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峽谷
郁承已經(jīng)習慣進入公司寫字樓以后, 再乘坐電梯到地下車庫,通過和商貿連起來的b1層小道抵達地面,最后回到他所住的小區(qū), 因為這樣足夠掩人耳目。
龔盛再留心他, 也不可能這樣惹人注意地尾隨一路。
郁承風塵仆仆,沒有回自己的家,而是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篤篤般沉穩(wěn)的聲音,不急不緩,紳士而循禮。
沒過幾秒鐘,漂亮的雕花玻璃門打開,里面撲出來一個柔軟的人, 徑直吻上了他的雙唇。
郁承張開懷抱接住了她, 托著她雙腿擁緊她,大步流星地進了門。
每次他回來得很晚時, 讓她不要等他, 懷歆都不會乖乖聽話。慢慢他也習慣, 甚至會有些期待,晚歸的時候窗邊還亮著一盞燈。
今天他們只克制地來了一回,之后懷歆窩在郁承懷里,溫存而嬌懶地蜷縮著。
他點了支煙, 他們接吻, 煙氣渡至她口中,略微有些嗆人。懷歆不服氣,把煙接過來,自己瞇著眼吸了兩口, 悠悠地吐出幾圈綿長的煙霧。
郁承垂斂著眼看她, 俯視的角度讓他的眼眸顯得格外幽深。
“什么時候開始學會抽煙的?”他問。
她并不常抽煙, 懷歆佯裝回憶,而后搖搖頭。
“記不清了。”她挑了挑眼尾,散漫道,“大概高中吧。”
“高中就會抽煙了?”郁承低沉聲線里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意味,“誰教你的?”
懷歆睨了他一眼,唇角似勾非勾“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是代表確實有人教過,想也知道是什么答案,無非某個前男友。
懷歆高中時的模樣,他們比他更早知道。
郁承斂著眼,心中突然涌起一絲不那么像他的情緒,他一言不發(fā),撐著手臂翻過去吻住她。
要耗盡她所有的氧氣,掠奪、占有,與她日日唇舌相纏擁抱繾綣還不覺夠,他想要她屬于他,他想要完全擁有她。
這個危險念頭只劃過一瞬就悄然消失了,因為身側的人仍攥著煙,氣喘吁吁地笑著與他接吻。
她享樂于其中,也沉溺于其中,顯得他這樣的想法有些不合時宜。郁承挑了挑嘴角,勾著她的舌細細吮吻。
他吻技頗好,每次都將她吻得搖搖欲墜,眸中一片朦朧。懷歆恍惚一瞬,手指差點被煙燙到,小聲嗚了下,郁承很快接過來把它掐掉了。
窗外的夜色因為遠處璀璨燈火的點映被染成了深藍色的,乍一看過去很漂亮。兩人安靜地抱了一會兒,郁承親吻她的額際“睡不睡寶貝?”
懷歆還停留在舒適的韻味里,微啞著開口“嗯……等一會兒,再講會兒話。”
她怕第二天早上起來枕邊又沒人了,有時要等好久才能再見。
郁承的手臂微微收緊“好。”
懷歆同他講陪徐旭去看項目發(fā)生的事情,郁承淺笑著傾聽,偶爾出聲附和。她講到?jīng)]有別的可講之后,才小聲地問他最近在忙什么。
她清澈的眼眸中染著招人憐的水光,郁承把她裹進了懷里,同她講土地招標的事情。
“如果有三塊地,你會怎么選?”他把選擇權交給她。
a地塊環(huán)境優(yōu)美,拆遷舊城后改為度假村。b地塊接近市中心,小高層,交通發(fā)達。c地塊則坐落郊區(qū),戶型都是大平層或者別墅,周圍商業(yè)配套齊全。
懷歆靠著男人的胸膛,任他修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撩過她的發(fā)間,唔了一聲“我選c地塊。”
郁承稍頓一瞬,輕笑著吻她發(fā)間“為什么?”
