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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六零章
    暮色中，新鎮(zhèn)小城的城墻黑影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這座小城并非建制上的城池，而是霸州衛(wèi)以南輻射的一所千戶所駐地的寨堡，久而久之人煙聚集，寨墻越筑越高，倒成了規(guī)模；而霸州衛(wèi)也分駐了一個千戶所在此，肩負著左近文安雄縣等地的治安之責。
    便是這座彈丸小鎮(zhèn)，如今卻成了人煙浩鬧之所，霸州衛(wèi)的兵馬和霸州隨軍官員匯集在此，為的便是對付南邊百余里的文安叛賊。
    宋楠的一千錦衣衛(wèi)騎兵校尉來到新鎮(zhèn)寨堡北門外，未靠近寨堡北門，城頭便是一輪羽箭射了下來，射的錦衣衛(wèi)們措手不及一陣慌亂，幸而城頭上的兵馬也只是警戒性的射擊，并非為了傷人，倒是沒造成什么傷害。
    宋楠下令穩(wěn)住陣型，騎馬帶著貼身親衛(wèi)和萬志王勇等人趕到城下，只見鄭達和侯大彪正對著城頭大罵，城頭上火把閃閃，立著數(shù)百守城的兵士，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宋楠吩咐幾句，侯大彪空著雙手舉著火把策馬上前，城頭上有人高喊道：“來的是什么人？”
    侯大彪高聲道：“我等是京城趕來的錦衣衛(wèi)緹騎，快開城門。”
    城頭上一陣慌亂，不久后一名軍官摸樣的人站了出來叫道：“京城來的錦衣衛(wèi)么？你們來此作甚？”
    侯大彪一路奔波又累又渴，正心中惱火的很，罵道：“我錦衣衛(wèi)的事情要你來管？還不開城門么？誤了公事爺我要你的命。”
    那軍官被唬了一跳，終究還是不放心，開口又道：“不是我們不開城門，我等奉命守城，不準開城門，以防有敵混入城中。”
    侯大彪更是怒不可遏，怒吼道：“叫蔡猛出來見老子，他娘的，真是混帳的很。”
    守城軍官聽到蔡猛之名愣了愣道：“你們認識蔡百戶？”
    侯大彪怒罵道：“廢你娘的話，去告訴蔡猛，錦衣衛(wèi)衙門都指揮使宋大人親自前來，一炷香后若不開城門，他這個百戶也就到頭了。”
    這句話果然管用，盞茶時間，便聽城頭上有人高聲叫道：“諸位大人恕罪，卑職是霸州錦衣衛(wèi)千戶所轄下新鎮(zhèn)百戶所的蔡猛，守城的兄弟是衛(wèi)所官兵，他們也是奉命從事，卑職這便請他們開了城門。”
    片刻后城門大開，蔡猛帶著幾名錦衣衛(wèi)的旗官飛騎而出前來迎接，見到宋楠，眾人滾鞍下馬叩拜，連聲告罪迎接來遲。
    各地的錦衣衛(wèi)衙門千戶宋楠見過大半，這蔡猛是個百戶，倒是第一次見，當下溫顏道：“起來吧，咱們能進城了么？”
    蔡猛是個三十來歲的孔武漢子，聞言忙道：“請請，守城的都是一幫王八蛋，回頭屬下收拾他們。”
    宋楠道：“他們也是職責所在。”
    說罷催馬往前，在蔡猛的引領(lǐng)下往城中進，侯大彪兀自氣鼓鼓的罵道：“老蔡，這他娘的寨堡關(guān)著城門作甚？守城的兵馬傻了么？這才剛黑天便一個個跟孫子似的。”
    蔡猛擺手道：“鎮(zhèn)撫大人，別提了，事情麻煩了。”
    宋楠淡淡插言道：“是不是文安縣的反賊難以遏制，已經(jīng)威脅到新鎮(zhèn)的安危了？”
