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番外二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自是宮里的大喜事。
    不過如今月份尚淺,倒也不易大肆宣告,只是同貴太妃、淑太妃等幾位祖母稟明一句,便未向外人多言。
    姚珍珠的懷相很好。
    她身體康健,也不挑嘴,給什么吃什么,從不覺得吃東西是件累人的事。
    她總是笑瞇瞇的,整日里都很高興,該做什么還做什么,倒是身邊人比她更緊張。
    尤其是年輕的皇帝陛下。
    以前的李宿根本不喜歡同任何人接觸,他也做好了孤獨一生的準(zhǔn)備,且不提能有心愛之人相伴一生,便是后代他也從不指望。
    因從未期待過,所以這個意外之喜才顯得格外珍貴。
    李宿頭兩天都睡不著覺。
    同姚珍珠在一起之后,他已經(jīng)可以安然入眠,不會再做光怪陸離的夢境,可是得知姚珍珠有孕那一日開始,他又無法安眠了。
    每到晚上,在聽到姚珍珠規(guī)律的呼吸聲時,他總是克制不住看著她的臉,生怕一個不注意,她就不見了。
    他夜里熬著,閉眼都睡不著,白日里卻又不告訴任何人,也不叫太醫(yī)過來看診。
    這么熬了兩日,本以為無人能知,姚珍珠卻瞧出來了。
    她特地尋了個陽光晴好的下午,親自熬了烏雞湯,帶去了御書房。
    閣老們正巧退下,姚珍珠便直接進了書房,來到正低頭捏眉心的李宿身邊。
    王婉清把食盒放下便退了出去,賀天來看了看姚珍珠的臉色,也跟著退下。
    待李宿再抬頭時,御書房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你怎么來了?”李宿匆匆起身,想要過來扶著姚珍珠坐下。
    姚珍珠卻拍了拍他的手,拉著他在茶桌前落座。
    “陛下,我有事要同你說。”
    李宿立即正色道:“怎么了?若是有急事,你讓宮人過來通傳一聲,我回去說便是了。”
    姚珍珠聽到他這么說,不由皺起細眉。
    李宿就更緊張了:“怎么,可是不太舒坦?有何事你一定要說,不能自己忍著。”
    他確實有些著急,臉色都跟著變了,一看便知他有多擔(dān)心。
    姚珍珠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柔軟的手心里捏了一下。
    “陛下,我只是有孕,并非生了大病,無須你如此忐忑焦慮。”
    李宿張了張嘴,見她表情嚴(yán)肅,便沒反駁。
    “陛下,周太醫(yī)都說了,我身體康健,這小東西瞧著也很安靜,一點事都沒有,”姚珍珠問他,“您還擔(dān)心什么?是信不過周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還是信不過我對他的重視和保護?”
    李宿張張嘴,終于意識到自己實在是焦慮過度,被姚珍珠看了出來。
    姚珍珠盯著他:“你說說,到底怎么了。”
    皇后娘娘確實一貫和和氣氣的,見人三分笑,宮里人人都喜歡她,卻也從心底里敬重她。
    即便是她輕聲細語同人說話,也無人敢放肆不聽,大聲喧嘩。
    如今她沉下臉來,讓皇帝陛下心里都顫了一下。
    他自不是怕姚珍珠,只是不想看她生氣,不想讓他為自己的小事憂心焦慮。
    這明明是他自己的錯誤,不能讓姚珍珠跟著一起難受。
    李宿從來不會對姚珍珠隱瞞,現(xiàn)在姚珍珠親口問了,他更不可能隱瞞不說。
    李宿嘆了口氣,這才道:“我害怕,害怕失去你們。”
    因知來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姚珍珠大抵也知道他是因為這個突然而來的孩子而擔(dān)憂,卻沒想到他居然是真的害怕。
    兩個人一路走來,姚珍珠對他的了解不會比他對自己少,在姚珍珠看來李宿一直都很堅強,勇敢,她從未見過他害怕。
    哪怕被刺客圍殺,哪怕跌落谷底,他都沒說個怕字。
    可現(xiàn)在,這句害怕清晰鉆入她耳朵里。
    姚珍珠不知道為什么,竟是輕聲笑了一下。
    她這笑聲,卻把李宿心里的煩悶一下子打散了。
    姚珍珠抬頭看向李宿,表情帶著些無奈:“陛下,我會好好的,這小家伙也會好好的,我們一家一人會長長久久在一起,你真的不需要害怕。”
    李宿回視她的目光,看到她目光里最純粹的堅定。
    她這一路走來,前半生只靠自己,卻依舊讓自己活成了溫柔可愛的姚珍珠。
    她并不脆弱。
    李宿長舒口氣:“是我著相了。”
    兩個人心意相通,姚珍珠幾乎都不需要多費口舌,只是簡單同他安慰幾句,李宿的緊張和忐忑便立即緩解了。
    待到晚上安置時,大約因兩日沒有睡好,姚珍珠身還沒翻過來,就聽他的呼吸已經(jīng)平穩(wěn)。
    姚珍珠借著昏黃的宮燈端詳他的睡顏,李宿這些時候因為太忙碌,其實比以前要略微瘦一些。
    或許是年紀(jì)長了,也可能是身份變了,他人瘦下來,卻猶如青松古柏一般,更顯蒼勁和挺拔。
