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二六章 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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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心焦氣躁指揮兵馬猛攻城墻的王守仁很快得到了稟報,先是不信,待消息證實之后頓時覺得哭笑不得。這邊廂大軍攻城攻的艱難,付出了數(shù)千人的代價,卻進(jìn)展微弱,若非不甘心付出這么多的代價卻一無所獲的話,王守仁都想立刻下令撤兵了??烧l能想到,南城門竟然是開著的,這上哪說理去?
這也太讓人難以接受了,城內(nèi)叛軍在搞什么鬼名堂,怎會出現(xiàn)這樣的疏忽?
但無論如何,城門已經(jīng)開了,還攻個什么鬼城墻,雖然有將領(lǐng)疑惑的提出是不是叛軍玩詭計誘敵深入云云,王守仁大笑道:“誘敵?就算是個天坑,我們也要跳。他們?nèi)舾彝孢@種詭計,我王守仁倒是愿意上鉤。傳令王綸,急速占領(lǐng)城門,大軍揮軍進(jìn)城?!?br/>
事實證明,這根本不是叛軍的什么誘敵之策,王綸帶數(shù)千兵馬沖過城門的時候,根本沒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城門樓上方的精銳弓箭手和火銃手們本來還閑的蛋疼,忽然間大批官兵涌來,他們也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拼命朝下射擊,但那些官兵轉(zhuǎn)瞬間便出現(xiàn)在城門之內(nèi)的廣場上,頓時所有人都傻了眼。
萬銳得到這個消息差點吐出一口老血,怒吼道:“誰守得城門?怎會出如此紕漏?老子要砍了他的腦袋當(dāng)尿壺?!贝颐s到的守城門的一名叛軍千戶哭喪著臉申辯道:“天地良心,卑職親自帶人關(guān)閉的城門,上了十八道鐵栓,加了二十根頂門柱,城門洞放了丈二拒馬九條,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卑職也是一頭霧水啊?!?br/>
萬銳一腳踹翻他,怒吼道:“殺下城去,將他們趕出城去。”
手下的叛軍本來守城便已經(jīng)疲憊不堪,官兵從城門涌入的時候,他們的心已經(jīng)涼了半截,之所以能苦苦支持,便是憑借著城防堅固,現(xiàn)在敵軍進(jìn)城了,所憑借的城防便等同于虛無,可以說南昌城已經(jīng)破了?,F(xiàn)在去拼命,便是以少打多的肉搏,那便是自尋死路。
“怎么。你們敢違抗軍令?”萬銳暴跳如雷,揮舞著大刀怒吼道:“誰敢違抗軍令,老子砍了他?!?br/>
“當(dāng)啷!”一名將領(lǐng)拋下了手中的兵刃,那是原南昌總兵府游擊將軍孫士平。
“孫黑子,你干什么?”萬銳怒道。
孫士平靜靜道:“大將軍,咱們敗了,若是和他們?nèi)獠?,便是白白送了兄弟們的性命。咱們還是降了吧?!?br/>
萬銳怒喝一聲揮刀砍去,孫士平閃身躲開,指著萬銳叫道:“萬銳,你他娘的真砍么?老子們本來就是朝廷的兵馬,王爺造反累的我們成了叛軍,讓我等成了萬夫所指之人。這還罷了,你這廝本是王府的護(hù)衛(wèi),王爺任人唯親讓你當(dāng)了什么鳥大將軍,如今城破了,我等也盡力了,你卻要我們?nèi)ニ退馈P值軅?,咱們的家小還在城中,我等若是死拼,難免連累了妻兒老小,我可不干。你們誰愿意去送命便自己去,老子可要去投降了,就算是被朝廷給斬了,起碼抱住家小性命。”
“不干了,我們也不干了?!笔勘鴤兗娂姃佅鹿薪械溃@些人原本都是朝廷兵馬,被逼無奈成為反叛之兵,現(xiàn)在城破之后,孫士平的一番話也正中心坎,頓時紛紛鼓噪起來。
萬銳臉色鐵青,知道今日之勢再難挽回,看著城門內(nèi)上萬官兵已經(jīng)盡數(shù)進(jìn)入城中,數(shù)隊官兵已經(jīng)朝城中各條街道進(jìn)發(fā),另外的兵馬正封鎖各條通往城門的街道,不久之后,城中各衙門便會被官兵占領(lǐng),四方城門也會被全部孤立起來,雖然自己在城墻上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攻上來,但此處便是死地,難道自己就呆在城墻上死撐不成?
