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且不提離開臥房,去對面的暖房沐浴更衣的楚拂曉臉上笑容如何燦爛,姚珍珠這便倒是十分愜意。
正巧楚拂曉不在,她便跟聽瀾一起在小茶爐上熱了粥,兩人一起用了。
聽瀾道:“這粥還挺管用,吃了胃里沒那么難受。”
姚珍珠笑道:“這粥可是我?guī)煾甘职咽纸痰模鸷蛞媚缶珳?zhǔn),她道宮中胃口不好的人多,吃用這個可以養(yǎng)胃。”
聽瀾點頭,感嘆:“趙掌勺真厲害。”
如此說來,姚珍珠倒是略有些思念師父。
她十三入宮,如今已有五六年光景,這些年全賴師父撫照,在宮中自是平坦順?biāo)臁?br/>
沒怎么特別伺候過人,還學(xué)了一身好手藝,比旁人都強。
她總是覺得,自己運氣很好。
瞧瞧看如今這日子,可見天命也關(guān)照她,用夢境給她指明正途。
這些話在心里過一遍,姚珍珠沒多言。
她先把自己蘭花帕子上的蘭花葉子繼續(xù)繡完,然后才開始練大字。
這是今天的課業(yè),趁著楚拂曉不在,她可以靜氣凝神寫完。
姚珍珠的手腕很穩(wěn),畢竟以前可以顛鍋抖勺,寫字握筆很有優(yōu)勢,所以大字寫得頗為順暢。
一旦她掌握了下筆的力度,那字就越寫越好,看著竟是有模有樣。
她正寫著字,突然就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囯s亂聲。
毓慶宮一向都很安靜,只沈彩霓侍寢那一日亂了一小會兒,倒是沒想到,今日輪到楚拂曉侍寢,便又出了事。
外面動靜很大,聽著亂哄哄的,但聲音似乎又有些遠,姚珍珠豎著耳朵也聽不真切。
她的心略有些煩悶,便也寫不下大字,只得放下筆,起身來到窗前。
不遠處,似乎能聽到瓷器碎裂之聲。
似乎是什么大瓶倒在地上,一下碎成了無數(shù)片。
隨之而來的,是一下又一下的打擊聲。
啪、啪。
隱約的哭聲傳來,姚珍珠心中一緊。
她回頭看了一眼聽瀾,低聲道:“這是楚拂曉在哭?”
聽瀾剛也在聽,全然都聽明白了,她對姚珍珠點頭,臉色也略有些緊張。
“這是被罰打了板子?”姚珍珠問。
聽瀾扶住她的手,把她攙回椅子上:“姑娘莫怕,興許是楚姑娘沖撞了殿下,才有此一罰。”
姚珍珠閉了閉眼睛,她昨日還覺得太孫殿下看著雖然有些陰翳,但人其實沒那么暴戾,沒成想,轉(zhuǎn)日就打人板子。
一下一下的板子聲,打在人心坎上,姚珍珠不由回想起那個真實的夢境。
板子打在身上,就連靈魂都跟著疼。
她嘆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
聽瀾蹲在姚珍珠面前,輕輕握住她的手,今日這板子打在了楚拂曉身上,卻也讓姚珍珠害怕退縮,略有些精神不定。
都是年輕姑娘,沒經(jīng)過這樣的事,聽瀾知道她為何要害怕,便寬慰道:“姑娘安心,太孫殿下并非毫無理由便要打罵宮人,奴婢來毓慶宮這么久,也不是沒在太孫殿下面前伺候過,只要按規(guī)矩辦事,就不會出錯。”
“昨日夜里,姑娘的表現(xiàn)就極好,您看那些賞賜,就是太孫殿下對您的首肯。”
聽瀾頓了頓,聽著外面打板子聲響,略微低了下去,繼續(xù)道:“楚姑娘一定犯了大事,殿下已經(jīng)很久不打人板子了。”
姚珍珠想到之前楚拂曉志得意滿的眼神,也大約想到她估摸著是做了比沈彩霓還要冒犯的事。
周姑姑已經(jīng)三令五申,每次都要提點幾句,只要按照周姑姑的話去做,就不會出錯。
楚拂曉今日遭罰,難道也是意外?
