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攻玉認(rèn)準(zhǔn)小滿吃軟不吃硬,并沒有硬逼她回宮，卻找來江若若和周定衡幫著勸她。</br>　　徐燕所說的話,都被小滿聽到了,她本來是沒臉再繼續(xù)留下的，但又怕自己離了書院無處可去，哭著給時雪卿磕了頭,這才沒有被趕出去。而小滿知道后，也沒有再留情，給了她一份盤纏,任由徐燕在院門外跪了一整晚。</br>　　周攻玉沒能將小滿勸回宮，只好尋到時間就到書院來見她。</br>　　再來的時候,正巧見到徐燕跪在院門外，臉色蒼白幾欲昏倒。</br>　　徐燕看到周攻玉，眼淚一瞬便落下來了。</br>　　“太子殿下……求求你，我知道錯了……”</br>　　前幾日他母后好不容易對小滿改觀了些,這段日子又開始不滿,對小滿言語挑剔，連帶著朝野都有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他看上了一個禍水，沉迷女色荒廢政事。幾個文人的口舌更是厲害,將小滿說得像那王國妖姬一般。</br>　　江所思這種板正嚴(yán)肅的人物，都在朝上和人爭了個面紅耳赤。</br>　　雖然那些人被他整治了一番,可悠悠眾口最是難平。小滿并無過錯,只是懷璧其罪,因為周攻玉的東宮只有她一個人，無名無分的住進(jìn)去，而他在政事上稍微顯得松懈些，就有人歸罪于她。</br>　　周攻玉俯視著徐燕，眼神也帶了幾分探究。</br>　　想起面前這女人，怎么都掩不住的愚蠢和野心，他心中便有了個心思。</br>　　“抬起臉?！?lt;/br>　　徐燕連忙抹去淚痕，歡喜地抬起臉看著周攻玉。</br>　　若和普通人相比，徐燕還算有幾分姿色，只是再怎么打扮也夠不到禍水的邊兒……年紀(jì)雖然小，但是目光淺顯，心思蠢毒非常人可及。</br>　　周攻玉見她臉上的喜悅，就像是抓住了什么金枝般，點(diǎn)頭道：“幫你，好啊。”</br>　　*</br>　　小滿從學(xué)堂回到房中，正好見到周攻玉臂上割開了口子，鮮血流進(jìn)褐色的藥汁中。</br>　　他皮膚白皙，顯得臂上猩紅更加刺目。</br>　　他總是尋到時間就來書院，還要忙于處理政事，縱使強(qiáng)撐神采，也遮不住疲態(tài)。</br>　　周攻玉看到她來了，將傷口按住，溫聲道：“來喝藥吧，我不會煩你?！?lt;/br>　　這幾日連江所思都來勸她了……說她小孩子心性，不該與太子置氣。她如今不僅僅是自己，也是江家的人。既然與皇室有了牽扯，就不得不顧忌太子的顏面，顧忌到江家的名聲。</br>　　小滿沒有喝藥，將藥膏取來，坐在他身側(cè)，一邊為他敷藥，一邊平靜地說著：“我會和你回去，不要這樣了……若若和我說，你因為朝中有人對我的身份質(zhì)疑，而將人處置……我對朝中事并不了解，難以分清對錯。但你是一國儲君，不要因我而對降罪于臣子……”</br>　　“真正明事理的朝臣不會說出這些話，人無完人，偶有疏漏也不是什么奇事，偏生有些老臣對我不滿，才借機(jī)發(fā)難罷了。我自己的事，怎么能扯到你的身上。且不說我并未有什么過錯，便真的有了，也是我一人所為，推到一個弱女子身上，實(shí)屬無能。”</br>　　周攻玉說話的時候，小滿就在打量他的傷口。</br>　　這一段時日下來，他本來緊致光潔的手臂上，也是一道道血痂。</br>　　似曾相識到令人難過。</br>　　她包扎的動作又放輕了些，周攻玉察覺到了，眉眼低垂著，溫柔道：“苦著臉做什么？真的那么不想和我回去？”</br>　　“你都不覺得疼嗎？”她心口有些發(fā)悶，眼眶也酸澀了起來。</br>　　不因其他，只是覺得難過。</br>　　周攻玉側(cè)過身，手臂攬過她輕輕拍了拍?！芭c你相比，這一點(diǎn)傷口算不得什么?！?lt;/br>　　他是真的覺得很抱歉，也很后悔。