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梅看到這么多人嚇了一跳, 弄清楚這些都是等著吃飯的人，不由向米味悄悄投去佩服的目光。一開始她心里怕小飯館開在這里沒生意，這樣到時候她就沒辦法做這份活計, 雖然她姐跟她說小飯館生意很好, 但她總覺得不太信，開在這個巷子里的鋪?zhàn)泳蜎]有生意好的。
    如今才知道她姐說的是真的, 這個小飯館開在這里竟然都這么熱鬧。
    米味打算下午帶著米小寶再去一趟圣草堂看診, 所以不能弄得太晚, 于是對客人們宣布：“今天下午有事，中午的香鍋只有五份，售完關(guān)門。”
    “什么？”客人們都驚了，“五份怎么夠吃？”
    有人轉(zhuǎn)頭看了看左右, 笑著對大家說：“你們擔(dān)心什么？我們是先來的，就算只有五份也有咱們的一份啊，需要擔(dān)心的是后面來的人。”
    眾人反應(yīng)過來, 都哈哈笑了起來。是啊, 他們擔(dān)心什么，他們來的這么早, 怎么著也有他們的飯。
    當(dāng)下眾人就催著米味趕緊開飯。
    米味吩咐李二梅招呼客人入座，自己圍上圍裙進(jìn)入廚房開始做香鍋。
    當(dāng)一份份香鍋從窗口遞出來，李二梅幫著客人端去桌上，鼻尖聞到前所未有的香味，忍不住一個勁地偷咽口水，心里終于明白這家飯館為什么生意能這么好了，老板這手藝實(shí)在是絕了，光是聞著就讓人想吃。
    聽她姐說老板中午會提供一頓飯，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一份香鍋, 要是能吃到就好了。
    五份香鍋賣的很快，一個時辰未到就全都賣完，后面再來的客人都被告知明日再來，一個個笑著來卻沮喪著臉離開，暗惱自己來的晚了，看來下次吃飯要趕早。
    客人忙活完了，米味這才做了兩份香鍋，將其中一份遞給李二梅，“二梅姐，這份是你的午飯，我多做了一點(diǎn)，你可以帶回去和李姐姐有你女兒一起吃，吃完了再回來刷碗就行。”
    沒想到她連這個都想到了，李二梅心里一暖，無限感激，“謝謝老板，我很快就吃完回來忙，碗筷你放著我來收。”
    米味笑笑，“不急，你們慢慢吃，碗筷放這里又不會跑。”
    李二梅這才端著鍋急匆匆地往隔壁走，想要快點(diǎn)給女兒和姐姐嘗嘗老板做的這么好吃的吃食，女兒長這么大都沒吃過什么好東西，吃到這個肯定要開心壞了。
    李二梅走后，米味帶著米小寶和阿福一起吃飯，但剛坐下來還沒來得及吃，又從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華服男子，二幾歲的年紀(jì)，長相俊逸，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后面還跟著個小廝。
    小廝率開口：“老板給我們來兩份麻辣香鍋。”
    米味放下筷子站起來帶著歉意開口：“不好意思啊公子，本店今日有事，限量銷售，剛剛已經(jīng)賣完了。”
    “什么？”小廝，也就是徐福貴不滿地皺眉，“就不能多做兩份？我們特意趕來的，總不能吃都沒吃就離開吧。”
    米味福了一禮，“實(shí)在不好意思，今日真的有事，公子要是想吃明日再來吧，明日還有。”
    “我說你——”
    徐福貴正要開口施壓卻被年輕公子哥打斷，“既然老板有事那就不要勉強(qiáng)了。”
    徐福貴只好咽下嘴里的話，默默地退回到自家公子身后。自家公子的性子就是這樣，對于自己看得上的人總是格外寬容好說話，一點(diǎn)也不為難人。
    徐景元走到一張桌前，對還沒來得及動筷子的一位客人道：“這位兄弟，你的這份香鍋能否轉(zhuǎn)賣于我？放心，必不讓你吃虧。”
    拿著香鍋的男人自然不愿意，他可是特意跑來吃的，好不容易才搶到最后一份，怎么可能轉(zhuǎn)賣？
    他拒絕，徐景元笑笑，默默地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夠嗎？”
