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偶遇
和陸予嘉分手那會兒,懷歆從沒想過兩人有朝一日還能坐在同一張餐桌前好好地說話。
由于分開是來源于非主觀原因,場面還算是和平,當時覺得散了就是散了,他又要去那么遠的地方,大概此生都不會再見了。
但是要捫心自問,她多少還是有點耿耿于懷的。
首先,分手是他提的,冠冕堂皇的考慮現(xiàn)實原因不能繼續(xù)在一起blabla,和懷歆把握當下的觀念完全不相符。
其次,他確實在各方面都挑不出什么缺點。
——帥氣、幽默、有錢、優(yōu)秀,完美而又可遇不可求的富二代學長人設。
他們很合,他喜歡的那些東西她也喜歡,而她喜歡的他不喜歡的那些他也愿意去嘗試接納。
和陸予嘉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真的是輕松又開心,像是兩個很聊得來的朋友一起去郊游,在路邊看到很漂亮的野花,一個大聲喊著給另一個人分享,再從不同角度拍照、留念。
他倆當時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以至于陸予嘉離開之后,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懷歆都無法適應,發(fā)現(xiàn)原來很多事情自己重新一個人完成會這么累。
懷歆大一的時候他大四,而這兩年匆匆過去,算著時間,的確是他應該回來的時候了。
“最近過得怎么樣?”
“你剛才干嘛摸我屁股?”
不約而同,異口同聲。
懷歆尷尬了一小下,陸予嘉也先怔愣,而后失笑。
“我那是看到你了想叫住你,但是音樂聲太大你沒聽到,又看到有人擠你,這不就順手拉了一把。”陸予嘉挑眉,“沒良心的還挺會倒打一耙。”
談戀愛那會兒他有時就喜歡這么說她。
懷歆摸了摸鼻子,一顆心放下來些許:“噢。”
“哦什么,還沒回答我。”陸予嘉敲敲桌子,語氣放柔一些,“這幾年過得怎么樣?”
沒等她回答,他身體向前傾過一點,好似刻意,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狀態(tài),眉眼舒展開:“幾年沒見,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懷歆看著他,找回點當時相處時舒適自在的感覺,揚著唇瞟他一眼:“怎么幾年沒見,你也還是和當初一樣的搭訕套路,這么土。”
說來也巧,他們就是在酒吧認識的。
那時候懷歆剛高中畢業(yè),覺得自己終于成功進入大人的世界,性子正野,酒吧對于她來說是一個無比新奇的天地,剛開始三天兩頭都往那跑。
沒想到就遇見了高中的直系學長。
同一個高中同一所大學,在北京這樣的城市,難免產(chǎn)生一點惺惺相惜。
他跟她搭訕,請她喝酒,對著她笑,開口第一句便是:“好久不見,學妹,你還是和高中一樣好看。”
懷歆知道這話寫到小說里肯定會有讀者覺得油膩了,但是講真,油不油膩只取決于說話的那張臉。如果是吳彥祖那絕對o98k。
她當時看著陸予嘉那張干凈俊朗的臉,只感動地想流淚。
“……”
陸予嘉被她含沙射影地刺了一下,勾著唇聳肩,招來waiter,要了兩杯長島冰茶。
兩人自然又熟稔地開始聊天,他講他遠在重洋的這些日子,她分享自己在北京的生活。
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兩種不同的精彩。但他們都很會講故事,一個小小的插曲也能說得戲劇化十足,把彼此逗得前仰后合。
陸予嘉說他去孤兒院做義工的時候,老師讓他給孩子們唱首兒歌,結果他什么都不會,“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旋律也忘得一干二凈,就硬著頭皮唱了國歌。
結果人家聽完覺得旋律不錯振奮人心,他為了增加印象分,提議說我可以教大家一起唱。
老師為難地問是不是很難學。
陸予嘉熱情地表示,只要記下發(fā)音就可以。我也可以幫你們把歌曲下載到系統(tǒng)里,大家一起多聽聽,多練練,熟能生巧嘛。
于是老師感動地同意了。
“這大概是全美唯一一家每天放飯時都要播放義勇軍進行曲的福利院了。”陸予嘉笑。
懷歆也樂得不行,表示甘拜下風。
兩人一邊聊得不亦樂乎一邊碰杯,幾下來去一杯雞尾酒就見了底。
他們坐在二層,視野很好,稍一低頭就看到下面熱情晃動的舞池。
懷歆有點微醺,很舒適的狀態(tài),懶散地靠在扶手旁,半瞇著眼朝他勾唇。
陸予嘉看著她,慢慢斂了笑。
他似是斟酌了一會兒,又靠近過來,壓低聲音:“問你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懷歆迎上去,直視他的眼睛,學著他的模樣像對暗號似的,悄悄地:“什么?”
陸予嘉愣了下,差點被逗笑,好勉強才維持住自己一本正經(jīng)的神色:“哎,問你。”
“……嗯?”
“在我之后,你還交過幾個男朋友?”
他想了想,又很快改口:“不對,先問你,現(xiàn)在沒有男朋友吧?”
大腦微微有點眩暈,接受信息也較為遲鈍,懷歆頓了兩秒才回答,語氣似有些了然:“我以為你能看出來。”
她雙手一攤,水靈靈的眸子小鹿般無辜:“空窗有一段時間了。”
“這不是……確認一下嘛。免得鬧出笑話。”陸予嘉也跟著攤手,笑,“畢竟才剛回國,已經(jīng)不熟悉這邊的生態(tài)了。”
他摩挲了一下手背,不動聲色問:“那上一個問題呢?”