</br>　　他厭惡韓拾在小滿心中的分量，卻又感謝韓拾在雪中救了她一命。</br>　　若不然，只此一生，都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br>　　小滿看著周攻玉的眼睛，像是透過他在看曾經(jīng)的自己。</br>　　曾經(jīng)那個賤如草芥，低到塵埃里的自己。</br>　　她看著周攻玉這副滿是歉疚，又滿是愛意的臉，忽然笑了一下，眼淚隨之就落下了。</br>　　周攻玉面對她的眼淚顯得十分無措，連自己的傷都不顧就去為她揩眼淚。</br>　　“攻玉哥哥?！?lt;/br>　　他手上一僵，怔怔地望向她。</br>　　“要是早一點(diǎn)就好了?！彼椭^，想起當(dāng)時在相府，一仰頭就能看到鋪滿的紫藤，陽光順著花藤的縫隙灑進(jìn)來。</br>　　轉(zhuǎn)過身，一旁的周攻玉在光線下，連輪廓都顯得朦朧高遠(yuǎn)，觸不可及。</br>　　他是太子的時候，就不是她的攻玉哥哥了。</br>　　“我當(dāng)時，是真心喜歡你。可世上的事就是這么難以圓滿。我喜歡你的時候，連你皺一下眉都難過，可你喜歡我，卻可以看著我去死?！痹瓉磉@些事再想起來，眼眶還是難免酸澀。</br>　　“那時候我滿心都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行了。你行事向來鎮(zhèn)靜，遇事總要衡量輕重，我的性命也可以被拿來衡量。即便這次回了東宮又能如何，再如何強(qiáng)求，我跟你也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lt;/br>　　她越說下去，語氣就越是平靜。</br>　　周攻玉放在她肩上的手指慢慢收緊，輕顫幾下后，又緩緩松開了。“現(xiàn)在也不晚，我喜歡你，只要再等一段時日，你我還可以回到從前，又怎能說是強(qiáng)求?！?lt;/br>　　這話與其說是在給小滿聽，不如說他是在安慰自己。</br>　　就算是強(qiáng)求，他也不會放手。</br>　　這次對于周攻玉的話，小滿并沒有再覺得生氣。</br>　　她已經(jīng)沒什么遺憾了。</br>　　就算沒在一起，也不覺得后悔。她希望以后想起來，還是喜悅要多于怨懟。</br>　　那個時候她活得渾渾噩噩，周攻玉像一束光，讓她遇見了，就再不想松手。后來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她也懷疑過，周攻玉是否有她想的那樣好，也許只是一個錯覺呢。若要相比，韓二哥待她何嘗不比周攻玉好。</br>　　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比的，只是時機(jī)不同罷了。</br>　　對于周攻玉來說，又何嘗不是這樣。</br>　　那時候恰好有這么一個人出現(xiàn)，便在心上留了抹不去的一道痕跡。</br>　　待離別后，才知道情深刻骨。</br>　　念之即傷，思之即痛。</br>　　“你且等等我”，周攻玉額頭抵著她的肩膀，手指牽著她的?！皠e這么快放棄，不要對我死心……”</br>　　她垂著眸子一言不發(fā)，良久后才拍了拍他的肩?！盎貙m吧，不然皇后娘娘該要責(zé)罵你了?！?lt;/br>　　“那你和我一起。”</br>　　“好?！?lt;/br>　　*</br>　　再回到東宮，見到小滿的宮人都忍不住打量她，直到車輦沒影了才敢說上幾句。</br>　　而東宮的人都認(rèn)識小滿，幾乎是將當(dāng)太子妃照料的，也親眼見過了太子對她的呵護(hù)備至，哪里敢多嘴多舌。</br>　　她一回去，胖成一團(tuán)球的芝麻就跳起來撓她的裙帶。