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唱大戲18
蘇安轉(zhuǎn)身進了船艙, 留給岸邊人一個窈窕背影。
賀長淮靜靜著他消失,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他唇色青,是失血過多的特征。但賀長淮還是從醫(yī)院爬起來來到了里, 親眼著蘇安逃離晉城。
手下遞來一封信, “二爺, 是老爺寄來的家書。”
賀長淮冷漠道:“說。”
手下拆開信讀給他聽,“家中催您回,說已經(jīng)給您準(zhǔn)備好了相親的小姐。”
“不用了,”賀長淮扯出笑,陰鷙, “告訴他, 媳婦已經(jīng)找好了,沒準(zhǔn)都懷上的種了。”
手下:“……是。”爺真是被氣得不輕。
“跑吧,”賀長淮喃喃, 著水面, “成年人總得為自做過的事負起責(zé)任。”
船航行了半天, 下午臨近黃昏時, 有一只小船從下個港靠近,玉瓊披著披風(fēng)從小船上悄然無聲登上了大船。
蘇安問:“被人現(xiàn)了么?”
玉瓊搖搖頭,“爺, 您放心,沒人到。”
蘇安吩咐人半途帶玉瓊拐回來, 一同南下找玉瓊的老家親戚。北上的船只是個幌子,是拿來專門蒙騙楚鶴的。
接下來就誰急不可耐地往北方了。
“爺, 接下來哪?”玉瓊不知道蘇安的計劃,略帶雀躍地問。
蘇安抿嘴笑了笑,“你就不怕把你給賣了?”
“不怕, ”玉瓊乖乖搖著頭,“知曉您帶走是為救一命。次同上次加起來,您已經(jīng)救過兩次了。救命之恩尚且無以回報,即便您把當(dāng)做牛羊馬賣了,也感激爺。”
“你……”葉老板無言以對,笑了,“好好跟著吧,帶你找你南方的老家。”
他不知道玉瓊是誰,要到北方哪里認祖歸宗。但他老家的人還不知道么?
在江水上飄了七八天,蘇安又帶著玉瓊走了陸路。時走時休,半個月后,蘇安得到了晉城的消息。
江正榮在他走后的三天,就帶著大批貨物一路往北而。
條消息讓蘇安確定了兩件事。一是江正榮的確就是楚鶴,二是楚鶴的目標(biāo)確實是玉瓊。
在他走后三天就急匆匆出,江正榮真的是按捺不住了。
蘇安冷靜地拿定主意,“玉瓊,處離你老家還有多遠?”
玉瓊被帶走的時候已有十四五歲,他心細謹慎,一路跟著族叔的時候記牢了路線。他瞧瞧周圍景色,“爺,快了,里離家也不過百里距離了。”
南方已經(jīng)入春,比北方要暖和許多。又走了兩日,快要到玉瓊老家的時候,蘇安帶著他找了處旅館休息。好好洗一路的風(fēng)塵仆仆,換上一身青衫,蘇安笑瞇瞇地帶著玉瓊找他的老家人。
他鳳眸一轉(zhuǎn),瞧著就是個好人模樣。青瓦白磚和他一塊,把他襯得像個南方水土養(yǎng)出來的人。
離老家越近,玉瓊也激動起來,他小跑上前敲了敲木門,小臉已經(jīng)憋紅一片。
“來了,”開門的中年女子往外一瞅,瞳孔緊縮,不敢置信,“嵐?”
