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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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靜竹與裴文瑩一道住謝銘柔院中特意收拾出來一間大屋內(nèi),格局開闊。百度搜索讀看看穩(wěn)定)靠墻一架黑漆嵌螺鈿山水花卉紋書架,邊上一座梨木侍女觀寶圖插屏,墻角立了個斗彩花蝶寶瓶,布置雅致。看得出來,謝夫人對這兩個京中來侄女很是用心照應(yīng)。因了時辰還早,謝銘柔沒回房,三姐妹正燈下一處坐著,裴文瑩,謝銘柔與謝靜竹斗大小牌。聽自己丫頭元蝶說謝醉橋過來了,急忙叫請進來。
“哥哥來得正好。聽說你前兩日去孟城看了阮家姐姐外祖?可有什么鮮事?說來聽聽,正好家要悶死了。”
謝銘柔迎了上去,笑嘻嘻說道。
謝醉橋啞然失笑,道:“鮮事倒沒有,只不過剛收到京中遞來信。”又看向已經(jīng)放下書裴文瑩,“文瑩,是你哥哥寫來,叫我問你們幾個安。”
“泰之表哥!”
謝靜竹嚷了起來。
裴文瑩翹了下嘴角,笑道:“他不是忙嗎,我前次與靜竹隨表哥你離京之時,他都沒來得及過來送我們。如今又寫信過來問我們安做什么,我才不稀罕!”
謝醉橋呵呵一笑:“小丫頭片子,小心我把你話告訴他,他過來了要扯你腮幫子。”
“哥哥也要過來?”
裴文瑩這回顯得有些驚喜,眼睛一亮,叫了起來。
“是,不過不是現(xiàn),年后再幾個月吧,還未定。他叫我問下你,說既這里過年,若缺什么說一聲,他會派人給你送來。”
“不缺什么,只多了個人。要是哥哥能幫我把丁嬤嬤接回去,那我才記他人情。”
裴文瑩仿佛有些失望,又靠回那張卷草紋藤心羅漢床上,懶洋洋道。()
她此話一出,謝靜竹和謝銘柔二人都是偷偷笑了起來。原來那丁嬤嬤甚是嚴厲,極講規(guī)矩,偏謝夫人看中,奉為上賓,托她順道也好生管教自家女兒和侄女。謝靜竹倒罷了,謝銘柔平日本就是個大大咧咧性子,暗地里早叫苦連天,巴不得這嬤嬤早些回去才好。聽裴文瑩道出了自己心聲,自然樂了,眨了下眼睛,道:“文瑩哥哥我沒見過,只從前偶爾聽我娘提起。說自小就得萬歲爺緣,被選入宮中與太子皇子們一道上書房念書,萬歲爺還曾親自教他騎馬射箭,比哥哥你才不過大兩歲,如今就已是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我早就想見了。巴不得這位哥哥早些來,好叫我親眼看下到底是什么樣子。對了文瑩,你哥哥既比我堂哥還大兩歲,想來你早該有嫂子了,怎從未聽你提過?”
裴文瑩哦了一聲,道:“去年底我祖母和我娘被太后召入宮,說皇上保媒,把京畿總督龔海家小姐指給我哥哥。本定了今年三月就成婚,不想那龔小姐竟突然得病去了,這才被耽誤了。”
謝銘柔啊了一聲,連呼可惜。八卦天性發(fā)作,又追問不停。
謝醉橋摸了下自己下巴,丟下幾個女孩,自己到書架前望著擺放上那座沙鐘。恰此時,琉璃罩里沙漏,正戌時到了,小門彈開,走出打鼓木人擊鼓報時。
謝醉橋仔細端詳片刻,回頭咳嗽了一聲,打斷身后幾個女孩敘話,問道:“這沙鐘前次聽你們說是從榮蔭堂阮家抱過來。可曉得出自何人之手?”
