M一致,但是百川歸海,殊途同歸,你們肩負著賈家的未來,所以保持本心,勠力同心,這才是一個家族興旺的根本所在,……”
隨便說些沒有什么營養(yǎng)的雞湯,馮紫英信手拈來,但聽在幾人耳中,也包括侍候在一旁的襲人、麝月、綺霰、紫綃幾個丫頭,都是聽得目泛異彩,覺得名滿京師的小馮修撰果然不凡。
“環(huán)哥兒去了青檀書院,后年便要參加秋闈大比,你可以問問環(huán)哥兒,青檀書院匯聚大周南北士子精英,但是依然無人敢怠惰,你和蘭哥兒如果有心讀書,便要加倍努力,先把底子大好,……”
一番勉勵的話語也是說得賈蘭賈琮心潮澎湃,尤其是想到賈環(huán)現(xiàn)在都能和大周南北青年士子同校受教讀書,那等羨慕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但是賈環(huán)人家是實打?qū)嵉男悴懦錾砹耍@卻是羨慕不來的,想進青檀書院,秀才是最起碼的標(biāo)準(zhǔn),對于賈蘭、賈琮來說,都還是一個艱難的挑戰(zhàn)。
“馮大哥放心,我們必當(dāng)謹記您的教導(dǎo),絕不辜負您的期待,……”
這話聽起來咋這么耳熟呢?馮紫英心里嘀咕,咋覺得就像是自己前世中勉勵后輩下屬,人家好像都是這么回應(yīng)的,畢恭畢敬,心悅誠服,但這都是表面現(xiàn)象,內(nèi)心如何想,誰知道?
不過看賈蘭賈琮的年齡,這賈琮或許還有些小機靈,但是要說城府,怕也還達不到那個表演程度。
話題逐漸轉(zhuǎn)移到了馮紫英在遷安城和榛子鎮(zhèn)的故事上來了。
對于寶玉、賈環(huán)和賈蘭賈琮這些未曾見過什么世面的年輕人來說,馮紫英的經(jīng)歷對他們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個酷炫無比的英雄傳奇故事。
數(shù)萬猙獰可怖的蒙古兵圍成,旦夕可破,數(shù)萬百姓士民面對承破被屠戮一空的彌天大難,唯一的以往就是馮紫英率領(lǐng)的民壯,運籌帷幄,決勝一日,臨危不懼,拼搏殺敵,……
見幾個人都這么感興趣,馮紫英自然也不吝于借著酒興半真半假的炫耀一番,其實也算不上炫耀,也就是把一些故事情節(jié)略作加工,要么移花接木,要么李代桃僵,自我代入,鞏固加深一下在這幾個家伙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不是壞事兒。
馮紫英本身口才也不差,加上本身就是自己所經(jīng)歷和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隨意拈出幾個細節(jié)加工一番,便能演繹出一番可歌可泣的壯麗詩篇,聽得幾人時而熱血沸騰,時而扼腕不已,時而心潮洶涌,時而黯然惋惜。
尤其是談及幾個火銃兵面對蒙古兵登城,在沒有近戰(zhàn)武器的情形下仍然是毫無畏懼的舍命相搏,為后邊的戰(zhàn)友贏得時間結(jié)陣反擊,最終將敵人趕下城頭而他們也無一幸存的故事,更是聽得幾個人少年郎熱淚盈眶握拳哽噎。
馮紫英所敘述的倒也并非虛構(gòu),不過是把有些情節(jié)略做了糅合和提升,使得渲染的氣氛更為濃烈激蕩。
“大丈夫當(dāng)如是!”賈環(huán)忍不住撫掌嘆息,“只可惜我等手無縛雞之力,無法上陣殺敵,……”
“環(huán)哥兒,話不是這么說,并非要親自上陣殺敵才是為國效忠的唯一手段,作為農(nóng)夫商賈,納糧繳稅服役,每一顆糧食每一文銅錢都能化為朝廷抗擊外敵的有力武器,同樣作為士人官員,我們每一個政策決策,都可能影響到百姓民心士氣,倉廩足而知禮儀,百姓富足,朝廷清明,那么我們邊關(guān)自然就士氣穩(wěn)固,武器糧秣更加豐足,自然與外敵作戰(zhàn)就更有優(yōu)勢,……”
馮紫英目光炯炯,注視著四人,“所以讀書做官,著書立說,經(jīng)商務(wù)農(nóng),織布冶鐵,在我看來沒有太多的高低貴賤,只要是心存報國之心,胸懷奮進之意,砥礪前行,那便能積跬步以至千里,積小流以成江海,,我希望你們四人日后無論做到哪一步,都能不忘初心,……”
一番話說得情深義重,鏗鏘有力,直抒胸臆,把他對幾人的期待表露無疑,而寶玉幾人也是群情振奮,幾欲昂揚起身拜倒了。
尤其是寶玉,聽得馮紫英專門提了一句著書立說,他覺得這顯然就是在提點鼓勵自己,再想起自己之前的種種狹隘,更是覺得馮大哥胸懷天下,哪像自己如此蠅營狗茍,……
賈環(huán)倒還好一些,而賈蘭和賈琮都是第一次正經(jīng)八百聽馮紫英教誨,都被這一席話擊中了心扉,心情激蕩之余,對于這位恩師(兄長)更是有了一種莫名的崇拜敬仰,只覺得自己日后若是能及對方十一,只怕便能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