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二章 事與愿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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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楊一清一大早便穿得整整齊齊的帶著隨從出門,今日是約了少卿周東一起去核查軍屯田畝之事。
本以為從今日起是個好的開端,最難對付的寧夏鎮(zhèn)的軍屯邊備之事解決之后,隨后其他三邊各鎮(zhèn)便輕松多了。然而,不過一個時辰之后,楊一清便怒氣沖沖的回到了觀雪樓。
宋楠昨夜思慮太久睡的很晚,這才剛剛起床,正喝著楊蔻兒熬的小米粥,就著熱乎乎的饅頭小菜吃的不亦樂乎。一旁的楊蔻兒托著腮坐在一旁看著宋楠狼吞虎咽的樣子,笑瞇瞇的很是開心。
猛然間,下邊大廳傳來響動聲,楊一清怒罵的聲音也隨之傳來:“無恥!太無恥了,此事我要即刻上奏,簡直無法無天?!?br/>
宋楠一愣,忙命人去下邊查看qingkuang,楊蔻兒也急匆匆下樓而去,不一會親衛(wèi)來報:“楊大人公事受挫,正在樓下廂房里寫奏折呢。”
宋楠皺眉放下碗筷起身下樓,見東廂房門外,三邊總制府的一干屬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那里搓手嘆息,見宋楠下來,一名屬官忙上前來行禮,宋楠問道:“怎么了?你等不是隨楊大人一起今日去核查軍屯了么?”
那官員嘆道:“別提了,受了一肚子氣,大人正在里邊發(fā)怒呢,正在寫奏折上奏?!?br/>
宋楠舉步進了廂房,見楊一清正伏案奮筆疾書,臉色fen之極,楊蔻兒站在一旁咬著下唇看著fen的爹爹不知所措;宋楠來到楊一清身后,楊一清兀自不覺,落筆如飛,飛快的寫著奏折,猛然間只覺手上一滯,再也寫不下去,側(cè)目一看,但見一只修長的手掌握住了毛筆的上端,教他無法寫字。
楊一清大怒,還以為是什么人在搗亂,扭頭便要責罵,卻見宋楠正站在身后,握住那筆桿的手正是宋楠的手。
“宋大人,怎地是你?”楊一清問道。
宋楠不答話,伸手將桌上寫了半截的奏折拿了起來,飛快的看了幾眼,伸手噗的一聲丟到了火盆里,片刻便燃起了火頭。
“宋大人,你這是干什么?這是本官送往京城的奏折,你怎么給燒了?簡直胡鬧?!睏钜磺迥樕幊粒焓峙镜囊宦晫⒚P拍在案上。
宋楠微笑道:“楊大人,莫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劃算。蔻兒小姐,替你爹爹沏杯茶來讓他消消氣?!?br/>
楊蔻兒忙點頭答應(yīng),拎著裙裾出門沏茶,宋楠轉(zhuǎn)頭揮退房中的兩名隨從,拖了把椅子過來坐在楊一清對面,笑問:“大人,何事如此發(fā)怒?”
楊一清也不好在宋楠面前耍脾氣,扭頭來氣呼呼的道:“這些人簡直太無恥了,竟然用如此齷蹉的手段來應(yīng)付我,周東這廝無法無天,我若不將此事上奏朝廷,焉能治得了這個卑鄙的小人。”
宋楠道:“說清楚些,你那奏折上全是憤慨之語,事情我是一點也沒弄清楚原委。”
楊一清道:“你是不知道,剛才差點沒氣死我,按照約定,從今日起周東將開始核查軍屯田畝并將數(shù)據(jù)提交于我,這些事自然是自上而下從總兵姜漢開始;你知道么?我去到總兵府的時候,周東便已經(jīng)在座了,見我到來,他便直接交給我卷宗說姜漢手頭的田畝已經(jīng)丈量核查完畢。我還驚訝于他的效率高辦事快,孰料打來卷宗一看,沒把我給氣瘋了?!?br/>
宋楠靜靜道:“我猜周東丈量的結(jié)果定是姜總兵擁有的職田數(shù)目并未超過朝廷規(guī)定是么?”
楊一清驚訝道:“你怎知道?此事你早就知曉?”
