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巨帆城(三)
“沉香”茶室的掌柜并不是背后的老板,楊夕被告知要稍等兩天,老板會和楊夕當(dāng)面商談。
楊夕溜達(dá)著繞著尸修們的居所轉(zhuǎn)了一圈,用昆侖玉牌發(fā)訊息給景中秀。
廢秀:
火線求助,我想買個東西,但錢不是很夠。
不用楊鞭自奮蹄
驢妞:
這你就找對人了。小爺最擅長跟人砍價,報個價,多少錢的玩意兒?
王爺才是真絕色
景小王爺?shù)幕貜?fù)來得很快。這貨在昆侖山的日子似乎是有點閑得發(fā)慌,整日就琢磨著如何出來為禍人間呢。
不過很不幸,因為修為低得太可憐,即使奉行地獄式教學(xué)的昆侖,也不肯放他下山。
楊夕運指如飛的回道——“一顆八品靈石。”
景中秀的回復(fù)中隱隱可以窺見一絲抓狂——“你是買嫁妝?”
楊夕繼續(xù)道——“但我只有一顆五品靈石。”
景中秀這次的訊息就慢了許多。楊夕繞著宅子轉(zhuǎn)到第三圈,才收到了回信——“楊夕,我只是擅長砍價,并不是擅長搶劫。”
“那你借我錢,好不?”
“少來,你那連師兄比我有錢多了,現(xiàn)在全昆侖都知道,不曉得多少女修哭著喊著嫁給他。你還跟我借?”
“我跟連師兄開口,那就是要。跟你開口,才是借。”
景中秀那邊沉默了許久,估計是憋得不輕。最后回復(fù)“你這是賴上我了?”
“(⊙o⊙)…這樣說,好難聽呢!”
“賣萌可恥!!!!先說說你想買的是啥?那么貴,你是找到鑄劍的材料了?”
“表面上,我是想買一間店鋪……”
“什么店那么貴?在昆侖都可以吃一百年土豆了!——實際呢?”
“我想把把仙靈宮大長老陸百川拐回昆侖來。”
景中秀這次的回復(fù)相當(dāng)慢,楊夕圍著尸修的宅子轉(zhuǎn)了五圈才收到——“傳說中的飛天豬?”
“嗯。”
“你等等。”
“等啥?”
景小王爺?shù)南淼蔑w快——“我不擅長搶劫,但是有人擅長!”
楊夕站在人家尸修的大本營門口,撓著腦袋琢磨,誰擅長呢?
漆黑腐朽的大門吱嘎一聲打開,走出三男一女四個背著棺材的棺材臉。
為首的棺材臉楊夕就是一愣,聲音涼嗖嗖的道:“道友,你是把自己的棺材丟了么?”
“……”楊夕:“我不是尸修。”
棺材臉點點頭,似乎也不意外的樣子,“昆侖刑堂?”掃了眼楊夕的腰間,“沒有鬼面,是見習(xí)的。”
楊夕完全傻了。
雖然猜得不是特別準(zhǔn),可是這種看一眼就把來歷猜個差不多,自己這副遮頭罩臉的尊容,豈不是完全沒有起到掩飾身份的作用?
這才想起去關(guān)注一下街上行人的穿著,果然人家都華麗得很,即使有穿著披風(fēng)隱藏身份的,也都是金光燦爛的披風(fēng),沒有這種黑黢黢的。
楊夕默默反省,見識啊、經(jīng)驗啊什么的,還是得練啊!
棺材臉的尸修拍拍楊夕的肩膀,端端正正的一擺頭:“昆侖在那邊,你找錯門了。”說完,也不等人道謝,無聲無息的帶著人就走了。
就好像,知道自己即使幫了人,也不受歡迎似的——楊夕心中萌生出這樣的感覺。
尸修看起來,好像沒有傳說中那么可怕,還有點可憐的樣子。
楊夕下意識的,順著棺材臉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身影氣急敗壞的從“昆侖行宅”沖出來,摔在楊夕面前一把麻將。
稀里嘩啦……
十四張,清一色杠上花。
“你這犢子,又干了什么好事兒了?老子胡一把大的容易么!容易么!我陪他們玩了三天屁胡,才敢來把大的啊!!!”
玉面金冠珍珠抹額,來人十根保養(yǎng)良好的手指死死掐著楊夕的脖子。神色猙獰,不共戴天!
楊夕傻傻仰頭,看著那張猙獰的臉:“云師兄?你擅長搶劫?……不是……我是說你什么時候來南海的?”
可惜,云想游沒那么好糊弄,“……搶劫?”
星眸一瞇,敏銳的從楊夕話語中捕捉到了重點:“景中秀這么說師父的?”