萬銳也明白,普通士兵固然可以撂挑子不干,但自己是絕不可能投降的,自己就算投降了,也不會得到寬恕,因為他是隨王爺造反的主力。在一瞬間,他忽然有些怨恨朱宸濠,本來放著好好的快活日子不過,偏偏要干出這等反叛之事,現(xiàn)在可好,活也活不成了。這時候的萬銳倒是忘了一件事,幾日前朱宸濠可是親自下令讓他撤離南昌的,正是他自己要逞英雄好漢,要表現(xiàn)一番,才導(dǎo)致了今日的后果,這筆賬其實要算到自己頭上而已。
“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了,愿意隨我沖出去的兄弟跟我來?!比f銳昂首闊步,手握大刀高高舉起,怒吼一聲,從城墻后方的階梯上猛沖下去。
還真有幾百名缺心眼的士兵跟著他往下沖,萬銳來到城下,眼前晃動的全是火把和人影,王綸率兩千多兵馬堵住他的去路。萬銳大喝一聲,舉刀往上沖,便聽王綸一聲令下:“放箭?!?br/>
“咻咻咻?!奔顼w蝗作響,從攻城開始一直沒有用武之地的官兵弓箭手終于有了發(fā)泄的機會,上千羽箭黑壓壓兜頭澆來,萬銳頭臉身體四肢上中了不下二十箭,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豪豬,一聲不吭倒在塵埃之中。
其身后的數(shù)百沒腦子跟著下來的士兵們也難逃厄運,數(shù)輪箭雨一過,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城墻上的叛軍目睹這一幕膽戰(zhàn)心寒,孫士平嘆道:“這是何苦,明明已經(jīng)插翅難飛了,還饒上性命。”說罷高舉雙手朝城下大喊道:“莫放箭,我等降了?!?br/>
叛軍士兵們醒悟過來,紛紛舉手高叫道:“降了降了,饒命饒命?!?br/>
……
戰(zhàn)事本來不知到何時才會結(jié)束,王守仁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收場,但忽然出現(xiàn)的這場變故很快便讓這場攻城作戰(zhàn)接近尾聲。四更時分,南城四門,大小二三十座衙門盡數(shù)被占領(lǐng),包括宜春王在內(nèi)的隨同朱宸濠叛亂的大小官員近百,盡數(shù)被擒拿到案。
南昌城中燈火通明兵馬來去,搜捕叛軍和零星的打斗聲一直持續(xù)到天亮,黎明的晨霧散去,朝陽照耀這座西南古城的城頭的時候,這座朱宸濠苦心經(jīng)營的城池業(yè)已完完全全落入王守仁的掌握之中。
王守仁也得以知曉昨夜那詭異的城門事件的真相。
事情是這樣的,昨夜兩軍交戰(zhàn)正酣,萬銳命人驅(qū)趕五六千百姓參與守城,這些百姓負(fù)責(zé)將城下堆積的守城物資往城頭上運,箭支石塊圓木等物資需要大量的人手搬運,因為城頭上的叛軍發(fā)了瘋的往下丟,很快便將城頭囤積的物資丟了個精光。百姓們在叛軍小隊的監(jiān)督下便成了運送這些物資的主力。
然而,南昌城中的百姓對朱宸濠絲毫沒有好感,他們痛恨寧王府在南昌的巧取豪奪魚肉百姓,但他們無力反抗,只能逆來順受。現(xiàn)在朱宸濠反了,城中亦有流言說朝廷大軍已經(jīng)前來圍剿朱宸濠,這讓百姓們內(nèi)心中竊喜不已。
王守仁的大軍進(jìn)攻南昌城之后,城中百姓的心中便暗流潛涌,他們很希望王守仁能攻破城池,將他們從水火之中解救出來,但他們也明白,以南昌城的物資儲備和城池的防御,怕是一時難以得手。
昨夜官兵攻城傷亡慘重,百姓們都看在眼里,只是毫無辦法,還需要違心的去運送這些給官兵帶來傷亡的物資上城。就在眾人心中既無奈又焦灼的時候,南城城頭的一名叛軍軍官前來索要民夫人手,要將一批弓箭和火銃彈藥搬上城樓。
其實城樓處戰(zhàn)事本不激烈,偶爾有攻城兵馬來到左近,都被城頭的叛軍一通亂殺趕走,但為此他們也耗費了不少彈藥和箭支;他們本可以自己去搬運物資,但放著這些勞力不用自己動手,豈是叛軍士兵們的風(fēng)格。
于是乎,上百名百姓被帶到城門后方,將堆積在城門后方的物資搬運上城樓,一名名叫鄭阿大的百姓看著黑洞洞的城門洞忽然有了冒險的念頭,在搬運物資的時候,他將這個想法偷偷的說給大伙兒聽,不料其他人竟然一拍即合,于是經(jīng)過簡單的籌劃之后,在搬運物資完畢之后,這百余百姓借口喘口氣,盡數(shù)挨在城門洞后方的城墻上休息。后方的少量看守士兵也沒在意,趁著他們不經(jīng)意的當(dāng)口,數(shù)十名百姓進(jìn)入黑洞洞的城門洞中,悄悄的移走拒馬,抬走了頂門柱,卸了鐵門拴,將堅實牢固的南城門徹底的解除了防備,之后便揚長而去。
因為做的實在是突然和隱秘,百姓們也無法傳遞消息給官兵,以至于官兵和叛軍都一無所知,官兵們一頭勁的攻擊城墻,叛軍們一門心思的守城墻,誰也沒得空去檢查一下城門是否安好。若非那一小隊官兵偷奸?;愕匠情T附近躲避城頭丟下的石塊和檑木,那名士兵不小心碰了一下城門的話,百姓們的一番苦心怕就是白費了。
王守仁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之后苦笑不得,重賞那一群百姓之后,站在街上感嘆:“民心啊,這就是民心。民心可抵百萬雄兵啊?!?br/>
跟隨的眾將領(lǐng)深以為然。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