玉瓊瞬紅了眼睛,往前一撲,依偎著女人哭了起來。
中年女人也紅了眼睛,她嘴唇抖地摟住了玉瓊,一遍遍地道:“你怎么回來了,一路累不累?老爺夫人疼不疼你?快讓瞧瞧,瘦了,真的瘦了……”
葉蘇安站在后面溫柔笑著,不著痕跡地收起了袖中手.槍。
蘇安得到了一家人的熱情招待。
當(dāng)天晚上戶人家殺雞宰豬,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蘇安沒問幾句,當(dāng)家的男人已經(jīng)倒豆子一樣把玉瓊的來歷給說得干干凈凈。
玉瓊的父親是北方季家的當(dāng)家人,母親當(dāng)年懷著玉瓊的時候南下,難產(chǎn)生了他后便世了。當(dāng)時季家太過混亂,季父不敢?guī)е癍倸w家,便拜托戶遠方親戚為照顧玉瓊。年季父終于坐穩(wěn)了位置,才派人接回自的寶貝子。
玉瓊和賀長淮也有些關(guān)系。季家和賀家有姻親關(guān)系,如今賀家的奶奶賀老夫人,她老人家的女正是玉瓊難產(chǎn)世的母親。玉瓊得喚賀老夫人一聲祖母,喚賀長淮一聲二哥。
玉瓊今年也不過十五歲大,本名季風(fēng)嵐。
養(yǎng)大玉瓊的嬸哭得抽泣不止,“嵐竟然遇到了么可怕的事,真是可惡至極!那些天殺的敗類,怎么做些缺德事。得多多謝謝葉老板,要是沒了您,真是再也見不到嵐了。”
蘇安聽了一晚上的道謝,臉已經(jīng)僵了。他維持著風(fēng)度,輕聲細語勸道:“您就別難過了。玉瓊?cè)缃駸o事就好。”
嬸擦擦眼淚,“就寫一封信寄北方,讓嵐的爹也知道件事。葉老板,真不知道該怎么謝您,您放心,大恩大德家都記在心里,嵐父親也得對您感激不盡。”
葉蘇安但笑不語。
他朝著玉瓊招招手,玉瓊乖乖地走到他的身邊,依賴地被蘇安摸了摸腦袋。
“便是緣分。”
蘇安輕聲道:“玉瓊以前和說過,他是被他族叔給賣到晉城的,嬸,玉瓊還小,分不出好壞。你通信讓玉瓊父親派人來接他,不如辛苦一趟親自把玉瓊送到北方,樣也保險。”
當(dāng)家男人連連點頭,“葉老板說得對。”
嬸神色一沉,點了點頭,“再來人也不敢讓他把玉瓊領(lǐng)走了。葉老板說得是,和家那子個啟程就送嵐北方。還望葉老板也與咱同行,您真的是玉瓊的救命恩人,還請您別推拒,就跟著一塊過,也好讓好好跟您道謝。”
葉蘇安柳眉彎起,笑意盈盈。
“恭敬不如從命。”
會,葉蘇安不怕北方見到賀長淮了。
他不信種情況下,賀長淮還敢對他為所欲為。
兩個月后,賀長淮風(fēng)塵仆仆地回到了賀家老宅。
正廳聚集了很多人,賀長淮神情陰翳,他在追葉蘇安的路途中被強行叫回來,心情非一般的糟糕,已處在暴怒的邊緣。賀家的人見他一個就躲起來一個,給他讓出一條通暢路。
坐在正位的賀老夫人一身吉利的紅色旗袍,正抱著一個少年人在痛哭,時不時呼喊著:“的嵐啊。”
堂中跪著一個穿著西裝瑟瑟抖的男人,賀長淮冷冷瞥過,好像是他父親哪個姨太太的子。
“是在干什么?”他冷笑嘲諷出聲,“唱大戲么。”
賀老夫人不理他,仍然在哭,“的好嵐,你可吃夠苦頭了。”
其他人靜默不出聲。賀長淮嗤笑一聲,余光隨意在堂中一瞥,突然猛地頓住。
他驚愕地著窗下,冷漠的神情崩裂,不敢置信。
葉蘇安一身長衫素凈,正亭亭坐在窗下,含笑端著茶碗。
三個月從南找到北也沒找到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了眼前。
賀長淮目光不移,懷疑是一場夢。
他的突然啞聲已引起旁人的注意,連抱著玉瓊的賀老夫人都奇怪抬起頭,順著賀長淮的目光。
數(shù)雙眼睛盯在自身上,葉蘇安卻坦然極了,他玉削似的指尖襯得白瓷透徹,除了舉止之越沉淀的韻味,竟瞧不出歲月在他身上停留下的痕跡。
蘇安也在不著痕跡著賀長淮。
賀長淮瘦了很多,英挺的面容瘦削下來之后便顯得陰霾叢生。但男人還是那個男人,鷹眸更利,含著釘子似的把人穿破血肉釘在原地。
他輕輕的、柔柔地開道:“賀二爺,好久不見。”
“蹭”的一下,火勢猛地竄起。
賀長淮臉上的冷漠一點一點褪,猙獰的神色覆蓋其上,他的背后好像出現(xiàn)了張牙舞爪的火影,大步大步?jīng)_著葉蘇安而。
他的表情過于可怖,速度也過于可怕,賀老夫人得心驚膽戰(zhàn),大聲怒斥,“賀長淮!”
賀長淮樣子簡直就像是和葉蘇安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但葉蘇安是他賀家和季家的恩人,無論什么深仇大恨,賀長淮也決不動葉蘇安一下!