云想游從懷里掏出了一把聯(lián)絡(luò)用的【雙面鏡】,在楊夕眼前轉(zhuǎn)了一圈,鏡子背面遒勁有力的一個“戰(zhàn)”字,把柄上刻著娟秀的小字“昆侖”。
楊夕頓悟,那個擅長搶劫的貨應(yīng)該是指是殘劍。
忙擺手:“他沒有說!”
云想游號稱殘劍門下第一忠犬,聞到了肉味兒,哪有那么容易松口?
“看我回去收拾不死他!這個好吃懶做,貪生怕死,沒臉沒皮,三刀兩面的死廢物,簡直就是師門的叛徒,昆侖的恥辱!”
“沒那么……嚴(yán)重吧……”楊夕道。
云想游一手掐腰,一手指著楊夕的鼻子:“你敢說,從來沒有因為跟他同出一門,而感到恥辱嗎?”
楊夕很想昧著良心說沒有。
可惜良心它死活不干……
最后楊夕只好說:“云師兄,開雙面鏡吧,別讓殘劍師叔等久了。”
云想游抬手放出戰(zhàn)部“避世鐘”,在雙面鏡上一抹。
那鏡子上幽幽閃過一抹光彩,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從雙面鏡里呼嘯著撲出來。殘劍邢銘半身披血的立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楊夕,好久不見。”
忽的,一股猩紅血流濺在臉上,打出一朵驚心動魄的血花。
邢銘眼都不眨,唇角微勾,笑道:
“丫頭,聽說你又長本事了,要拐陸百川?”
雙面鏡彼端,那血染的風(fēng)采令楊夕心神為之一攝。
這樣的戰(zhàn)場與楊夕所經(jīng)歷過的又不相同,傳說北部雪山氣候惡劣,地形險峻,人海戰(zhàn)術(shù)無法發(fā)揮作用。
怪潮雖不如南海洶涌,戰(zhàn)況卻更加激烈。那是真正狹路相逢的鐵血殺場。可自從昆侖戰(zhàn)部首座親自駕臨,怪獸們就沒有在北部戰(zhàn)場上占過一絲便宜。
楊夕眼中盈滿紅白二色和雪亮刀光,嘴巴有些發(fā)干,“……師叔。”
“怎的?”邢銘疑惑了一瞬,忽然笑了,對著雙面鏡的方向招招手:“光腚兒,過來,給這小驢子照照正面戰(zhàn)場。”
雙面鏡的彼端響起鄧遠(yuǎn)之涼嗖嗖的聲音:“正面戰(zhàn)場有什么好?連個打家劫舍的時間都沒有!”
只見邢銘伸出手來,畫面猛烈的晃動了幾下,啪嘰一下拍在地上。
期間,鄧遠(yuǎn)之纏滿繃帶的腦袋和包成肉粽的爪子閃出來幾次。似乎正在被邢銘進(jìn)行“日常抽打”。
楊夕滿頭問號:“老遠(yuǎn)子?怎么你的傷還沒好哇!你咋這么嬌貴呢?”
鄧遠(yuǎn)之似乎被“修理”得有點慘,氣急敗壞的吼聲響起,“老子早就好了!”
“繃帶?”楊夕和云想游異口同聲。
“又被打殘了!哈哈……”邢銘的笑聲中,是在昆侖山不曾釋放過的爽朗和快意。
云想游摸摸下巴,“這個鄧遠(yuǎn)之,怎么跟紙糊的一樣?”
楊夕語調(diào)沉痛:“他就是倒霉。”
過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畫面終于恢復(fù)了正常,雙面鏡以俯瞰的角度,對準(zhǔn)了整個山谷。
目之所及,一片金戈鐵馬,刀光風(fēng)刃。
漫山遍野的雪獸,鋪天蓋地的劍光。劍修們御劍沖殺,血染衣衫。
鎮(zhèn)魂燈環(huán)繞的演武場上,四重天劫下的勤苦,也許就是為了這一刻吧。楊夕想,我一定要盡快筑基、成劍。
“行了,小丫頭眼都不夠用了。換個安靜的地方談吧。”
邢銘提溜著鄧遠(yuǎn)之,穿過一條長長的通道,進(jìn)了一間燈光幽暗的靜室。
楊夕卻覺得無論是通道還是靜室,都有些眼熟。“師叔,你們是在哪?”
“哦,幽冥鱗蛇的肚子里。”邢銘淡定道。
“……”楊夕呆滯:“死的?”
“活的。”邢銘搖頭:“死了不保溫。現(xiàn)在北部雪山,昆侖都住這個。”
楊夕木然:“……”這是什么樣奇葩的創(chuàng)造力。
總覺得當(dāng)初和楚久連手戰(zhàn)蛇的驚心動魄,就這樣被活活嘲笑了……
云想游也有點懵,“師父……你們不是沒帶馴獸師么?活的,那不吃人么?”
