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冰釜
趁著假庾琛去前廳吃飯的功夫,容悅派人悄悄將盧駿招來詢問。</br>
盧駿果然不知內(nèi)情,只以為庾二公子放不下姑娘,非得面談才肯死心。他本就覺得這事兒是自家理虧,兼之庾二公子也不是那沒分寸、會亂來的人,便心軟答應(yīng)了。</br>
雖然如此,為免節(jié)外生枝,他還是讓尹惟給庾二公子做了個易容,混進(jìn)護(hù)衛(wèi)隊伍里帶了回來。</br>
聽到“易容”二字,容悅幾乎跳起來,十分肯定地說:“不對!如果尹師傅給他易過容,別說用手摸,光憑肉眼就能看出,他那張臉本就是假的。”</br>
尹惟如果連這點眼力都沒有,也沒資格在暗部待了。</br>
說得盧駿遲疑起來:“也是哦,如果是易容來的假臉,你二師傅肯定看得出來。”</br>
言訖,師徒二人面面相覷,最后由容悅下結(jié)論:“那只有一種可能了,這人本就長得跟庾琛一樣。”</br>
不說完全一樣,起碼得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否則蒙混不過去,尹惟可是見過庾琛真人的。</br>
盧駿想了想,皺眉道:“你二師傅是曾提過,姑娘突然成親,對庾二公子打擊很大,整個人瘦了一圈,看起來憔悴得很。”</br>
容悅驚疑之余,又覺得好笑,什么時候,尹惟也這般會腦補了?庾琛又不是那種把愛情當(dāng)作生命的癡情女,至于表現(xiàn)得這么夸張嘛。</br>
盧駿好奇地問:“這位假公子,無論聲音、語氣,還是動作,基本沒有破綻,連我這種自詡為老江湖的,都沒起過絲毫的懷疑之心,不知姑娘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br>
容悅含糊地答:“你們才見了一兩次,我跟他打交道畢竟多些。”</br>
她能分辯出來,憑的是兩世的印象,和長期共處的經(jīng)驗,若真是平城才結(jié)識,也未必能引起警覺。</br>
容悅越想越心驚,差一點兒,她就暴露出了此生最大的秘密,到時真不知如何收場。</br>
不幸中的萬幸啊,老天爺還是眷顧她的。</br>
慶幸的同時,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從這件事上,她再一次看出了自己和穆遠(yuǎn)的差距。</br>
按說,吳影和穆坤都是大師級別的,可“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天才也得遇明主,才能發(fā)揮出最大的價值。</br>
穆坤在她手里的時候,一件像樣的器材也沒練出來,無他,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回云都沒多久,就在穆遠(yuǎn)的財力支持下,搗鼓出了一箱子好玩意,件件都是難得的精品。那吳影投奔到穆遠(yuǎn)麾下,創(chuàng)建的影子營,想必具有驚人的能量,她可不信,影十二天生就長得跟庾琛一模一樣,又不是同卵雙胞,估計原本只有幾分像,然后在這個基礎(chǔ)上著力培養(yǎng),再輔以藥物,長久的浸淫、模仿下來,影十二不但長相像,連聲音、表情、動作,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包括生活中的小習(xí)慣,都跟庾琛一樣了。</br>
也只有在她這樣多年共事的老搭檔面前,才能通過性格上隱藏的某些暗示,辨認(rèn)出二者的不同。</br>
這影十二,分明就是刻意打造的另一個庾琛,幾可亂真的替身。</br>
容悅沒見過影一,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不知他長得像誰?影子營里,一共培養(yǎng)了多少個這樣的替身?</br>
如果把這些人全部派上用場,會不會索性打造出一個影子王朝,讓楚溟國所有的高層全部成為他穆遠(yuǎn)的傀儡,在不知不覺中達(dá)到謀朝篡位的目的?</br>
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太……</br>
一時之間,容悅竟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事情本身的驚悚程度。</br>
雖然這想法有些無厘頭,但容悅敢肯定,連一個領(lǐng)軍駐扎東海,很少機會進(jìn)京的少帥,穆遠(yuǎn)都能早早地培養(yǎng)替身預(yù)備著,朝廷其他重要人物,肯定也不會放過!如皇帝,如太子、如諸皇子,以及幾位舉足輕重的核心權(quán)臣。</br>
為別人備替身,自己肯定也有,而且不只一個。</br>
想到這里,大熱天的,容悅手臂上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腦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這樣的場景:某天,某人晚歸,她卻早睡,迷迷糊糊地圈圈叉叉,圈叉完后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人體味不對……</br>
因為這個假設(shè)(想也知道不可能嘛,但有人就是鉆了牛角尖),回府的路上,容悅一直膈應(yīng)著,小臉上陰云密布,讓笑容滿面迎出來的下人們個個提心吊膽。王妃平時多和氣的人啊,對王爺或許不假辭色,對下人卻真沒板過臉,今兒這是怎么啦?</br>