    一份香鍋才八文錢，這一錠銀子不知道能買多少鍋了！
    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我們望著他們。
    米味：.......不是，這位公子，你怎么不拿錢來收買我呢？你要是給我一錠銀子，我也愿意把我自己的這一鍋給你的，的！
    米味心痛極了，眼睜睜地看著拿到最后一份香鍋的男人顫巍巍地拿起銀子，將香鍋轉(zhuǎn)賣給了他，然后又開心又心疼地離開了飯館。
    米味默默撫了撫胸口，告訴自己要堅強(qiáng)，木然地回去繼續(xù)吃飯。
    ————
    飯館里的人全部吃完走了之后，米味便帶著米小寶和阿福一起往圣草堂而去。
    既然阿福以后都要跟他們生活在一起，她也就不打算再瞞著阿福關(guān)于米小寶生病的事情，反正發(fā)病的時候總是會知道的。
    阿福自從知道米小寶生下來就有病，而且每個月都要發(fā)之后，整個人就異常沉默，默默地握著米小寶的手怎么都不松開。
    米味知道，他這是害怕身邊的人生病，像他爺爺一樣離開。
    米小寶晃晃他的手，奶聲奶氣安慰道：“阿福哥哥你別擔(dān)心我啦，我的病會治好的，治好之后我就很健康很健康了。”
    阿福摸摸他的頭，重重點(diǎn)頭，“嗯！小寶你的病一很快就能治好。”
    到了圣草堂，看到是他們來了，伙計都沒讓他們排隊候，直接就將他們引進(jìn)一間房間，里面坐著的正是之前給米小寶看過病的老大夫。
    老大夫看是他們來了，從座位上站起來，對米味道：“小娘子，上次你走后我便去問了吳老，吳老說等你們下次再來通知他，你們先，我這就讓人去通知吳老，他老人家過來給小公子診脈。”
    米味覺得有點(diǎn)奇怪，為什么她覺得這老大夫?qū)Υ麄兊膽B(tài)度如此鄭重？難不成這個醫(yī)館的大夫們都特別喜歡疑難雜癥所以格外重視？
    不過重視對他們來說總是好事。
    米味壓下心里的疑惑，帶著兩個孩子默默地等著，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一個滿頭白發(fā)長須飄飄的老者步履略急地從門外進(jìn)來，一進(jìn)來就將視線放在米小寶身上。
    吳老太醫(yī)腳步一頓，瞳孔一縮，心臟也在看米小寶的瞬間亂了，噗通噗通地跳得飛快。
    像，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可是，那人不是無妻無子么，而且?guī)啄昵罢谖鞅睉?zhàn)場，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大個孩子？這孩子到底跟那人是什么關(guān)系？
    米味看出老太醫(yī)神情不對，也起了疑心，問道：“大夫，你是不是認(rèn)識我兒子？”
    吳老太醫(yī)回過，心里快速思量了一番，決定不動聲色，弄清楚再說，于是收起臉上的情，撫了撫花白的胡須，道：“只是覺得小公子長得格外可愛，跟我的小重孫很像。”
    米味也說不出什么不對，只好略過不提。
    吳老太醫(yī)坐下來，讓米小寶將手腕放到脈枕上細(xì)細(xì)診斷起來。只不過這一次他的臉上沒有任何不對的情，只是較為凝重而已。
    吳老太醫(yī)診斷完，米味忙問:“大夫怎么樣？我孩子的病您有辦法嗎？”
    吳老太醫(yī)壓下心里的驚濤駭浪，又不動聲色地看了米小寶好一會，這才勉強(qiáng)鎮(zhèn)下來，慢慢說道：“這病老朽只在很多年前聽說過，這病因毒而發(fā)，但此毒是西域一帶一種很是隱秘的毒，就連在西域都很少，更不提中原地區(qū)，所以也很少有人能認(rèn)出此毒，更很少有人能解此毒，老朽不才，也對此毒束手無策。”
    “大夫，的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嗎？”米味殷殷詢問：“那您認(rèn)不認(rèn)識能解此毒的人？”