懷歆又舉杯慢悠悠抿了一口,這才放下,眨著眼道:“你猜猜呢。”
“……”
陸予嘉沒接話,直直地與她對視,良久才輕笑道:“我猜不出。”
懷歆也低頭笑。
烏黑柔順的發(fā)絲頑皮地垂落拂過她白皙的側臉,明眸紅唇,顏色極其艷麗,也無比生動。
“好吧,告訴你,兩個。”懷歆重新抬頭,矜持地將碎發(fā)挽至耳后,“大概各三四個月。”
陸予嘉有點夸張地展示了他的驚訝:“這么久?”
“你站在什么立場說這句話啊。”她噗哧一聲,卷翹的睫毛撲閃了閃,“我可是還沒入學就和你在一起了,前前后后整整一年。”
“那確實。”他也重新彎起嘴角,“他們怎么樣?”
懷歆撐著小巧的下巴,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看他。
片刻后,選擇了比較氣人的那種答案:“挺好的。”
“哦。”陸予嘉睇著她,拉長尾音,“幽默?帥氣?有錢?優(yōu)秀?”
這些都是她曾經(jīng)夸過他的話。
懷歆好笑:“你還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也沒說什么。你自己說的都挺好的,我想不外乎就是這些嘛。”他也挺無辜。
懷歆嘁一聲,看著他,笑意淺淺暈著,嘴角到底還是上揚著。
興許是曾經(jīng)在一起的時光太過歡樂,她習慣了這樣的感覺。
“說真的。”陸予嘉追問,仿佛對這個問題很執(zhí)著一樣,“他們到底怎么樣?”
頓了下又挑眉,半開玩笑似的:“有我好嗎?”
“說真的——”
懷歆眸光微動,湊近凝視他的眼。
彼此都能感覺到呼吸之間的熱度交織相融,她輕輕低下眸,帶點挑逗似的吐息。
“還是你好。”
“……”
也是話音才剛落,陸予嘉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磁場驟然被擾亂,兩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視線不約而同探過去,感謝智能手機的高清像素,屏幕上“女朋友”三個字分外顯眼。
陸予嘉幾乎頃刻就拿起了電話,肉眼可見的尷尬。懷歆扯了下嘴角,沒問他尷尬什么,抬了抬下巴,應許般的:“接吧。”
“那,”他張了張嘴,“……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
懷歆:“嗯。”
陸予嘉起身,又回頭看她:“你在這兒等我。”
不知道還特意囑咐她這一句干什么。等他走遠,懷歆終于沒忍住一個白眼翻到天上,拎著電腦包干脆利落地離開了這致命的二層。
空窗就是有這點不好。
——套路生疏。
通篇若即若離,可卻能不留曖昧的證據(jù)。
虧她剛才還差點上了鉤,想要認真再同他玩玩。
懷歆胃里翻江倒海,幾種酒混在一起,終于覺得難受。打開手機一看,姐妹們發(fā)微信找不見她,打了好幾個電話。
她報了平安,步伐凜冽地下到一樓VIP卡座附近,才覺得砰砰跳動的太陽穴平復一些。
瞧見某一處人比較稀少,她又招服務員要了酒,邊喝邊往柔軟的座背上靠。
心情有點微妙。
剛剛那段小插曲,在懷歆各種經(jīng)歷中著實算不上什么。但也許因為是認識的人,恰好在某個點上刺到了她的神經(jīng),讓她有種自己差點被渣了的感覺。
作家總是共情能力很強,也善于利用自己的情緒。
方才發(fā)生的事情和她書里寫的某段新情節(jié)有點相似,懷歆恰好不知怎么繼續(xù)動筆。她坐在這極盡聲色的環(huán)境里,代入自己的故事,試圖去體會那個配角當下的心情。
嗯……感覺是來了一點兒,但是還不夠強烈。
可能因為女配的情緒較她來說會更加壓抑消極一點,懷歆又給自己猛地灌了口酒,想象如果自己深愛的人對她說出自己故事中男配對女配說的話。
——隱瞞真相,剝奪她的知情權,擅自替他們的未來做決定。卻自以為是為她好。
嗡,情緒稍震,開始起了共鳴。
眼眶不知不覺就氤氳起了淚,從臉頰滑落,懷歆完全共情,幾乎不能自已,一邊低頭一邊掏出紙巾擦拭。
靈感如同涓流一樣嘩啦啦地冒出來,剝絲抽繭般愈發(fā)清晰,她兀自哭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到位了。
正準備掏出電腦把這些情緒記錄下來時,旁邊的真皮沙發(fā)陷落一角,一陣水生調(diào)的伏特加香氣自一旁清幽傳來,涼絲絲的。
“心情不好?”
“……”
懷歆覺得自己也許,大概,可能,真的有點喝醉了。
在酒吧邊哭邊找靈感已經(jīng)算得上絕無僅有獨樹一幟,更詭異的是,還碰上一個不太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她手里還拿著紙巾捂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下意識抬頭,就這樣與郁承暗沉的視線對上。
“剛才就看到你在這里,哭得很傷心。”他說話時語氣仿佛天生溫柔,卻并沒有輕慢地接近,只是低緩地詢問,“怎么了。”
懷歆大腦一秒鐘宕機,兩秒鐘重啟,三秒鐘確認這不是夢,四秒鐘才肯定郁承的確是在對自己說話。
“……”
光線昏昧,她的妝又濃,還全都暈花了,此刻毫無形象掩著面,他就算一時沒認出來也是正常的。
可、可是。
懷歆垂眸望著地上一水兒被揉皺丟棄的鼻涕紙團兒,內(nèi)心咆哮——
這滿屋子都是身材火辣穿著性感的靚妹啊!!!他這口味也太別出心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