    蔡猛衷心贊道：“大人明鑒，正是因為如此，卑職數(shù)日前傳上去的消息不知大人可見了，文安縣的反賊們已經(jīng)炸鍋了，前日霸州衛(wèi)的陳衛(wèi)帶足了五千多兵馬立誓要剿滅反賊，可沒想到在文安北郊竟遇到賊兵正面列陣阻擊。賊兵人數(shù)竟然達七千多人，又仗著地勢的險要，一下子便將霸州衛(wèi)兵馬打懵了；死傷了兩千多人，陳衛(wèi)差點中了匪首一箭，帶著剩下的三千多人逃回新鎮(zhèn)。回來后便立刻下令寨門緊閉，嚴加盤查；到處有消息說，賊兵即將進攻新鎮(zhèn)，新鎮(zhèn)寨內(nèi)都是一片人心惶惶呢。”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宋楠吁了口氣道：“果然如此，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這一敗便更是不可收拾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蔡猛道：“卑職下午剛命人將消息傳出去，估摸著快馬明日午后能到京城教大人知曉，卻不料大人親臨于此。”
    宋楠道：“辛苦了，我錦衣衛(wèi)衙門的緹騎可受了損失么？”
    蔡猛道：“那倒是沒有，一百多號人這兩天我都叮囑他們隨時待命，若是賊兵真的敢攻這里，咱們也不能干看著不是？”
    宋楠點點頭道：“做的好。”
    說話間，一千盔甲鮮艷的錦衣衛(wèi)精銳快速通過寨門洞，兩邊城墻上和寨門后的道路兩旁，數(shù)百霸州衛(wèi)官兵呆呆的看著這一群目不斜視身板筆直的錦衣衛(wèi)隊伍；衛(wèi)所官兵對錦衣衛(wèi)緹騎半就懷著羨慕的心思，看看人家高頭大馬武器裝備精良，盔甲都紅黃鮮艷，身后披風獵獵作響，精神頭十足，再看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藤甲，簡直丟人丟死了。
    大隊騎兵轟隆隆馳過寨堡中心大街，引得街邊的居民樓上樓下開著窗戶偷眼往外看，見大隊的騎兵馳過，眾百姓既高興有惶恐，高興的是似乎鎮(zhèn)中又來了援兵，惶恐的是，既然援兵到來，便是說明賊兵攻城的消息是真的了。
    新鎮(zhèn)錦衣衛(wèi)百戶所衙門坐落在東門，單獨有個小廣場和一個大衙門，錦衣衛(wèi)衙門的大擴充運動，讓這個原本只有五十多人的百戶所一下子成了滿員狀態(tài)，錦衣衛(wèi)在朝中的勢力增強，在地方上也很有作用，新鎮(zhèn)寨的衛(wèi)所衙門索性將東城的一小片地方劃歸錦衣衛(wèi)駐扎。
    即便如此，一千騎兵駐扎進錦衣衛(wèi)營中還是顯得逼仄不堪，于是蔡猛安排在衙門口的小廣場上搭建了數(shù)百頂簡易帳篷，命新鎮(zhèn)當?shù)氐腻\衣衛(wèi)緹騎住在帳篷里，京城來的騎兵們都被安置在設(shè)施相對完善的兵營中。
    宋楠被安排住在錦衣衛(wèi)衙門后堂的院子里，小院子四五間房間，被雖宋楠而來的錦衣衛(wèi)各級大佬們統(tǒng)統(tǒng)霸占；對蔡猛而言，這是個表現(xiàn)的機會，他也做的相當不錯，兩個時辰不到，自宋楠到下邊的騎校們都已經(jīng)安頓了下來。宋楠洗完澡來到院子里的時候，一桌酒菜已經(jīng)擺在了院子里。