“根據(jù)你之前說的,b地塊比較保守,意義不大,c地塊倒是資源條件不錯,但是面積不如a地塊,所以利潤空間會更小。
可我認為,a地塊的風險因素較大,舊改拆遷會引發(fā)各種疑難雜癥,新茂之前也只接觸過幾次這種工程,所以綜合考慮,我還是選c地塊。”
“我們家小朋友分析得還挺有理有據(jù)的。”
郁承沉緩的笑意落在耳邊,懷歆知道他大概心中已經(jīng)有了定奪,現(xiàn)在就是隨便聊聊。也可能他選的不是她所想的,所以沒有再刨根問底。
她眨了眨眼,笑“那還不是老師教得好啦。”
郁承也斂著眸笑,又俯下身來親吻她的耳垂,著迷似的,淺淺的親昵。
懷歆一邊享受著一邊含糊問“這個競標什么時候結束啊?”
“過幾天就差不多了,別擔心,不會影響我們的旅行的。”
懷歆哦了一聲,鉆進他懷里,這才感覺乏了。郁承也就輕緩拍著她的肩背,把她哄睡著了。
招標會后過去一周,坊間新聞層出不窮,說城南舊改項目是潘家新茂置地中了標。
港城偏宅中,杜高犬乖巧地守在主人身邊,那雙如玉般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為它順著毛。
“確定新茂中標了?”他同電話那邊的人講。
“是的,少爺。”
“就憑媒體幾句話?”裘明帆低哼一聲。
“不,消息確鑿。”那頭安靜片刻,壓低聲音說了些什么,裘明帆微瞇起眼,而后緩緩笑了。
他的人一直在打聽這件事,輾轉尋到些關系,土儲那邊內部人員在酒席上無意透露的消息,怎么也比媒體可靠。中標結果還沒公布,新茂那邊估計還不知此事。
“據(jù)說萬融這次本來是打定了主意和他們搶的。”聽筒中匯報的人道,“兩家打得比較厲害,應該都給出了自己的極限。”
舊改拆遷項目的報價是所需要的政府資金,價低者得。
新茂雖然中了標,但估計也是極大地壓縮了自己的預算,付出了較大的代價。
裘明帆拍了拍獒犬的腦袋,嘴角弧度淺淺勾起“如此更好,計劃可以開始著手實施了。”
“好的,我們已經(jīng)跟對方談好了撫恤金。”
“多少錢?”
“二十萬。”
“白血病晚期一條賤命也值二十萬?”裘明帆微微嘆口氣,“算了,隨他去吧,記得做干凈點。”
“明白。”
掛了電話,裘明帆面無表情地扔了一塊生肉給面前毛色雪白的斗牛犬,看它撕咬著嚙合吞下。
——等中標公告一出來,二哥就會收到他為此精心準備的這份大禮了。
郁承的生日在周五,懷歆則是周日,于是他在周末前后各請了兩天假,空出一個六天假期,帶著懷歆去土耳其玩。
已經(jīng)讓助理請好了當?shù)貙в危沧饬塑嚕苯咏德湓谝了固共紶枴?br/>
正是夏天,這里溫度適宜,懷歆穿著荷葉邊淑女碎花長裙,戴著一頂遮陽帽就快快樂樂地出發(fā)了。
在異國他鄉(xiāng),他們光明正大地在街道上牽手,十指相扣,如同每一對熱戀的情侶一樣,可以在人前肆無忌憚地擁抱、親吻。
兩人乘坐游輪游了布魯斯海峽,湛藍色沉凝漂亮的海水,隨著船的行進在兩側蕩漾出微波,懷歆倚在欄桿邊,愜意地遙望著遠處海天一色的邊際線。
男人從后面擁上來,肌理分明的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他戴著墨鏡,鼻梁更顯得高挺,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很是精致,延伸到性感的喉結。兩人就這么站了一會兒,還有外國人過來拍照,詢問是不是亞洲來的cele
ity。
期間郁承手機鈴聲響起,他沒避著懷歆,就著這個姿勢接起電話。懷歆聽到那是個女人的聲音,開口叫他二少,后面說了些什么模模糊糊,只能聽到男人嗓音低沉地簡扼應聲,語氣平緩疏淡。
淺淺的海風拂過來,懷歆的心稍微落下來一點,又抬睫,專注地望向遠處。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下手機,她不經(jīng)意一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備注是“anl”。
郁承也察覺她看到了,懷歆稍頓片刻,旋即大大方方地轉過身,抬眉看著他。
他抱著她傾過身來,低而含糊地笑“怎么?”
