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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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五八章
    遭遇到劉瑾石文義等人不負(fù)責(zé)任的反對,宋楠基本上清楚正德是不會同意回頭了,這幾日凡是自己提議之事,劉瑾石文義和丘聚都會毫無例外的反駁,夜間的防衛(wèi)也多受指責(zé)。
    在高山衛(wèi)天鎮(zhèn)堡宿營的那一夜,外圍幾座營帳著火,若非發(fā)現(xiàn)的及時,恐怕要出人命,光是這件事,劉瑾便在正德面前不知道說了多少回。正德雖口頭沒加斥責(zé),但明顯有些不高興,宋楠雖懷疑是劉瑾等人故意為之,苦無證據(jù)也不想在路途上窩里斗,也并未深究下去。
    宋楠試圖做最后的努力,拱手道:“臣只是提出建議,希望皇上不要涉險,一切憑皇上定奪便是?!?br/>
    正德想了想道:“這一路上總是有人提醒朕這個提醒朕那個,宋楠啊,朕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便不能讓朕開開心心的巡視這一趟么?朕知道你是替朕的安全著想,朕也不怪你,但朕此行不達(dá)目的絕不罷休,你也不必拿這些不著邊際的猜測來嚇唬朕,朕不會回頭的。若是真的遇到了韃子,朕還想好好的會會他們,難道這兩百多護(hù)衛(wèi)是吃素的不成?”
    劉瑾撫掌贊道:“皇上此言豪氣干云,奴婢們佩服之至,韃子并不可怕,咱們大明朝的武官能學(xué)的皇上的一星半點(diǎn),邊鎮(zhèn)也不至于多受滋擾弄得人心惶惶了?!?br/>
    宋楠忍無可忍怒道:“劉公公,若真遇到韃子,你可不要像那日在山中遇到惡熊那般束手無策,皇上的安??刹蝗菽懵唤?jīng)心?!?br/>
    劉瑾臉色通紅指著宋楠道:“皇上,您聽聽宋楠說的話,皇上便是要奴婢去死,奴婢眉頭也不皺一下,宋楠竟然如此詆毀奴婢,皇上您可要給奴婢做主啊。”
    石文義也喝道:“宋楠,你只是小小鎮(zhèn)撫使,可莫要恃寵生嬌亂了尊卑?!?br/>
    正德臉色不悅道:“宋楠,你太過了?!?br/>
    宋楠道:“皇上……”
    正德擺手道:“不必多言,這種話今后不許再說?!?br/>
    劉瑾道:“皇上,奴婢不怪宋大人言語詆毀,奴婢認(rèn)為宋大人是因負(fù)責(zé)皇上車駕的護(hù)衛(wèi)之責(zé),感覺職責(zé)太大壓力過甚之故,奴婢建議還是讓石文義和丘聚負(fù)責(zé)車駕護(hù)衛(wèi),讓宋大人卸去職責(zé)舒緩一些為好?!?br/>
    正德看了一眼宋楠道:“準(zhǔn)?!?br/>
    劉瑾臉上暗藏笑意,躬身道:“皇上圣明?!?br/>
    宋楠?dú)獾牟铧c(diǎn)罵娘,一著不慎便讓老閹狗騎在脖子上灑了尿,實(shí)在是惡心;護(hù)衛(wèi)之權(quán)被剝奪倒沒什么,宋楠原來攫取此事也是打擊打擊劉瑾的氣焰,原本便不該由自己來掌管此事;但自己拱手送上便罷了,被強(qiáng)行剝奪自然心頭不爽。
    石文義喝道:“宋大人還不謝恩?皇上對宋大人體貼關(guān)懷備至,宋大人不要辜負(fù)皇上的一番愛意?!?br/>
    宋楠咬牙壓住怒氣,這時候不是跟這些家伙爭斗的時候,如何解決韃子窺伺之事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于是行禮謝恩退下。
    正德見宋楠神色不悅,心頭有些不忍,招手叫住了宋楠,將他拉到一邊道:“宋楠,朕不是不信任你,朕此番出行乃是瞞著諸位大臣,朕回去之后他們定然會大嚼舌根,朕也不能讓人看笑話,無論如何艱險,朕也要完成這次巡視。朕其實(shí)心里明白,你和劉瑾他們最近關(guān)系不睦,朕在想,此事或因朕對你過于親近所致,為了不讓你們之間的矛盾加深,這護(hù)衛(wèi)之責(zé)便讓石文義他們來擔(dān)當(dāng),你也落得一身輕松,陪朕好好走完這一路,而非是對你的責(zé)罰?!?br/>
    宋楠道:“臣明白。臣言語也過激了?!?br/>
    正德點(diǎn)頭道:“你和他們不同,朕對你說話也不隱瞞,論本事,你比他們都強(qiáng),但朕身邊就這幾個人能信任,朕不想成為孤家寡人,也不希望你們多生嫌隙。”
    宋楠道:“皇上放心,多謝皇上關(guān)愛?!?br/>
    正德微笑道:“你我是朋友不是么?”