謝銘柔看了一眼,得意洋洋道:“堂哥你莫不是也想要一個?若真想要,我去問問阮家姐姐,她想必知道,叫那人再做一個便是。”
謝醉橋搖頭笑道:“我要這東西做什么,不過是好奇那做東西人。我曉得了,不用你問。你們幾個早些自己歇了,免得又被丁嬤嬤敲打,我先走了。”謝銘柔三人急忙送他到門口。
謝醉橋剛回自己跨院,迎面就見丫頭玉簪門口張望,見自己過來了,臉上露出了梨渦笑,輕聲埋怨道:“怎連飯都不吃空著肚子就走了?幸好我一直叫人熱著,這就給你送過來。”
玉簪從前是謝醉橋亡母身邊大丫頭,比他還大兩歲,因為為人穩(wěn)重,兩年前就被派到了他身邊伺候,一直十分用心。這次扶靈南下,他本也沒想著帶她過來,只她自個求了要跟過來,說好照顧公子和姑娘。謝醉橋曉得她細心,加上也用慣了她,從前平日里大到銀錢往來,小到荷包衣巾都是她整飭,乍少了也確實不慣,便叫跟了過來。此刻腦中還想著剛才那機關(guān),隨口應(yīng)了聲。玉簪急忙出去端飯。片刻便與個小丫頭提了食盒過來,動作麻利地擺了起來。
謝醉橋聞到飯菜香,這才覺著饑腸轆轆,風(fēng)卷殘云般等有了飽意,道:“出來時我叫你收拾了傷藥過來,可帶了?”
“帶了。”
“嗯,給我單獨包出來。”謝醉橋放下碗,說道。
“行,”玉簪應(yīng)得爽利。
“對了,我記著靜竹那里有護凍玉福膏,你去要一盒過來,放一起包起來。”
玉簪略微一怔,試探著問道:“不曉得送去給誰用?”
謝醉橋不語,只是望著她微微笑了下。玉簪立刻笑應(yīng)道:“是,這就去管姑娘要。”
待屋子里人都走空,謝醉橋坐燈下把那信拿出來又迅速看了遍,燭火投照他臉上,映出幾分凝重。
這信就像他之前對幾個妹妹說那樣,確實是靖勇侯府裴泰之寫來。只不過信中除了末了問候幾個妹妹,前面還提了兩樁事。
第一件,是叫他留意下江南諸地有無擅長機關(guān)制作匠技。這樁事,其實早之前他就曉得。裴泰之之所以要找匠技,無他,只是想用于軍器改進。
謝醉橋出身將門,對軍器自然不陌生。裴泰之成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前,也曾任過軍器監(jiān)軍職。兩人從前無事之時,曾一道研究過一佚名巧匠所著《武備志》中提到諸多武器,其中不乏機關(guān)暗設(shè),火炮火器。只是此書殘缺不全,且涉及機關(guān)暗設(shè)敘述又語焉不詳,裴泰之這才一直尋精于此道匠人。知道謝醉橋到南方,曉得此地人杰地靈,這才托他暗中留意。謝醉橋立時就想到了前次妹妹房中見到那沙鐘。能設(shè)造出這等器具人,想必能夠被大用。這才過去又問了幾句。
至于這第二件事……裴泰之沒明說,只是略微提了下。說正德皇帝即位三十載,有明年登泰山封禪之意,順道駕幸江南。若成行,他便會隨皇帝南下,順道將裴文瑩接回京。
謝醉橋與裴泰之自小一起長大,關(guān)系親近,他對這個比自己大了兩歲表兄也是十分敬服。靖勇侯府王老太君生三子,老侯爺早幾年過去,大房襲了爵位。裴泰之雖不過是三房之子,只自小就受正德皇帝青眼,被召入宮中受教養(yǎng),諸多待遇竟與皇子相差無幾,連帶著侯府三房也極顯赫。裴泰之父親裴世正官至一品大司寇,母親安氏被封誥命,三房風(fēng)頭甚至隱隱蓋過大房。只不知為何,侯府掌家人王老太君對這給裴家?guī)順s華孫子卻有些疏遠,對安氏是冷淡。謝醉橋記得小時,印象中自己這表兄意氣風(fēng)發(fā),甚至還帶了天成跋扈,站哪里都如光芒四射太陽。只是漸漸大了之后,尤其是這兩年,性子卻轉(zhuǎn)得有些沉默冷肅起來,不大回侯府,不提娶親事,前一場婚事聽說也是因為皇帝保媒才做成。
謝醉橋記得有次自己與他縱馬京師大道之時,隨口玩笑說了句世人皆眼紅他少年得志。不想他卻猝然變色,回望正北那皇城朱瓦高墻,淡淡道:“我倒想就此投身北塞邊營,永世不返。便是長聽胡角羌笛,也比這里要好。”當(dāng)時還以為他不過隨口說說,不想沒幾個月,就聽說他請辭侍衛(wèi)一職,自愿投身北地軍營。到了后,卻被自己姨父裴世正給壓制了下來。正巧原來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位置空缺了下來,皇帝反而命他遞補了上去,于是成了本朝開朝以來年輕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
“公子,傷藥和玉福膏都包好了。”
謝醉橋聽到身后玉簪過來聲音,把手中信折了起來,回頭看去,見她手上托了個用絨布包裹好匣子。
謝醉橋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