季父連忙擋在賀長淮和葉蘇安之,圓滑的生意人笑了兩下,打著圓場,“長淮,許久未曾見過你了,怎么不同打個招呼?”
賀長淮死死盯著葉蘇安,從牙縫中蹦出兩個字,“滾開。”
他的父親賀老爺眉頭一豎,怒喝:“逆子,你給好好說!”
賀長淮聽不到其他人的,他此時的眼里只剩下了一個人。三個月的分別,已經(jīng)超過了賀長淮預(yù)想的極限,他無數(shù)次陰云罩頂,神經(jīng)一碰就斷。
葉蘇安那么好,好到他都強要了他,么一個人出,會不會遇到旁的危險?
土匪,奸商,哪個都傷害到葉蘇安。
些時日的腦子陣痛,拜葉蘇安所賜。
他推開了季父,季父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徹底懵了。
季父從來沒見過賀長淮在大庭廣眾之下么下人面子的時候。位不一直自詡好好青年么?
賀老爺?shù)裳郏?#58414;著干什么?還不快過攔著!”
但賀長淮還是風(fēng)馳電掣地來到了蘇安的面前。
葉蘇安抬眸著他,眼波如水,多情入了骨髓,一眼便酥了旁人的眼。
內(nèi)心瘋狂瑟瑟抖。
嚶嚶嚶,賀長淮好兇。
賀長淮還不知嚇到了他,陰冷冷著蘇安,一個字也不說。
整個屋的人都陪著他沉默,賀老夫人放開玉瓊,咳了咳嗓子,“長淮,到奶奶身邊來。”
賀長淮還是一動不動。
賀老爺面子掛不下,自拄著拐杖往賀長淮走,“你小子,沒聽到你奶奶的么?葉老板是府上的客人,你給放尊重點!”
“客人,”賀長淮把兩個字含在唇舌里,古怪地笑了一下,“葉蘇安,你竟然跑來了里做客人。”
季父眼皮跳個不停,“長淮,有事好好說,你與葉老板一定是有誤會。”
葉蘇安還在靜靜著賀長淮。
“誤會?和葉老板之有什么誤會,”賀長淮冷笑一聲,在誰都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突然強勢地扛起葉蘇安就走,“葉老板,今晚就好好算算之前的帳吧。”
一片嘩然。
“……”
“是怎么回事?”
玉瓊驚呼:“葉老板——”
誰也沒想到賀長淮會來么一下,葉蘇安被賀長淮猛得抗在肩上,就像是頭一次被土匪擄到木屋里關(guān)起來褻玩的那次一樣。他臉色難,手腳掙扎,“賀老爺,便是你待客的禮儀嗎?”
賀老爺訕訕讓人攔住賀長淮。賀長淮也不,冷著臉就要扛著人往外走,“都給滾開。”
賀府的人不敢和他硬對上,六神無主地著賀老爺和賀老夫人。
賀老夫人蒼老的聲音肅穆起來,威嚴(yán)深深,“長淮,你放下葉老板。”
玉瓊哭著抓著賀老夫人的手懇求,“祖母,您救救葉老板。”
賀老夫人安撫地拍拍他,溫和的布滿皺紋的臉上已經(jīng)板了起來,“賀長淮,你想要把給氣死嗎?”
“葉老板是府上的貴客,也是咱賀季兩家的恩人,”賀老夫人一字一句,“不管你先前有什么恩怨,現(xiàn)在都給一筆勾銷,聽到?jīng)]有?”
一筆勾銷?
賀長淮笑了。
是一筆勾銷得過來的么?
“奶奶,”賀長淮摟緊了扛住蘇安的腰,繼續(xù)往外,“葉老板跑了三個月,追了他三個月。現(xiàn)在終于見到他了,你卻讓一筆勾銷,事誰會做?”
“大膽!”賀老夫人呵斥,“賀長淮,你是土匪么!”
“就當(dāng)一回土匪了,”賀長淮冷聲道,他摟著蘇安的手臂用力,手背都已蹦出青筋,“正好把他搶回關(guān)在屋里給生孩子!什么時候懷上的種生夠一個老宅了,再什么時候放他出來!”
賀老爺差點厥過。
葉蘇安臉色青白交加,胸膛劇烈起伏,可見是被氣到極點。
關(guān)關(guān)關(guān),不關(guān)不是男人。
他生不出孩子,不是得關(guān)到天荒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