姚珍珠嘆了口氣:“去準(zhǔn)備些熱蜂蜜水,待她回來要喂給她,要不然今夜不好熬。”
說到這里,她又小聲問:“毓慶宮會給請?zhí)t(yī)否?”
聽瀾也不太清楚:“原若是打了宮人,倒是有個管事公公在太醫(yī)院當(dāng)過差,可以給上藥,但楚姑娘是司寢宮女。”
司寢宮女沒名沒分,卻到底是太孫殿下的女人,讓一個公公瞧見傷處總歸不妥。
姚珍珠點點頭,主仆兩個正在這里商議后續(xù)的事,還沒來得及安排完,就聽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來者是周萱娘。
“姚姑娘,外面瞧著屋里亮燈,可是還沒安置?”
聽瀾忙去開門,姚珍珠也起身:“周姑姑,我正練字。”
周萱娘瞥了一眼桌子,看到大字只寫了兩頁,便知她被外面的事情驚擾,心中靜不下來。
周萱娘抬頭看向姚珍珠,見她雖然神色有些擔(dān)憂,卻并不算特別驚慌,心中略安穩(wěn)一些。
“姚姑娘,我是來給楚姑娘收拾行李的,她受了傷,得挪去邊上的榮馨園,不好繼續(xù)住在這里。”
榮馨園就在毓慶宮邊上,比小廚房還偏僻,但環(huán)境清幽,適合養(yǎng)病。
姚珍珠略有些吃驚,她沒想到楚拂曉會被挪出去。
剛聽動靜,前頭大約打了十板子,而且宮里當(dāng)差的宮人都會瞧眼色,打楚拂曉這種司寢宮女,不會往死里下狠手,十板子大約一個月就能養(yǎng)回來,身上也不會留疤。
但見周姑姑的意思,還是要給她挪出去的。
姚珍珠點點頭,周姑姑就直接吩咐如雪,讓她領(lǐng)著小宮人上前收拾東西。
轉(zhuǎn)過頭來,她認(rèn)真打量了姚珍珠一眼。
“唉,姚姑娘,其實老身還有一事,”她道,“不知姑娘愿不愿意。”
姚珍珠當(dāng)然不能不愿意,她直接到:“姑姑且說,能辦到的我一定會辦到。”
周姑姑牽起她的手,手心碰到姚珍珠的指腹,入手皆是粗糙的繭子。
她是做慣了活計的,并非嬌生慣養(yǎng)的嬌小姐。
在姚珍珠身上,她從來聞不到濃郁的香味,卻也并非什么味道都沒有。
似乎有種陽光的味道,又好似剛剛泡好的桂花烏龍,讓人怎么都覺得舒服。
周姑姑自覺自己看人極準(zhǔn),因此此刻才決定大膽賭一把。
“姚姑娘,殿下中午只用了一碗米粥,是您親手做的那一碗,我瞧著他用得好,便叫小廚房晚上也準(zhǔn)備一份,”周姑姑嘆了口氣,“但殿下瞧著并不是特別喜愛,只吃了半碗,顯然不如姑娘做的那一碗香濃。”
姚珍珠大約明白了周姑姑的意思:“姑姑是想讓我再做一碗粥?”
周姑姑卻搖了搖頭。
“傻姑娘,好飯沒有吃第二回的,你且想想,有什么順口不膩的湯食,既能溫補養(yǎng)胃,又能讓人用了舒服,還不怎么耽誤功夫的?”