</br>　　小滿彎腰逗它，問道：“這才幾日不見，怎么就胖成了一個球？”</br>　　周攻玉將芝麻抱起來，猶豫地開口：“我有件事想和你說……”</br>　　她一見周攻玉眼神閃躲，便知道他又是瞞了什么事，所以才會心虛。</br>　　說來也好笑，他從前總是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在她面前卻越來越藏不住了。</br>　　小滿不為所動，也沒有多少意外，只是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了。</br>　　“你說吧?！?lt;/br>　　周攻玉的步履顯得有幾分急亂，拉著她往書房走。</br>　　將徐燕的事托盤說出，小滿愣了半晌。</br>　　“你知道她今年多大嗎？”</br>　　周攻玉搖了搖頭。</br>　　小滿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徐燕才將將十四歲，連及笄都未到?！?lt;/br>　　“你不是不喜歡她嗎？”</br>　　“這是兩碼事，我厭她，索性日后不讓她來礙我的眼。你利用徐燕來刺激皇后和朝臣，若適得其反，你自己的名聲豈不是也要被抹黑。”小滿說著就有些動怒了，撇過臉去不想和他再說。</br>　　周攻玉倒了杯清茶，遞給她：“清清火，都是我不好，別氣了?！?lt;/br>　　“事關(guān)徐燕，我也是仔細(xì)想過。你中蠱一事，定衡已經(jīng)替我查出來了。那日你吃過蓮花糕，再食用姜月芙的糕點(diǎn)，二者混在一起便有了毒。威遠(yuǎn)侯府的那名婢女是被姜府的一位小廝收買，才特意買了蓮花糕。而徐燕，你說的也不假，她確實(shí)沒什么腦子，沒有要害你性命的意思，只是以為你吃了那糕點(diǎn)便會被毀去容貌?！?lt;/br>　　“當(dāng)真是她？”小滿有一瞬的啞然，</br>　　若說徐燕對她有恨，她也并不奇怪。本來也沒有多深厚的感情，漸漸察覺她心術(shù)不正就有了防范，連貼身衣物都沒有經(jīng)過她的手?？山萝?，縱使她們都不將對方當(dāng)做自己的姐妹，也不得不承認(rèn)，從前在相府一起過了十五年，雖然彼此疏遠(yuǎn)，至少能面上做出一副友善親愛的姐妹模樣。</br>　　為姜月芙做了十五年的藥引，甚至差點(diǎn)因此而死。照理說，她實(shí)在是不欠姜月芙什么。</br>　　“徐燕厭我大致是因為你，那姜月芙又何必要做到這個地步？”</br>　　“我要那些虛名也無用，只要政事尋不到出錯，他們也不會拿我怎樣。那些人總說你是禍水，留在我身邊會翻天。剛好徐燕是個不安分的，也可以讓他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翻天，屆時也就能體會到你的好了。徐燕只要做的不過火，我頂多讓她在宮里被磋磨一陣就送出去，若是能干出為自己招來殺人之禍的事兒，那也算她有本事了?！?lt;/br>　　既然徐燕自作自受，周攻玉又擔(dān)得起后果，她對此也沒什么好說的。</br>　　“過幾日，是我母親的忌日，我想回姜府祭拜她。”</br>　　那日也是她的及笄禮，是陶姒陪她過的第一個生辰。如今回憶起來，只剩下潮濕陰冷的雨水，和陶姒悲鳴一般的哭泣聲。</br>　　周攻玉試探著問：“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br>　　“你不要耽誤政事就好。”</br>　　“不耽誤。”,,大家記得收藏網(wǎng)址或牢記網(wǎng)址,網(wǎng)址m..免費(fèi)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