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高嶺之花完
蘇安舔舔干掉皮的嘴唇, 低頭一看,門房底下過低的冷氣顯出薄霧的形狀,“姐, 你都生病了, 空調(diào)別打這么低了。”
程蘇青沉默了一會,不耐道:“趕緊走。”
蘇安眼角一抽,“好,姐姐好好休息。”
時間一晃到了周五,沈長修約了蘇安去看舞臺劇,但從早上開始就下起了小雨,中午吃飯的時候, 蘇安在食堂接到了沈長修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男人苦笑, “因為天氣原因, 演員們的飛機(jī)延誤了一天。安安,晚上沒法帶你去看舞臺劇了。”
蘇安沒忍住笑了,嘴里頭虛假地失望,“好, 我知道了姐夫。”
還堅強(qiáng)地反過來安慰, “沒關(guān)系, 我們可以下次去看。”
沈長修不知道是不是想補(bǔ)償他, “雖然今天看不成舞臺劇了,但我明天會和朋友一起去馬場,安安要一起嗎?”
蘇安推拒,“姐夫,我不會騎馬。”
“沒關(guān)系,”沈長修溫柔, “我可以教你。”
沈長修對他的態(tài)度真的是好到奇怪,蘇安戳著米飯細(xì)細(xì)思索。之前還可以說是姐夫?qū)偝赡晷【俗拥恼疹櫍F(xiàn)在程蘇青都還躺在家里病著,沈長修不去關(guān)心程蘇青,反而約他去看舞臺劇去馬場,怎么想怎么古怪。
沈長修到現(xiàn)在為止才見過蘇安幾次?
十指可數(shù)而已。
沈長修不是一兩眼就能被一個人輕易迷住的小年輕,他心思深沉到程蘇青這樣的美人也會在他身上栽一個跟頭。他現(xiàn)在對蘇安的態(tài)度這么熱情,蘇安升不起一絲半點的榮幸,只有針扎似的危機(jī)感。
古人都說過,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要么有企圖,要么就是楚鶴。
然而楚鶴對他也并非是喜歡,而是一種高等物種看到低等物種中出現(xiàn)一個變異種似的玩味。
蘇安眼神一暗,握緊了筷子。
電話那頭的人道:“怎么不說話了,不想去嗎?”
“想去,”蘇安,“我還沒騎過馬呢。”
沈長修笑道:“那你今天好好上課,明天放開玩。”
蘇安好聲好氣地應(yīng)了。
這通電話讓他想起了楚鶴那個狗東西,食欲都要被影響得差點沒了。蘇安低著頭扒飯,把帶肉的菜吃了一干二凈,瀟灑離開食堂。
下午大課間,蘇安又接到了一個消息。
是何夕燃的工作室給他發(fā)來的消息,預(yù)訂了周六的工作時間。
蘇安回了對方周六已經(jīng)有約,過了幾分鐘,有陌生的手機(jī)號打了過來,蘇安心中有幾分預(yù)感,他慢騰騰地走到廁所,找了間沒人的隔間接聽,“你好?”
“我是何夕燃。”低沉的男聲。
蘇安“哦”了一聲,低頭看著球鞋,“何先生找我有事?”
聲音透過電波,有些發(fā)軟。
何夕燃道:“明天為什么請假。”
“我已經(jīng)和您的助理解釋過了,”蘇安語氣生疏,“明天已經(jīng)有約,實在不好意思。”
自從天臺上何夕燃和蘇安說了那樣一番石破天驚的話之后,蘇安對待何夕燃時就以躲閃為主。這個男人看起來冰冰冷冷不沾是非,但蘇安卻摸清了幾分何夕燃的脾性,說起來有些令人錯愕,和外表形成反差的是,何夕燃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狂妄。
自我,隨心所欲,別人躲他他也要追上來讓自己高興。蘇安和他熟嗎?不熟,不熟他就敢直接跟蘇安說沈長修害死何翡雨的話。
太狂妄了,好像蘇安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他告訴了蘇安這樣一個驚天大秘密,也不擔(dān)心蘇安知道了會怎么樣。
按尋常的邏輯來說,何夕燃這樣大膽的原因不外乎這件事涉及了蘇安自己,誰讓蘇安的姐姐是沈長修的新女友,要是沈長修真的是一個殺人犯,那蘇安為了姐姐也要和何夕燃綁在一條船上。
但不好意思,蘇安打算反著來。他想冷一冷何夕燃這個人,轉(zhuǎn)而從他這里得到更多的一些信息,畢竟誰知道何夕燃是不是楚鶴,說得是不是真話,得吊著又得防著。
何夕燃靜了兩三秒,毫無波瀾道:“你或許看完了合同。”
蘇安:“嗯?”
“第二十六條,一周的工作時間不能少于30個小時,”何夕燃往后靠在車座上,戴著黑色老鷹戒指的中指冷漠敲著西裝褲,“而你本周還沒有工作過一次。”
蘇安“唔”了一聲,狡猾道:“合同上好像也有寫只要提前通知,特殊情況下不予計較。”
“你非要去了,”何夕燃話頭一轉(zhuǎn),低沉的嗓音裹挾冷意,“誰約的你。”
蘇安道:“您連這個也要管嗎?”
何夕燃不容拒絕,“說。”
蘇安特意等了三秒,才道:“我的姐夫。”
夏天的雨一陣一陣,傍午放學(xué)時已經(jīng)停了下來。蘇安剛坐上車就問道,“張叔,姐姐今天怎么樣?”
張叔看著左右道路的車輛,“小姐好得很呢,聽管家說,明天就能好全了。”
蘇安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轎車隨著人流拐了彎,蘇安低頭玩著手機(jī)。但十幾分鐘后,平穩(wěn)的轎車猛得一個剎車,蘇安猝不及防往前栽去,又被安全帶重重拉回椅座,他趕忙握上拉手,“怎么回事?”
張叔正嚇得大口喘著氣,驚魂未定,“前面突然竄出來了一輛黑車。”
蘇安往前一看,一輛黑色轎車正正好堵住了他們的去處。張叔看了眼車牌,火氣上涌,拉開車門下去,“小少爺您等一等,我讓他們把車往旁邊停停。”
他們平時走的不是這條路,只是平常走的那條路出了車禍,車輛堵著沒法過人。張叔才繞了路想回去,走了寬窄無人的小道。
蘇安看著張叔走過去理論,沒過一會,張叔臉色卻一白,唯唯諾諾地朝轎車彎腰致歉。
蘇安心里一跳,幾乎瞬間就升起了不妙的預(yù)感。果不其然,前方的轎車打開了門,從里面走下了個人。
黑色皮鞋踩著細(xì)小水花,越走越近。
腳步聲在車窗外停下,何夕燃屈身,遮到鼻梁上的黑卷發(fā)根根分明,他透著車窗在和蘇安對視。蘇安屏著氣,憋得臉都紅了,明明何夕燃沒法透過車窗看見他,但他總覺得自己在何夕燃的眼里毫無遮擋,白白凈凈地往他眼皮底下一擱,他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
“何先生,”張叔勉強(qiáng)掛著笑容,“我該送小少爺回家了。”
何夕燃不理他,屈指在車窗上敲了兩下。車窗降下,露出蘇安的半張臉,小家伙被嚇到了,臉色有些不自然,明亮的眼睛悄悄往上偷看了一眼何夕燃,又趕緊低著頭躲開,細(xì)細(xì)低低地問:“你干什么呀?”
很乖的樣子。
何夕燃,“程蘇安,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了什么嗎?”
少年人一動不動,倔強(qiáng)成了個木頭。
記得,說沈長修是個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