    眾人落座入席，數(shù)日來快馬奔波，讓在京中過著安逸生活的宋楠也有些吃不消，兩條大腿麻酥酥的酸痛，暗忖若在京城中，這會子恐怕已經(jīng)躺在涼席上，小郡主柔軟的小手已經(jīng)在替自己推拿酸痛之處了，在這里便只能強忍著了。
    蔡猛殷勤的布菜倒酒，眾人喝了一輪后，鄭達將酒杯一頓道：“孟千戶，這里的人有些不懂規(guī)矩吧，我家大人來到新鎮(zhèn)，這里的官兒一個都不見來拜訪，不是說霸州知府隨著霸州衛(wèi)也來到這里了么？還有那吃了敗仗的陳衛(wèi)，怎地不來跟宋指揮說說情況？打敗仗還打出面子來了是不是？”
    眾人哈哈大笑，蔡猛道：“鄭副鎮(zhèn)撫休惱，他們怕是剛得到消息，剛才府衙派人來問了情形，卑職都如實告知了，恐怕他們一會便要來拜訪。他們敢怠慢宋大人，我也是不依的。”
    宋楠擺手道：“咱們可不是來擺譜的，他們來不來拜訪我們，我們都是要干自己的事兒，錦衣衛(wèi)衙門本就和當?shù)氐闹莞l(wèi)所要保持距離，咱們?nèi)艉退麄兇虻没馃幔€怎么偵緝消息，怎么找他們的麻煩？”
    蔡猛尷尬笑道：“大人教訓的是。”
    宋楠笑道：“當然，也不是老死不相往來，還是要適當?shù)谋３致?lián)絡(luò)和溝通，我的意思是保持咱們錦衣衛(wèi)的**性，才有威懾力，才能更好的行使咱們的職責。”
    眾人明白宋楠的意思，這是宋楠一直強調(diào)的錦衣衛(wèi)衙門的處事原則，保持適當?shù)木嚯x，免得和衙門軍隊太近乎，真要有事，反而礙于面子下不了手，也容易滋生包庇袒護貪腐等惡瘤。
    酒過三巡，一名旗校蹬蹬蹬來報稱霸州知州齊之春和霸州衛(wèi)指揮使陳衛(wèi)來率一干官員來訪，宋楠微微一笑，知道這幫家伙們肯定會來，自己從京城來，來的原因不明，定是把他們嚇著了。
    齊之春和陳衛(wèi)兩人帶著十幾個官員呼啦啦涌進小院子來，登時將小院子擠得滿滿登登，雙方行禮已畢，宋楠依舊坐在酒桌上道：“諸位大人見諒，我這一路奔波，實在是餓的不行，諸位想必也用過飯了，本人便不讓你們了，我邊吃咱們邊說話，不算是唐突吧。”
    齊之春忙道：“大人說的哪里話，久聞宋指揮威名遠播，沒想到還能蒞臨小小新鎮(zhèn)，真乃我等榮幸；早知大人辛苦，我等便不該來攪擾，明日設(shè)宴給大人接風洗塵，還望大人賞臉。”
    陳衛(wèi)站在一旁一言不發(fā)，他謊報了軍情，又剛剛吃了敗仗，而錦衣衛(wèi)指揮使宋楠突然來到霸州城，心里正犯嘀咕，哪有心思考慮什么唐突不唐突。
    宋楠道：“明日恐吃不成飯了，諸位大人來的正好，本人正想抓緊時間了解一些文安反賊的情形；蔡百戶，怎不端些凳子椅子讓諸位大人落座啊。”
    蔡猛撓頭道：“沒有凳子椅子啊，咱們衙門里的凳子椅子都拿走用來搭帳篷了，要不諸位大人席地而坐如何？”
    齊之春忙道：“不用不用，咱們就站著說話也成。”
    宋楠道：“站著不妨事？”
    齊之春等人道：“不妨事不妨事。”
    宋楠點頭，自顧吃了幾口酒菜，一干霸州隨軍官員站在一旁垂手而立，像是接受訓斥的小學生一般。萬志王勇侯大彪等人心頭暗笑，宋指揮這派頭甩的足，眼里壓根沒有這些家伙們，換成誰來到地方也不能這么囂張。還是錦衣衛(wèi)衙門有臉，宋大人可是誰也不鳥，人人側(cè)目的劉瑾都沒能奈何自家宋大人，更何況這些下邊的小嘍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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