小太監(jiān)趙樂瞅見了,自動理解為王妃在外面受了氣,這還了得!</br>
于是一溜小跑去曉園打報告。</br>
話說,王爺自新婚后,每天跟王妃蜜里調(diào)油,一步也舍不得挪動,把竹園當(dāng)成了自己的寢居,曉園的書房里早就積了一堆函牘,都是長史、書吏們無權(quán)拆封的文件,或王爺?shù)乃胶?lt;/br>
難得王妃單獨出門,王爺終于移步曉園,正兒八經(jīng)地辦一回公,長孫葵趕緊搬出要緊的信函給王爺處理,各級部屬、管事也逮著機會前來回事,弄得會客廳里人滿為患,不夠資格進(jìn)會客廳的紅木官帽椅上坐等的,就在院子里站著。</br>
等趙樂到時,會客廳里的人差不多接待完了,院子里仍站著一群。</br>
趙順?biāo)屯瓴杷鰜恚谎燮骋娙巳豪锾筋^探腦的趙樂,情知是王妃院兒里的,哪敢怠慢,忙招手叫他過去,理所當(dāng)然地插隊。趙樂望著書案后面的那個人,跪在地上把自己所見所想的,簡捷明了地報了一遍。</br>
趙樂是趙貴調(diào)教出來的小太監(jiān)之一,特意派他去竹園,就是看中他口齒伶俐。竹園是王爺最關(guān)注的院子,那兒的人回事的機會多,若找個啰哩吧嗦條理不清主次不明的,怎么使得?故而伶俐的趙樂得了這差使。</br>
穆遠(yuǎn)聽完,丟下手里的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坐了老半天,也累了,叫他們都下去吧,明兒辰時再來,想來也沒什么要緊的事。”</br>
趙貴下去傳達(dá)指令,穆遠(yuǎn)回內(nèi)室換上一身便裝,邊走邊問:“那冰釜,給王妃看了嗎?”</br>
趙樂陪著笑,弓著腰道:“奴才見王妃郁郁不樂,趕緊過來回稟,沒顧得上問別的。”</br>
穆遠(yuǎn)聲音沉冷:“王妃郁郁不樂,你是干什么吃的?知道為什么賜你名‘樂’嗎?就因為你長得討喜,又能說會道,讓你去給王妃解悶兒的,趙貴給你的那些《異志》、《樂林》、《漫談》,你可都看了?”</br>
趙樂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道:“奴才都看了,可王妃身邊都是姐姐們侍侯,奴才不敢上前,怕王妃嫌奴才殘穢之人……”</br>
“胡說,趙貴趙順跟你一樣,王妃怎么不嫌?分明是你不肯盡心服侍。”</br>
這罪名都可就大了,趙樂噗通跪下,一干人跟著求饒,趙貴磕頭道:“王爺息怒,是奴才疏忽了,沒跟他交代清楚,奴才這就拉他下去好生調(diào)教。”</br>
趙樂這才明白,敢情不是派他去當(dāng)暗探、眼線,而是讓他去給王妃解悶兒的,難怪給他那么多書,盡是看著樂呵的。</br>
此時的容悅,正在自己的小花廳里看著幾個仆人小心翼翼抬上來的“冰釜”,心里暗暗感嘆古人的智慧,這分明就是古代的冰箱嘛。</br>
準(zhǔn)確地說,冰釜是個用天然冰塊降溫的箱子。以黃花梨木制成,呈方斗形,腰部上下箍銅箍兩周,箱兩側(cè)有銅環(huán),銅環(huán)的用途就是便于搬運,箱口覆兩塊對拼硬木蓋板,板上鏤雕錢形孔。</br>
打開來看,箱內(nèi)涂著一層錫里,箱底有小孔,兩塊蓋板一塊固定在箱口,另一塊是活板,從箱內(nèi)取東西時,將活板取下即可。</br>
箱內(nèi)放著大量冰塊,再將新鮮瓜果和飲料茶水置于冰上,隨時取用。由于錫里的保護(hù),冰水不致侵蝕木質(zhì)的箱體,而是從底部的小孔中滲出。</br>
這些冰塊都是冬天收集起來窖藏在地下冰洞里的,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窖藏,雖談不上多稀缺,到底用一塊少一塊,不像現(xiàn)代有制冷設(shè)備,可以源源不絕地提供,所以價值不菲,能用得起的非富則貴。以前在碧水城時,最炎熱的酷夏,主人正房里也有一兩個冰盆降溫,冰釜卻是頭一回見。</br>
眾人見王妃總算有了點喜色,都暗暗吁了一口氣。</br>
“悅兒,試試這冰露,看好不好喝?”</br>
容悅正觀摩著,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從冰釜里拿出一瓶冰鎮(zhèn)果露。</br>
容悅且不答話,只朝春痕使了個眼色。</br>
等屋里下人都走了,容悅關(guān)上冰釜的活板,走到?jīng)鲆芜吥隆?lt;/br>
她心里亂得很,真假庾琛的事,都同樣叫她為難。</br>
她想知道真庾琛的下落,也擔(dān)心假庾琛的性命。她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個多善良的人,信奉“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處世哲學(xué),可不知為什么,就是不忍心看十九歲的冒牌庾琛無聲無息地死去。</br>
可她不知如何開口,她怕當(dāng)面揭穿,會讓穆遠(yuǎn)羞惱,從而給真假庾琛帶來更多的災(zāi)難。萬一,穆遠(yuǎn)以為她這番舉動,都是因為對庾琛有情的緣故,到時該怎么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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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了算,連上月欠的1更,共欠了5更,爭取這幾天補上吧。***(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