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PART 64
趙青睿是在大學(xué)的電窯室里見到甘霖的,她時常來借用電窯爐燒自己做的陶胚。那時候趙青睿正在讀博,在大學(xué)里做助教,兼管電窯室。
甘霖的陶罐總是做得很大,大大的罐身,小小的收口,是她的習(xí)慣,她管它們叫“空”。
有一次他問,“你叫它們‘空’是諷刺現(xiàn)代人日趨浮華,雖然看起來很光鮮華麗,實際毫無內(nèi)涵嗎?”
她搖搖頭,捧起一只彩繪陶,罐身是華麗的花紋和艷麗的色彩,她笑著說,“是我們的生活看起來豐富多彩,往往走到了盡頭時才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她說著指了指左邊的胸口,“這里,空空的,沒有理想,沒有愛情,只是活著罷了……”
趙青睿一下怔住了。
那一年,學(xué)校里暗戀著趙青睿的女生都傷了心,她們的ryan愛上了一位自由藝術(shù)家,還是單相思!
沒錯,趙青睿愛上了甘霖,只是甘霖不止一次拒絕了他,甚至拒絕他的任何幫助。
甘霖空空的內(nèi)心里,趙青睿卻走不進去,被堵在門口,拒之千里。
趙青睿想,那里要是空的話,總該是有人要進去的,他可以排隊啊,先來后到的話,只要甘霖肯開門,自己不就排了no.1么?
可是他到底是讀書讀呆了,有了文人的迂腐,愛情這種事,是按先來后到排列的嗎?當(dāng)然不是!
于是顧懷山站在趙青睿的后面,甘霖卻打開了門,讓顧懷山走了進去,“砰!”的一聲門關(guān),趙青睿被拒之門外。
趙青睿輸了,輸?shù)煤脧氐住?br/>
他沒辦法面對甘霖和顧懷山的一見如故親密無間,他向?qū)W校申請了休假,跑回了國,想散散心。可他那年真是流年不利,不僅沒散心,反而和妹妹趙青青吵得不可開交。
可即便如此,趙青睿也沒能忘記第一眼見到宋湄時的驚喜,她長得真像甘霖啊。只是一個姓甘,一個姓宋,是巧合吧……
趙青睿再迂腐遲鈍不開竅,也知道宋湄是喜歡自己的。接觸后,他日漸發(fā)現(xiàn)宋湄和甘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但他有時候也會想,甘霖那是不喜歡自己,她對著顧懷山時會不會就像宋湄對自己一樣呢?
甘霖,宋湄,他愈發(fā)分不清了。
當(dāng)宋湄端上一桌飯菜的時候,趙青睿真的動搖了,暖色的燈光下,宋湄眉眼如畫,她笑著的時候嘴角漾起淺淺的梨渦,這是甘霖所沒有的,甘霖甚至很少對他笑過。
而宋湄這樣甜甜地笑起來,真好看……
她和自己買菜做飯,他們?nèi)ス涔珗@,看展覽。她不懂自己的世界,卻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她總是問,他就一一講解。他知道,宋湄想走進他的心里,就像他想走進甘霖的心里一樣。
甘霖的大門緊閉著,而趙青睿的門,開了一條縫,宋湄的愛像洪水一樣推門而入,充斥了他的心田。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朦朧的月色下,他吻了宋湄,他說,“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他的伊人是甘霖,在水一方遙不可及,而且她也有了良人,他應(yīng)該放棄了。
然后一通電話動搖了趙青睿剛剛敞開的心,電話是同事打來的,那會大家都拿他單戀甘霖的事作笑話,問了他幾句近況后,就扯到了甘霖身上,“我那天看她來學(xué)校,挺著個大肚子了,她之前認識的那個有錢人不見了!嘖嘖,看來有錢人都是不靠譜啊,不過甘霖也活該,好好的你不要,非要攀龍附鳳,那豪門是她進得了的嗎?”
“她不是那樣的人!”趙青睿堅定不移地反駁,就好像是甘霖的發(fā)言人一樣。
“哎喲,你還真是……”同事在電話那頭一時語塞,憋了半天吐出幾個字,“死心塌地啊!”
趙青睿是了解甘霖的,他知道她不是那樣貪慕虛榮的人,只不過那個人偏巧是顧懷山罷了,即便那個人不名一文,她如果愛的話,也一樣會奮不顧身。只是顧懷山怎么走了呢?甘霖又懷孕了,她一個人該怎么生活?