    只有睡著的時候,才能放松下來,顯露出年輕人原本的神態(tài)。
    姚珍珠動了動肩膀,整個人依偎在她身邊,閉上了眼睛。
    一夜好夢。
    一晃到了十月。
    姚珍珠已經(jīng)懷孕三個月,瞧著倒是沒什么變化。
    以前如何,她現(xiàn)在還如何,人沒長胖,身上的氣質(zhì)卻更沉穩(wěn)了。
    這一日蘇碧鸞領(lǐng)著李如嫣回宮,先去淡泊寧靜看望姚珍珠。
    如今李如嫣已經(jīng)過了十五,也及笄了,只不過她不肯回宮,也不想見外人,及笄禮便也沒大操大辦,只在皇覺寺簡單行完。
    些許時日沒見,小姑娘瞧著又長大了些,有些大姑娘的端莊了。
    她同姚珍珠是這幾個月才熟悉起來的,兩個人投緣,倒是關(guān)系極好。
    如今姚珍珠有了身孕,蘇碧鸞再回宮時,她也總會跟著一起來,陪著她坐下說說話。
    今日也是如此。
    她一進寢殿,就看到姚珍珠站在桌案前寫大字。
    她學(xué)字晚,每次寫大字的時候都格外認真,便是李如嫣到了,她也沒停。M.XζéwéN.℃ōΜ
    “你先坐。”
    李如嫣便在圈椅上坐下,耐心吃了半碗茶,等她寫完這一頁過來,才拉著她的手瞧。
    “嫂嫂的氣色比以前還好,身形一點都沒變。”她道。
    大抵是一直在皇覺寺待著,她身上有很淡的線香味道,不惱人,反而能讓人心平氣和。
    姚珍珠笑著說:“才三個月,自是還未發(fā)胖呢。”
    李如嫣又看了看她,才說:“今日貴祖母要來同皇兄議事,我便跟著來看嫂嫂,順便把給寶寶抄的佛經(jīng)供到菩提齋里。”
    姚珍珠道:“你有心了,我現(xiàn)在字都寫不利落呢。”
    李如嫣笑笑,沒多說什么。
    她現(xiàn)在除了帝后夫妻、敏王夫妻以及貴太妃和淑太妃,旁人皆是不怎么說話,只有同親近的人,才能有些笑容。
    這些事,姚珍珠不好勸,只能引著她多笑多鬧,多些朝氣。
    “我啊,識字不多,也不懂那些四書五經(jīng),”姚珍珠笑著逗她,“以后還要靠你這個姑姑好好教小侄兒。”
    李如嫣立即點頭答應(yīng):“一定一定。”
    兩個人說了會兒家常,姚珍珠才問:“可是云霞七州那邊有了變故?”
    從九月中旬開始,云霞七州那邊就有些動蕩,先是北漠新狼首攻下大片關(guān)外部族,然后又借口北漠小王子在云霞七州“閑逛”時失蹤一事,準(zhǔn)備舉兵攻打云霞七州。
    說要攻打,卻也需要長時間準(zhǔn)備。
    北漠對中原虎視眈眈,最前哨安北關(guān)又被北漠攻破,云霞七州仿佛開了口的篩子,只待時機一到,北漠立即就會動。
    此刻大褚正是新舊交替時,北漠又已完成了雁庭清洗,環(huán)繞在新狼首身邊的都是他的心腹。
    攻打大褚,入住中原,在此一舉。
    這幾日李宿忙的自然就是前線戰(zhàn)事,如今大褚風(fēng)平浪靜,國泰民安,北漠既然敢來,李宿就敢打。
    他正愁沒有攻打北漠,收復(fù)云霞七州的借口,北漠就送上沒來。
    這些事姚珍珠自然是知道的。
    不管朝廷眾臣如何作想,李宿是堅定的主戰(zhàn)派,他從一開始,就想收復(fù)云霞七州,這個想法從未更改。
    仗要打,卻不能胡打。
    云霞七州現(xiàn)在還有邊軍在鎮(zhèn)守,不需要朝廷立即派兵,李宿這些時候在忙的,就是調(diào)兵遣將,籌集糧草之事。
    本來一切按部就班,偏巧今日蘇碧鸞入了宮,姚珍珠才憂心問一句。
    李如嫣便道:“倒也不是云霞七州的事,是神臂弓有了眉目,貴祖母高興,特地同皇兄說一句,讓他安心。”
    神臂弓去歲便要研制成功,只是不能批量生產(chǎn)而已,數(shù)量稀少,只能先行訓(xùn)練神機營精銳,等待神臂弓能全數(shù)配給。
    現(xiàn)在聽李如嫣的意思,神臂弓的制作生產(chǎn)怕是有了眉目。
    姚珍珠一聽便笑了:“多虧貴祖母一門心思研制神臂弓,否則……”
    否則這一場戰(zhàn)爭,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失去親人,戰(zhàn)死沙場。
    只要有戰(zhàn)爭,就有流血和犧牲。
    李如嫣卻道:“我也想去。”
    姚珍珠扭頭看向她。
    年輕的小姑娘一臉稚氣,臉上掛著純凈的笑,身上穿著錦緞素衫,舉手投足皆是貴氣。
    她一看就是極有教養(yǎng)的大家閨秀,卻說要去戰(zhàn)場打仗。
    姚珍珠沒有勸阻,甚至都沒有安慰,她只是說:“既然要去,就要保護好自己。”
    “如嫣,你為自己而活,就要活得長長久久,活得比任何人都瀟灑肆意。”
    正是因為姚珍珠如此通情達理,如此善解人意,李如嫣才會同她越來越親近。
    她的話,李如嫣都能好好聽進心里去。
    她認真看著姚珍珠溫柔的目光,使勁點頭:“我會的,我會成為大褚最厲害的女將軍,手刃外敵,光榮凱旋。”
    姚珍珠笑了:“我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