    吳老太醫(yī)垂眸片刻，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但小娘子放心，老朽會多方打聽，要是有關(guān)于此毒的消息老朽會及時通知你。”
    米味咬住下唇，心里的失望前所未有。就連宮中的老御醫(yī)都沒有辦法，那小寶唯一的希望的只有放到他親生父親身上了嗎？
    想到這里，米味又問吳老太醫(yī)：“老太醫(yī)，我冒昧再向您打聽個事情，您有沒有過跟我家孩子比較像的男子？或者說我家孩子有沒有長得跟您認(rèn)識的哪個人比較像？”
    吳老太醫(yī)心臟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反問：“哦？小娘子為什么這么問？”
    米味也悄摸摸地審視著他，道：“不瞞老大夫您說，我們母子兩與孩兒他爹失散了，這次來京城也是為了找孩子爹爹，但茫茫人海如去找，老大夫您見多識廣，想來認(rèn)識的人多，所以想問問您，要是見過跟我家孩子長的像的男子，勞煩告訴我一聲，小女子不勝感激。”
    吳老太醫(yī)撫摸胡須的手頓住，“那小娘子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么？”
    米味搖搖頭，“多年前我曾摔落山崖，醒來后便盡數(shù)忘了前塵往事，所以現(xiàn)在一點(diǎn)關(guān)于對方的記憶都沒有，這才需要在茫茫人海中慢慢找尋。”
    老大夫內(nèi)心掙扎了一瞬，是否認(rèn)：“這倒是不曾見過，以后老朽多注意注意。”
    米味看不出老太醫(yī)有什么不對勁之處，暗自嘆了口氣，但不管怎么說還是向老人家再次表示感謝，這才帶著兩個孩子回家。
    三人走后，老大夫扶著吳老太醫(yī)去后院休息，“老師，我看你今日神情不對，那對母子是不是身份有異？”
    吳老太醫(yī)坐在矮塌上沉吟不語，整個人顯得很是凝重，半晌后才幽幽地問：“敬之，你記得軒轅家嗎？”
    老大夫一驚，“老師，您這話是何意？難道那孩子與他們家有什么關(guān)系？”
    吳老太醫(yī)撫摸胡須，眉頭緊緊皺著，“敬之，你記得慶元二三年大魏大勝羌蕪的事情嗎？”
    “記得，那一年老師您還在太醫(yī)院當(dāng)差，我記得當(dāng)時軒轅老將軍雖然大勝歸來卻奄奄一息九死一生，太醫(yī)院所有醫(yī)正當(dāng)時都去為老將軍診治，老師您也去了。”
    “不錯，我也去了。”吳老太醫(yī)看了看門外，確定沒人，這才壓低聲音道：“那你可知，當(dāng)時圣上對外宣稱老將軍是受了重傷，其實(shí)不然，老將軍是中了毒。”
    “什么？中毒？”老大夫驚訝，“到底怎么回事？”
    “當(dāng)時我大魏國力遠(yuǎn)沒有如今強(qiáng)盛，羌蕪沙胡等國對我大魏虎視眈眈，內(nèi)憂外患之下，只有當(dāng)時還年輕的軒轅老將軍能震懾敵軍，有他在我大魏才有安，圣上決不能讓老將軍中毒之事宣之與眾，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老大夫情也凝重起來，“老師，這毒很難解嗎？”
    吳老太醫(yī)點(diǎn)頭，“豈止難解，我們壓根就是束手無策，只能看著老將軍痛苦。”
    “可軒轅老將軍自那之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問題啊？”老大夫越發(fā)糊涂，“到底怎么回事。”
    吳老太醫(yī)嘆了口氣，“此毒極為霸道，雖平時無異，但每月都會發(fā)一次，發(fā)起來痛苦難當(dāng)，渾身猶如野獸撕咬萬箭穿心。中此毒者壽元會受到很大影響，男子超不過四歲，女子超不多三五歲。不光如此，此毒會傳給子嗣，每一代都要承受這種痛苦。”
    “這——”老大夫終于明白為什么要隱瞞此事了，一旦有人知道軒轅家的人身帶此毒，每月發(fā)，那只要找準(zhǔn)時機(jī)在發(fā)作之時下手暗殺，那可就.......