他想要回去了。
一通電話就可以叫他心亂如麻,他愛的還是甘霖吧,宋湄……只是個替身罷了。他這樣說服著自己,一點點把那扇門關(guān)緊。
他拋棄了宋湄,當(dāng)然也有趙青青的關(guān)系,但無論怎樣,他終究是在甘霖和宋湄之間選擇了前者。人有時候很奇怪,一心想要的東西,即便得不到也覺得是最好的,而放在眼前的東西,就會不那么珍惜,趙青睿也不能免俗。
他回倫敦的時候,甘霖已經(jīng)身懷六甲了,肚子挺得老大。顧懷山捧了一把后,她的陶罐比以前賣得好多了,但有了孩子,她做陶罐的速度慢了下來,日常開銷也大了一些,一個人生活依舊頗有難度。
大概是自己體驗過愛恨別離,甘霖對趙青睿的態(tài)度緩和了許多,他們的關(guān)系反倒比以前更親密了,也從愛戀變?yōu)榱擞亚椤?br/>
她說,“青睿啊,我的罐子已經(jīng)滿了,即便那個人走了,我也裝不下任何了。”
“我只是想照顧你罷了。”趙青睿說道,他有點理不清自己混亂的思緒,離開后他時常想起宋湄,宋湄的一顰一笑,想著想著宋湄又和甘霖交織在一起,叫他心亂如麻,他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徹底地靜一靜。
甘霖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趙青睿有時候想不通她為什么要生下這個孩子,他知道甘霖什么都沒問顧懷山要過。她這樣一個獨身女人生下一個孩子做個單親媽媽真的好嗎?即便是在國外,可以少了許多指指點點,但生活上的壓力依舊是不可避免的。
她總說,我可以的。
趙青睿想,她是在逞能吧,所以他漸漸擔(dān)負起照顧她們母女的活兒,孩子出生的時候,趙青睿被大夫當(dāng)成了父親,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如果他愿意接受這個孩子,甘霖會不會也接受了自己?
有時候甘霖也極歉疚,“青睿,我不應(yīng)該這樣麻煩你的。”
“那你一個人怎么辦呢?”趙青睿表示并不麻煩,說罷他腦海里就浮現(xiàn)起宋湄最后的哭泣,她說,“趙青睿,你走了我一個人怎么辦?”
他一下就愣住了。
孩子出生后一堆事等著他和甘霖,他們忙得措手不及,他也無暇去想很多事了。日子轉(zhuǎn)眼間就到了第三年的金秋,趙青睿離開宋湄兩年了。
那天是甘霖的生日,趙青睿帶著禮物來給她慶生。飯后趙青睿和往常一樣教小愿畫畫,甘霖從工作室里拿出一只陶罐出來,遞到了他眼前。
有了顧懷山之后,甘霖就再也不做“空”這個系列了,大概是她的心已經(jīng)填滿了吧。
這一只,正是趙青睿初見甘霖時她做的那一只,隔了這么多年,依舊光彩鮮亮。她說,“送給你吧。”
“我?”趙青睿有些吃驚,“你現(xiàn)在的罐子可不便宜哦。”
“這些年你幫我的,也不只這個罐子了。”甘霖淺笑了一下,抱起了女兒擱在自己腿上。
趙青睿擺弄著罐子笑起來,“那你的意思是,諷刺我現(xiàn)在還是空的?”
她搖了搖頭,“青睿,你不是空的,我能看出來,只是你沒讓她進來罷了,又或許,你不想承認罷了。”
趙青睿想,他和甘霖真的是知己,而不是戀人,她總能戳中自己的心,但那種心有靈犀,不是愛。
他釋然地笑了,“你一直都是對的。”
他買了機票飛去了j市,隨身的行李箱里,放著那只罐子,包得嚴嚴實實,他記得宋湄那時候說過,“啊,我也想要一只陶罐呢,你替我選一個吧!”
他想,不知道她看到這個的時候,會不會很開心呢?
然而一下飛機,趙青睿就覺得情況不對了,他在機場里就看見宋湄。沒錯,是宋湄,印在機場的偌大廣告欄上,她眉目如畫的面容下有一行小字——當(dāng)紅影星:宋湄。
他帶著激動和不安的心情,回到了那棟房子,毫無意外人去樓空。房東大媽樂呵呵地說,“小伙子,你也是宋湄的影迷吧!我們?nèi)叶际牵≌l都沒想過她曾經(jīng)住在我這里吧!哈哈哈……”
是啊,誰都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那時的他,那時的宋湄,一定都沒有想過這一天。
“那你知道她現(xiàn)在住哪里嗎?”雖然希望不大,但是趙青睿還是問了一句。
大媽笑得更開心了,“我哪能知道啊,人家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大明星!嫁了豪門了i他們誰都沒說出口,各自放在心里,那樣的默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