    宋楠忙道:“臣豈敢。”
    正德呵呵笑道:“說好的事豈能反悔,對了,你多陪陪公主說話,這一路上她受了不少苦,朕原不該帶她前來的,你肚子里見聞多,替朕陪她解解悶?!?br/>
    宋楠頭皮發(fā)麻,低聲道:“臣遵旨?!?br/>
    正德拍拍宋楠的肩膀低聲道:“皇姐很喜歡你,朕……”
    宋楠趕緊道:“皇上,臣內(nèi)急,可否先去解決?!?br/>
    正德一愣,擺手道:“去?!?br/>
    宋楠如蒙大赦,趕緊一溜小跑的退下。
    午后開拔前行,隊(duì)伍在崎嶇的山道上蜿蜒前行,宋楠默默跟在最后,眼睛不斷的往天上瞟,那幾只鷂鷹像是鬼魅一般跟隨者隊(duì)伍盤旋不去,讓宋楠感覺被天眼籠罩,心頭惶然不安。
    晚間車隊(duì)在山谷的碎石地上扎下營盤,宋楠無心去正德帳內(nèi)聽絲竹歌舞,獨(dú)自爬上一側(cè)的山坡上看著殷紅的夕陽往西墜落山巒之后;頭頂上傳來幾聲尖利鷹鳴聲,宋楠抬頭看去,見那幾只鷂鷹在暮色里盤旋數(shù)匝接著往北邊的天際飛去。
    沒了鷂鷹的監(jiān)視,宋楠的心頭微微舒服了些,忽聽身后悉悉索索山石作響,宋楠扭頭看去,只見戴素兒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抓著山坡上的草根努力朝自己爬過來,一張俏臉被夕陽映得通紅。
    宋楠趕忙起身去拉了她的小手助她上坡來,問道:“你怎么來了?!?br/>
    戴素兒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道:“你還沒吃晚飯呢,奴家給你送了上來?!闭f著便揭開食盒將里邊的飯菜碗筷取出擺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還拿出一只小酒壺和一個酒杯來,替宋楠斟酒。
    宋楠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戴素兒一慌,酒盅傾覆,灑在地上的酒水迅速沁入碎石中不見。
    “你的手怎么了?”宋楠捏著戴素兒軟綿綿的小手問道。
    戴素兒的手心里流著血,一處明顯的割痕在白嫩的手心上怵目驚心。
    “哦,是剛才爬坡的時候被草莖割破了,不礙事的?!贝魉貎簰昝撌终戚p輕道。
    宋楠心頭有些愧疚,自從那夜之后,宋楠幾乎沒跟戴素兒說過什么話,也沒正眼看過她,戴素兒只默默的在身邊伺候,早起時毛巾溫水都準(zhǔn)備好,幫宋楠梳理發(fā)髻,宋楠換洗下來的衣服也默默的拿去洗干凈,吃飯的時候,無論宋楠何時回到帳幕中,總是有熱熱的飯菜等著自己;戴素兒像是個無聲的影子在宋楠身邊默默的做著事情,宋楠卻像是忘了有她這個人存在一般。
    宋楠默默從懷中掏出布巾,撕裂成兩個長條,弓身在昏暗的夕陽下的山坡上轉(zhuǎn)了一圈,手中多了兩顆青草。
    “手伸來。”宋楠道。
    “不礙事的,真的不礙事的?!贝魉貎赫J(rèn)得宋楠手中的青草,那是止血的草藥。
    “伸過來?!彼伍蝗葜靡傻牡?。
    戴素兒默默的伸出了手,宋楠將草藥放入口中嚼碎成渣,細(xì)心的敷在傷口上,又用布條慢慢的包扎好傷口,系的時候輕聲問道:“緊還是松了?要不緊不松才好。”
    但半晌沒聽到戴素兒的回答,宋楠抬頭看去,只見戴素兒怔怔的看著自己,雙目中流下淚來。
    宋楠嘆了口氣道:“你受苦了,你不該跟我來這一趟,我想好了,回京之后我便求皇上除了你的奴籍,讓你恢復(fù)ziyou之身?!?br/>
    戴素兒不答,低聲道:“你用飯?!?br/>
    宋楠端起酒杯連喝幾杯酒,卻一口飯菜沒動;戴素兒道:“飯菜不合口味么?奴家手藝不好?!?br/>
    宋楠搖頭道:“你燒的飯菜很好,只是我沒胃口罷了?!?br/>
    戴素兒道:“你有煩心事?”
    宋楠擺手道:“不提也罷?!?br/>
    戴素兒從懷中掏出短短的玉簫來道:“奴家為公子吹上一曲,以曲為肴給公子下酒?!?br/>
    宋楠舉杯微笑,戴素兒將玉簫湊到檀口邊,站起身來,輕柔的簫音緩緩響起。
    夕陽西下,天色灰藍(lán),山風(fēng)漸勁。
    簫音傳到坡下營地,營地侍衛(wèi)聞聲仰望,但見夕陽下山坡上兩道剪影一坐一立,站立之人手持洞簫風(fēng)姿綽約,坐著的人舉杯臨風(fēng)長發(fā)飛舞,均目??诖?,以為神人。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