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朝且莫做思量 十三
烏野張口結舌地看著他,終于相信任平生真的沒有后手,他看著對面氣勢洶洶的可賀敦軍隊頗為泄氣,終于無奈道:“既如此,那就跑吧!一旦跑起來,我們這兩百人就會拉開距離,這個談符離是草原上最有名的神箭手,我們不敢保證能護衛(wèi)王爺周全,請壯士不用管別人,只是一定不要離開王爺左右!”</br>
任平生笑道:“你傻呀,我問你,如果你們王爺被他們一箭射死了,你會怎樣?”</br>
烏野面孔立即漲紅,喝道:“我立即殺了拔密撲這老匹夫!再和可賀敦人拼了!”</br>
“這不就對了嗎?你們不敢殺拔密撲,可他們可賀敦人也不敢殺你們王爺啊!投鼠忌器懂不懂?這里就這么兩個寶貝瓶子,你們這邊殺了拔密撲,那可賀敦人肯定炸鍋,同樣他們也不敢殺了你們王爺啊!只要拔密撲不死,最不需要保護的人反而是他!”</br>
烏野神情恍然,先是一喜,隨即又憂慮重重:“可是拔密撲下了這樣的命令,前方便不好走了,我們不單要防著他們襲擊,還要防著他們將拔密撲救走!我們人手畢竟比他們少很多,即便現(xiàn)在能僥幸跑出去,等過可賀敦部落的時候,那他們就有幾十萬人!到時我們這兩百人還能剩下多少實在不好說,我怕——”</br>
“跑還沒跑出去呢,你就想著過可賀敦部落的事,那也太操心了吧!”</br>
烏野有些急了:“你們中原兵書上也寫著,要未雨綢繆,通盤考慮!想好怎么過可賀敦部落,我們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跑!”</br>
“兵書認得我,我不認得它!我在草原上時候也不短了,深知你們草原道路可謂四通八達,沒有死角。你和那門簾兄既然都把可賀敦部落說得跟地獄似的,那咱們不如不過可賀敦部落!”</br>
“什么?”烏野驚訝地看著他,隨即搖頭,“可賀敦又不是那些小部落,從這里一直到高粱河,全是他們部落范圍,根本無路可繞!”</br>
“誰說無路可繞?”任平生道,“我們走南邊,過云中,去大苑!關中有你們二十萬大軍,你們何必一定要去聘原?”</br>
烏野眼睛發(fā)亮:“對啊!”</br>
“不過等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的意圖,肯定要狗急跳墻!拔密撲現(xiàn)在不舍得死,那是知道形勢對我們十分不利,他知道他這一路上肯定有機會脫困,還能一個個把你們弄死,多過癮啊!要是一下明白過來走出去是他沒有活路了,那左右是死,拔密撲八成就不要自己的命了,他一死,我們兩百人對上五千人也是玩完!”</br>
烏野咬牙道:“壯士!如果是那樣,請您護住王爺,烏野來世結草銜環(huán)以報!”</br>
“你下輩子以身相許也沒用,五千人真要沒了顧忌,老子也是白給!”</br>
“那該怎么——”</br>
任平生伸手攔住他,道:“聽著,拔密撲不是叫那什么談符離帶人緊緊跟著我們走嗎?他光說跟著我們走,卻沒有說清楚跟著誰。我們一會兒跑出去之后,抽冷子就分成兩邊,一邊帶一個寶貝瓶子,往不同方向跑,這小子準蒙!看他們追哪一瓶!”</br>
烏野皺眉,心中躊躇不定,這樣做還是有很大的危險性,但是畢竟比等在這里不動要強,他轉眼望向蕭圖南:“王爺,這樣可否?”</br>
蕭圖南凝視任平生,慢慢點了點頭,卻忍不住在心中長嘆一聲。這個天下從來不缺出類拔萃的人,此人比起以往讓青瞳牽腸掛肚的離非,豈能同日而語?</br>
“你帶著你家王爺,我自己帶著拔密撲,你們都不用跟著,省得我還要分心照顧你們。”任平生道,“就我一個帶著他,逃走沒問題。”</br>
烏野知道此行兇險,急道:“還是讓屬下帶著拔密撲,壯士你武藝高超,請壯士帶著王爺,我們才更放心!”</br>
“不妥!”任平生毫不猶豫地搖頭,“你帶著拔密撲,你不敢殺他,人家卻敢殺你!我擔心你看不住,一旦叫他們救出這胖子,他們就再也沒有顧忌,那我這頭也糟了!”</br>
“我和你一路,烏野帶著拔密撲。”蕭圖南沉聲道,“烏野,你聽著,無論如何不可放走了拔密撲,萬不得已,寧可殺了他!”</br>