    吳老太醫(yī)搖了搖頭，“此毒最不能宣之于口的一點(diǎn)在于，此毒會不利子嗣。”
    “不利子嗣？”老大夫睜大眼，“是不容易生下孩子嗎？”
    吳老太醫(yī)點(diǎn)頭，“軒轅老將軍中毒之前，軒轅老夫人只生了一女，也就是如今的如意郡主，但自從老將軍中毒，當(dāng)時尚年輕的軒轅老夫人卻再也沒有懷過孕，求醫(yī)問診無數(shù)，湯藥入口無數(shù)，可盡數(shù)無效，我們這才了解此毒有如此的副作用。”
    老大夫嚇了一跳，想到軒轅家那位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大魏戰(zhàn)，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浮現(xiàn)在心頭，“但是，如今軒轅家不是有那位？難道他不是老將軍親生？”
    “非也非也，敬之你在想什么呢，除了軒轅家的男人，誰能擁有那般深不可測的武力和力拔山兮的力氣。”吳老太醫(yī)擺擺手，“只是不利子嗣，但并非絕對，也許上天看老將軍征戰(zhàn)一生，不忍軒轅家絕后，八年后，軒轅老夫人終于為老將軍生下一兒，但此后再也未育，軒轅家也就那一根獨(dú)苗。”
    原來如此，老大夫恍然大悟，后又想到什么，急急問道：“那一位是不是也身帶此毒？”
    吳老太醫(yī)默認(rèn)。
    老大夫想起剛剛才離開的米小寶，眼睛瞬間瞪得比銅鈴大，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那剛剛的小孩，他、他是不是也、也是這種病？老師你是不是懷疑......懷疑那孩子和那人有什么關(guān)系？”
    吳老太醫(yī)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敬之，你沒有過那位，但我自然見過，剛剛那孩子，和那一位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什么！”老大夫激動地站了起來，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問道：“老師，您的意思是，那個孩子是軒轅、軒轅溯的孩子？可那人身邊從來沒聽說過有女子啊，甚至還有傳言他不喜女子，如今更是昏迷不醒，怎么可能.......”
    吳老太醫(yī)：“除了父子，不做他想。但為何會有那對母子的存在，老夫也想不通，五年前他明明是在戰(zhàn)場上啊，不可能的。”
    “不說可不可能。”老大夫在地上走了兩圈，這才問道：“老師您說，軒轅家知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嗎？”
    吳老太醫(yī)撫了撫胡須，搖搖頭，“我認(rèn)為應(yīng)該不知道，軒轅家如今這樣，許多人都認(rèn)軒轅家就此絕后，可能就連軒轅家的人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要是知道有這么個孩子存在，軒轅家不會放任不管的。”
    “是啊，就這么個獨(dú)苗苗，不可能不管的。”老大夫看著自己老師，遲疑著問：“那......如果軒轅家真的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老師您要去告訴他們嗎？”
    吳老太醫(yī)低垂著視線，手里不停地?fù)軇又颂遥粫r間沒有回答。
    老大夫知道，老師此刻也沒有答案，畢竟當(dāng)今皇帝早已不像先帝在世時那么相信軒轅家，誰也說不準(zhǔn)皇帝到底是否希望那位猛虎醒來，更猜不透皇帝是想軒轅家絕后還是不想。
    老師如果告訴了軒轅家這件事，于是給軒轅家送去了希望，那.......
    “敬之啊，我要好好想想。”此事干系重大，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插手這件事。
    “可是老師，京城里過那位戰(zhàn)的不計其數(shù)，如果的那么像，其他人見到那孩子肯定也能猜到的。會不會有人趁著軒轅家還沒發(fā)現(xiàn)，把那孩子給——”
    吳老太醫(yī)神情凝重，額間的褶皺更深，心內(nèi)掙扎更甚。
    老大夫坐在一邊陪他靜坐片刻，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老師，容學(xué)生多句嘴。軒轅家為我大魏立下汗馬功勞，軒轅家的男人代代都是死在戰(zhàn)場上，沒有軒轅家，哪有我大魏如今的盛世，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大魏的盛世是用軒轅家男人的血鑄成的，學(xué)生實(shí)在不忍心看著軒轅家絕后。”
    “老師，也許那個孩子就是軒轅家這一代唯一的孩子了。”
    吳老太醫(yī)想到軒轅家男人無數(shù)次跟閻羅王搶命的樣子，也忍不住酸了眼眶，他們是大魏的守護(hù)神，要是最終的結(jié)局是這樣，其慘烈。
    罷了罷了，他一把年紀(jì)了，總不能帶著遺憾入土，既然發(fā)現(xiàn)了，那就偷偷上門一趟告知軒轅家吧，也許這能救了軒轅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