姚珍珠低頭想了想,輕聲道:“倒是有一樣,不過其中有味食材宮中很少用,咱們大梁似也才有。”
周姑姑笑了:“食材的事不用你操心,這個我來操辦便是,有勞姑娘了。”
姚珍珠點頭,沒一句廢話,直接跟著她拐出后殿,往小廚房行去。
不管這湯食做出來殿下是否喜歡,又是否要罰他,周姑姑開了口,她就得做。
周姑姑親自陪著她來到小廚房,聽她如此這般說了幾樣?xùn)|西,便忙打發(fā)小廚房的吳魚羊去找。
姚珍珠要的食材不多,山藥、薺菜、雞蛋以及宮里并不多見的酸果。
酸果是頭幾年跟著商船回來的,掛果的時候紅澄澄,瞧著特別漂亮。
一開始沒人敢吃,只做觀賞用,后來是她師父親自嘗了一個,發(fā)現(xiàn)確實好吃,這才慢慢在宮里應(yīng)用起來。
宮里頭的貴人們敢吃,坊間百姓自然也敢吃,不過因為才到大褚?guī)啄旯饩埃€沒怎么普及,同辣椒一般產(chǎn)量很低。
姚珍珠這會兒要,小廚房沒有備著,但御膳房是有的。
吳魚羊今年已經(jīng)四十,他伺候太孫殿下多年,自知道他的口味,聽了這食材單子便點頭:“姑姑您放心,一會兒就取來。”
周姑姑見他全不在意,還是點了一句:“姚姑娘只是偶爾做做。”
吳魚羊哂笑:“咱可不是小氣人,姑姑可不用擔(dān)心,姑娘是姑娘,掌勺是掌勺,咱們可分得清。”
宮里的掌勺御廚大多都是黃門從小跟著學(xué)起來,除此之外,也有些御廚世家的傳人在宮里伺候,以及像趙如初這樣的神廚被征召入宮。
毓慶宮的小廚房,有兩個派系,一派自然是貴妃娘娘調(diào)撥過來的宮中御廚,兩位都是黃門,吳魚羊便是其中一位,也是毓慶宮小廚房的一把勺。
還有兩位是先太子妃娘家盛京柳家送來的私廚,都是外廚,再過幾年便要出宮。
他們兩個爭不過吳魚羊,吳魚羊也沒必要跟司寢宮女置氣,聽周姑姑這話還笑了。xしēωēй.coΜ
“姑娘愿意操持鍋燒為殿下分憂,咱們自應(yīng)當(dāng)尊敬,哪里會有其他的什么心思。”
他這么一說,周姑姑就放心了。
吳魚羊很機靈,這會兒已經(jīng)讓人叫來湯圓,又把自己手下的大徒弟容勤送了過來,叫他專門伺候給姑娘切墩。
然而容勤發(fā)現(xiàn)自己毫無用處。
宮里食材都是處理好的,去皮去根,干干凈凈擺放在笸籮中,山藥等都是現(xiàn)備,不需要等就送了過來。
姚珍珠取了山藥,自己挑了一把菜刀,手起刀落,只見寒光微閃,一整個山藥就被切成薄薄的圓片。
姚珍珠很瘦,身形纖細(xì),可拿起菜刀來,那身影一下子便威武起來。
周姑姑就守在小書房,默默看著她做菜。
姚珍珠做菜特別麻利,她切菜的動作飛快,不過眨眼的工夫,細(xì)小的山藥碎便切好了。
她切的山藥碎幾乎每一塊都一樣大,白白碼了一碗,瞧著就舒坦。
處理好山藥和薺菜,又燒熱鍋灶,飛腿黃門便取來了酸果。
姚珍珠取了一個又大又圓的,直接切碎。
她低頭吩咐湯圓幾句,伸手放入鍋中,試了試溫度,然后就倒了一丁點油。
待油熱了,她直接把一整晚酸果碎倒了進去。
只聽刺啦一聲,酸甜的香氣瞬間被爆出。
盯著灶火的湯圓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今天這道湯,她能不能蹭上一碗。
若是能蹭上,估計做夢都能笑醒。
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