懷歆大概能猜到對方是什么人,幫他辦事的。郁承開始接手家族事務以后,需要管理的事情很多,自然也會接觸形形色色的女人。
雖然她也不需要他特地解釋什么,但還是很沒有道理地吃醋了。
——只是因為一個簡單的英文名。
“挺別致的名字。”懷歆聳著肩笑笑,語氣有些意味不明,“只存這么一個詞,不會分不清嗎?”
郁承抬了抬眉。
懷歆向后倚在欄桿上,半真半假的斜睨著他“像這種名字很容易重疊吧,萬一——”
她拉長語調,還挺認真的神態(tài)“手機里幾個anl一起找你,你怎么知道就是這一個呢。”
郁承斂著眸,桃花眼輕挑“誰說的。”
“……”
“我就只有一個anl。”
他勾了唇,在她耳畔低磁地笑,落下一陣撩人的癢意“她現(xiàn)在在我懷里。”
“……”
土耳其是個極其浪漫的國度,第一天逛了索菲亞教堂和加拉塔等著名景點,第二天他們飛去了卡帕多西亞,以喀斯特地貌和熱氣球而聞名的巖石風化城鎮(zhèn)。
這里的酒店都是溫暖漂亮的山洞石屋,頗具特色。今天已經(jīng)到郁承的生日了,懷歆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抱著他邊親邊說了生日祝福“希望我們哥哥萬事勝意,想要的都能得到,每天都開開心心沒有煩惱。”
晨曦美好溫馨,郁承摟過她的腰繾綣回吻“謝謝我家小朋友。”
懷歆沒提禮物的事情,他也就沒有問。兩人收拾東西吃了早飯,在小鎮(zhèn)上逛了逛。
當天下午的行程是去越野沖沙,也是懷歆一直以來所期盼的活動。
一條車隊二十臺車,郁承讓懷歆選擇是要同別人一起走還是他們獨自一條線路,懷歆喜歡熱鬧,就隨著車隊一起去了。
都是小型的atv車,四個輪子都很大,如果是兩個人需要一前一后地坐著,跟摩托車差不多,姿勢相貼得很緊密。
一開始還是平緩的坦途。
郁承先開,懷歆坐在他后面,頗為新奇地趴在他肩上,輕悠的風吹過來,還十分愜意。
她記得他之前也去甘肅寧夏那邊玩過,當初說的那些約定,如今真的都一樣一樣實現(xiàn),這感覺挺不賴的。
沖上沙丘的時候的確如他所說,身體完全失重,懷歆尖叫出聲,不由自主地抱緊了男人精悍緊實的腰。猛烈的風吹來,那一瞬間好像時間靜止,只能聽到彼此清晰的心跳聲。
他的黑發(fā)親密地貼在她的額際和側臉,于一望無際細膩的白沙海洋中,他們騰空而起,在云端恣意翱翔。
潮熱的吐息同沙地里升騰出來的熱氣沖撞在一起,感官也刺激地全部舒張,懷歆迎著風放肆地叫著“啊——”
好快樂。
真的好快樂。
也很自由,什么都不用想。
他們沿著紅線一路開過去,開到了玫瑰峽谷,喀斯特崎嶇的地貌十分凄麗壯美,隱約有呼嘯風聲,那是大自然令人膜拜的囈語,蜿蜒伸入后是一幅別有洞天的奇景。
連綿起伏的山巒,都是久經(jīng)風化的巖石,奇石嶙峋。
心跳一直很急速地躍動,他們攀上山崖,可以俯瞰到底下的幽谷。云層拂過太陽,映照出朦朦朧朧的日冕,金色的邊沿,有如壯麗的圣光降世。
越來越高,與重力對抗,天邊的云也逐漸漫過一層絢麗的霞光,和陽光的余暉交織相映,美麗至極。
車隊浩浩蕩蕩地停在了山脈最高點,腳下奇峰險峻,峽谷縱深。
這時候就看到了日落。
一片簾卷著的爛漫的橙紅色的海,他們肩偎著肩,一同安靜地看著那輪圓日一點點地落了下去。就如同觀賞一部舊電影,落幕之后很久,心頭仍舊升起熨燙般的感動。
實在是太美了。
“郁承。”懷歆喚道。
“嗯?”
懷歆笑了,搖搖頭“沒什么,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郁承望著她,很久沒有說話。他漆黑的眉眼清俊好看,整個人的輪廓都被熹光籠罩,描摹得更加英挺深邃。
少頃,他閉上眼,就這么勾住她的手指,傾身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