邢銘不以為意的一挑眉:“帶那玩意干嘛?怪獸么,不聽話,就是揍嘛!多打幾頓,別打死,它們就乖了。”
云想游:……OTZ
還是覺得好不可思議。
“好了,題外話到此為止。給我講講,陸百川到底和你什么關(guān)系。”邢銘單手一揮,在活蛇的肚子里點了一叢光火。
楊夕略過記憶里略有些奇怪的部分,把當(dāng)初與老道士的相遇,相伴,一直到“死別”原原本本的講給了邢銘。
又講了在血色戰(zhàn)場上,初遇陸百川的事情。以及歸池的莫名失聯(lián)。
“邢師叔,你覺得陸百川會是我的老道士么?”
邢銘閉目想了一下,睜眼道:“十有八九。”
楊夕一喜:“真的?”
邢銘從不回答這些沒用的問題,食指在膝蓋上輕敲,“陸百川這個修士,在整個修真界都是個異類。就是天生喜靜的草木精修,也沒見過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修仙。如果你說的這些是真的……這就會是個震動修真界的消息……”
楊夕悶悶的開嘲諷:“還真是大人物。”
邢銘搖搖手指:“不,不是身份。也是身份,陸百川修行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而且他一個大乘期的修士,再有什么目的,也沒有必要陪著你玩上幾年角色扮演的小把戲。他很可能當(dāng)時真的是你的老道士,同時也真的是仙靈宮的陸百川……”
“啥意思?”楊夕問。
邢銘的一雙黑瞳,在蛇肚子里幽幽的賊亮:“你聽沒聽說過,二代昆侖以前,佛門佛門鼎盛時期,是修輪回的?”
“輪回!”鏡子的里外兩邊,楊夕、云想游、鄧遠(yuǎn)之同時出聲。
鄧遠(yuǎn)之見多識廣,更明白這“輪回”二字意味著什么。“可是地府已經(jīng)消失了!”
邢銘一笑:“誰是親眼看見了?”
鄧遠(yuǎn)之啞然,當(dāng)然沒人看見。即使有,也跟著地府一起沒了。
邢銘又補充道:“當(dāng)然,這只是一種可能。這樣下決斷,未免妄言。但是以我的見識,它是看起來最合理的。陸百川異乎尋常的修行速度,以及他每逢露面,總隔百年。再加上楊夕的說法……或許他找到了什么跨過地府,一樣可以修輪回道的方法,也未可知。”
出于不同的原因,三只“小崽子”各自震驚。
只聽邢銘又道:“那么楊夕,你想沒想過,如果陸百川真的是你的老魔修,那么你報仇燒死的人,可就殺錯了。”
“不是仇人,也是惡人。”楊夕眉毛一皺:“吃旁人活命的人,難道不該殺?”
邢銘看了楊夕半天,樂了:“行,你想得開就行。”
楊小驢子直跳腳,“什么叫我想得開?我是對的!”
邢銘抬起一只手,看那樣子是揉楊夕的腦袋,然后才想起來楊夕是在鏡子的另一邊兒。于是揉在了鄧遠(yuǎn)之腦袋上。
鄧遠(yuǎn)之老大不愿意,“你揉我干嘛,真當(dāng)我小孩子?”
“除了你,你還能找到什么見過老道士的人嗎?”邢銘一手按在鄧遠(yuǎn)之的腦瓜頂上不撒開,似乎是欺負(fù)此嫩殼子老怪十分上癮。
楊夕想了想,“老道士當(dāng)年是程思成招募來的客卿,程家人現(xiàn)在差不多死絕了。十四和十九是姑娘家,都沒見過那老猥瑣。剩下的,只有我的一個朋友,叫珍珠是見過的。”
“這位珍珠姑娘如今在哪?”
楊夕一臉羞愧:“被……被我落在艷陽城了……那時候被追殺……”
邢銘抬手止住楊夕往下說,“云想游!”
“弟子在。”
“那間店鋪用昆侖的名義買下,你跟掌事堂商議好,交由楊夕經(jīng)營。”
“弟子明白。”
“鋪子買下之后,楊夕先不要急著露面。想游,你去一趟艷陽城,把那位珍珠姑娘,接過來。”
楊夕一驚:“她只是個凡人!巨帆城太危險了!”
“以后就不是了。”邢銘武斷的制止了楊夕,吩咐云想游道:“如果她不愿,我不管你拐騙、強擄還是□□,總之掛名弟子的名單上,我要在三日之內(nèi)見到珍珠這個名字。”
云想游單膝著地,冷靜的應(yīng)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