“這又何必,走你的多好!我?guī)еT簾,省事得多。”任平生撇撇嘴。</br>
蕭圖南淡淡道:“我想見見青瞳,你不會不愿意吧?”</br>
任平生眼中毫光一閃,轉瞬又放松下來,笑道:“樂意!老子特別樂意,就和他媽的有病那么樂意!”他伸個懶腰,道:“行了,烏野,你們王爺舍不得我,那你帶著拔密撲走吧。這事本就是各有利弊——如果你和你們王爺在一起,可賀敦人沒有顧忌,定然會下死力追趕;你若帶著拔密撲,路上就算跑得慢些,只要抓著他,他們就不敢過分靠近。”</br>
烏野只好點頭答應,帶馬走到拔密撲身邊。</br>
他們說的都是漢語,這次輪到拔密撲聽不懂了,只見這個惡魔般的漢人說著說著,烏野的表情和緩下來,顯然是不知出了什么主意。</br>
拔密撲心中難免焦急,別的話雖然聽不懂,但是他自己的名字拔密撲到漢語中也是音譯,發(fā)音不變,卻是能聽懂的。見任平生不斷“拔密撲拔密撲”地說著,顯然是和自己有關的事,忍不住叫道:“你想做什么?”</br>
任平生嘻嘻一笑,突然凌空一點,拔密撲只覺全身癱軟,竟然連小手指也不能活動一下,他從來沒有嘗試過這種滋味。拔密撲原想,這一路上西瞻士兵為了要挾,很可能會給他一點苦頭吃,甚至再捅一刀都有可能,原本他已經咬牙做好心理準備,但卻沒想過對方根本沒有碰他,他卻突然失去了支配自己身體的能力,不能解釋的事情讓他心生恐懼,忍不住看著任平生雙目圓睜,喃喃道:“惡魔!惡魔!”</br>
“走吧。”任平生親熱地上了拔密撲的戰(zhàn)馬,攬著他的身子道,“門簾兄,就麻煩你送我們一程了!”回頭對烏野道:“先一起走,遇到地形許可,我們再突然分開,讓他們措手不及!”</br>
烏野點頭答應,招呼蕭圖南:“王爺先走!”</br>
蕭圖南將手伸給烏野:“扶我上馬!”</br>
任平生疑惑地回頭問道:“你自己上不去馬?”</br>
不等回答,他已經回手按住蕭圖南脈搏把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脈搏跳動極快,虛浮飄忽,皺眉道:“脈象虛弱如同重病之人,你有什么不對?”</br>
蕭圖南將他的手甩開,神色平靜:“沒什么不對,只是四天沒有吃飯。”</br>
烏野怒不可遏地看著拔密撲,任平生嗤嗤笑了起來,對兩百多西瞻士兵道:“聽到沒有,一會兒快點跑,被他抓住了可不管飯!”</br>
兩百多名西瞻士兵在前面,任平生扣著拔密撲在最后,慢慢向北方撤走,找機會兵分兩路。說得雖然輕松,但兩邊人其實都十分危險。</br>
五千可賀敦士兵在談符離的指揮下落后一箭之地呈扇面形狀緊緊跟隨,咬得緊緊的。</br>
等西瞻士兵爬上一個較大的山坡,蕭圖南和任平生互相看看,都用細微得幾乎不可見的幅度點了點頭。</br>
這是個十分理想的地方了,西瞻士兵爬上高坡,除了最后幾個人,大部分人都歇好了馬力,一會兒地勢平緩,可以猛跑出去。而可賀敦人要追他們,則要先猛沖一個高坡,上來之后馬力也要損失一些,這樣就能拉開一段距離。</br>
“跑吧!”任平生突然發(fā)力,將馬前四肢無力的拔密撲凌空拋給左邊的烏野,自己轉頭向右邊奔去。一旁蕭圖南輕輕一磕馬腹,馬后蹄點地,只一個縱躍就反而跑到任平生前面去了。</br>
可賀敦士兵真的蒙了,誰也沒想到,在大軍尾隨下,這區(qū)區(qū)兩百人竟然還會分兵!拔密撲要他們緊緊追趕,卻沒有說讓他們追誰!此刻兩邊誰都很重要,誰都不能不去追趕。</br>
一匹高大的馬突然飛奔上前,一晃眼就超過那領隊。</br>
領隊看到背影,大喝道:“談符離,你要做什么?”</br>
談符離只扔下一句話道:“我的馬快,我去追蕭圖南!”</br>
“喂!”領隊急了,“你先等等,酋長在這邊!”</br>
“總好過你站在這里誰也不追!”談符離冷冷道,突然大喝一聲:“駕!”縱馬便走。</br>
他在軍中一向地位超然,這五千人的領隊無奈,只得撥出一隊人馬,跟著談符離方向而去,自己帶著其余的人去追烏野。(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