宋楠搖頭道:“我又豈會事前知曉,只是我預(yù)料到有這些手段罷了。安化王這么痛快的便配合整飭屯田之事,這本身就讓我懷疑。昨日我其實已經(jīng)提過這種懷疑,只是大人你顧著高興沒在意我的話罷了,果然其中他們不會這么痛快的便放棄zi的利益,這yiqie也在情理之中?!?br/>
“情理之中?你說的輕巧,這是把我們當猴兒耍呢,安化王裝好人,周東憑著他的身份再替這些人隱瞞,這就是約定好的一場做戲,可惜你我都被耍的團團轉(zhuǎn),真是氣煞我也?!睏钜磺迥樕l(fā)白,以手捶胸大聲咳嗽起來。
楊蔻兒正端著茶杯走進來,見狀慌忙上前扶住楊一清的身子,替他抹胸順氣,楊一清端了茶水喝了兩口才止住咳嗽之聲。
“宋大人,老夫知道你已經(jīng)盡力了,京城和邊鎮(zhèn)的人沆瀣一氣勾結(jié)在一起做戲,我們暫時是斗不過他們了,這件事只有上奏朝廷請皇上發(fā)話才能進行下去,這些狗東西若不受到懲處,國法不容?!?br/>
宋楠看著氣急敗壞的楊一清替他感到有些可憐,此人一心一意為了大明朝著想,兩袖清風剛正不阿,但卻處處碰壁,若無zi推薦他還懷才不遇的窩在白紙坊的荒墳樹林之中。但楊一清shizai太過天真了,雖宦海沉浮經(jīng)年,卻依舊沒能看清一些規(guī)則,這才是他諸事不順處處碰壁的原因。
“奏折不能寫?!彼伍?。
“為什么?此事難道不該上奏?你瞧著吧,老夫估摸著,明日周東送來的核查軍中副總兵各衛(wèi)指揮使各級武官的職田丈量結(jié)果也是一樣,定是數(shù)額符合朝廷規(guī)定,并未侵吞軍屯田畝這類的屁話,難道我們眼睜睜的而看著這狗東西當面欺騙我們?”楊一清憤而起身怒喝道。
“不是不該寫,而是不能寫?!彼伍俗粍樱o靜道。
楊蔻兒拉著楊一清的衣袖輕聲道:“爹爹,你便是生氣也不能如此對宋公子說話啊,坐下,好生的想想辦法,商議商議?!?br/>
楊一清驚覺zi過于失態(tài),面前的宋楠無論從爵位和官職上都比zi高,雖非zi的上官,但zi沖著他發(fā)火顯然是沒道理的。
楊一清長嘆一聲坐下,啞著嗓子道:“不上奏朝廷,此事難道裝作不見不成?哎,要做點事情shizai是太難了,我楊某人一片赤誠報國之心,奈何渾身干勁無處去使,想想都教人沮喪欲死?!?br/>
宋楠輕聲道:“楊大人何必如此,行事當有計謀,楊大人剛正不阿自是不屑于此,可有句話說的好,對君子以君子之法,對小人以小人之謀,面前這幫小人滿腹詭計,我們以君子之道約束他們,又怎么可能得逞?”
楊一清聽宋楠話里有話,直起身來道:“難道宋大人早就有應(yīng)對之策?”
宋楠道:“楊大人,周東是奉旨前來丈量軍屯核查稅率的欽差,他丈量出的數(shù)目無人可以反駁,因為他是欽差,你上奏則是懷疑皇上派來的欽差大臣的公正性,會惹來一大堆的彈劾,皇上也會不喜?!?br/>
“這我也知道,但身為朝廷命官,我豈能因為害怕彈劾便隱瞞不奏?這不是助紂為虐么?”
“楊大人,我不知如何跟你解釋,你想辦成事情,便不要意氣用事;且不說這次上奏會給你帶來什么樣的彈劾,我甚至懷疑你的奏折是否會送到皇上的案前,你要知道,這周東是誰派來的人,他的目的何在?你的奏折要從何人手頭經(jīng)過,他看到這封奏折后會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這些事你難道統(tǒng)統(tǒng)的不考慮么?”
楊一清瞬間冷靜了下來,剛才的fen讓zi的大腦無法周詳?shù)乃伎颊?,宋楠說的對,周東是劉瑾派來的人,正是劉瑾的舉薦才皇上才委派了這么個大理寺少卿卻跑來跟zi協(xié)同核查邊備屯田的欽差,zi其實早就明白,周東就是來搗亂的,現(xiàn)在這廝跳出來搗亂了,zi卻又fen的失去理智,這可大不應(yīng)該。
可能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昨日宋楠送來的好消息讓楊一清覺得見到了陽光,希望越大,期待越高,最后的失望也越大,失落也越痛苦,楊一清便是陷入了這種巨大的反差之中。
“上奏對你無半分haochu,對眼前的事情也無半分的益處,純粹多此一舉,所以我才燒了你的奏折。這件事另有解決的辦法,不過想請求朝廷的協(xié)助卻是無望之想,要解決還的在寧夏鎮(zhèn),靠的也不是別人,而是你和我。”
宋楠鎮(zhèn)定的神色堅定的話語讓楊一清自慚形穢,zi活了幾十年,歲數(shù)比面前這個青年人۰大了一倍有余,遇事卻沒他這么鎮(zhèn)定自若,這么分析清晰,shizai是有些慚愧。況且從宋楠的話中,楊一清聽出了端倪來,宋楠定是已經(jīng)有了應(yīng)對之策,此人計策多端,沒準真能扭轉(zhuǎn)局勢也未可知。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