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面圣前 她給自己投毒
寧王早年征戰(zhàn)的時候受傷,腿有舊疾,平日鮮少展露人前。平素洗漱沐浴無人敢觸碰,更遑論是被硬生生踩上一腳。羞愧加上惶惑,陸夭幾乎要哭出來,孰料寧王輕描淡寫松開攬著她纖腰的手?!巴蹂显摱喑孕??!?br/>
這句話陸夭直至到了馬車上才反應過來,他是嫌自己太瘦了嗎?剛剛對方肌膚的觸感還殘留在唇邊,陸夭眉眼不自覺彎了起來。她本就生的絕色,這一笑,五官都被點亮了。寧王有些納罕,眼前這姑娘著實不像是被強迫替嫁的。可她到底圖什么呢?“我們以前見過?”
他狀極無意開口。陸夭從沉思中抬頭,直直撞入寧王的視線,下意識回答?!巴鯛敳挥浀梦伊??”
見寧王神色坦然搖頭,陸夭想,他大抵確非重生而來,否則以他的性子,斷沒有理由撒謊?!拔迥昵巴鯛斒諒瓦吶?,班師回朝,我隨家父在慶功宴上……很是仰慕寧王風采?!?br/>
陸夭臉上浮現(xiàn)出如夢似幻的神情,是少女懷春才會有的甜蜜。寧王聞言露出自嘲的笑容。那一年他尚未受傷,春風得意翩翩少年,多少貴女趨之若鶩,心悅他不足為奇??扇缃袼葰埳韽U,單憑昔日一面之緣就舍棄太子而嫁他,這理由似乎仍然不夠說服力。陸夭沒有察覺寧王情緒的變化,一直提著的心堪堪落地,劈天蓋地的困意隨即襲來,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全身心放松。陷入馬車綿軟坐墊的那一刻,她想,有什么事都等醒了再說吧。按祖制,王室結(jié)親,次日都要進宮謝恩。陸夭早晨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新房了,可喜床另一側(cè)卻沒有睡過的痕跡。雖然時間尚早,她還是急急下床。寧王派了送聘禮那位嬤嬤來伺候她起居,嬤嬤邊伺候她梳洗邊笑道?!白蛉帐峭鯛攲⑼蹂нM來的,這么多年,老奴還沒見他對哪位姑娘這么上心?!?br/>
陸夭的臉“騰”地紅了起來,但她還是點點頭?!八院显撐壹藿o王爺?!?br/>
這下輪到嬤嬤詫異了。陸夭梳洗很快,待從內(nèi)室出來時,寧王已經(jīng)負手而立等在飯廳了。宮中規(guī)矩多,早膳不宜過豐,免得到時候要找地方如廁,未免不雅。陸夭也沒有要吃的打算,她從荷包拈了一塊糕入口,算是填肚子,隨即徑直走到寧王身邊。雖是大婚,但因著出了替嫁的簍子,陸夭并未有過多裝扮。一襲妃色廣袖團花宮裙,配著代表仍是在室女的單螺髻,十分耐人尋味。寧王見此裝扮不由流露出兩分贊賞,這是個拎得清的。于是那句“謹言慎行”的叮囑臨到嘴邊又改了詞兒?!安槐鼐o張,一切有我。”
“有王爺在,我本來也不緊張?!?br/>
嬤嬤再度被剛過門王妃過于直白的言辭震撼。但見二人并肩而立,宛若金童玉女,心里又多了幾分欣慰。*入宮對陸夭而言不陌生,上輩子她跟寧王不親密,幾乎大半時間都耗在皇宮里。一路分花拂柳,但見太子迎面而來,背后還跟著位面戴紗巾的女子,似乎是陸仁嘉。瞧見陸夭,太子眼里幾乎要冒出火來,疾走兩步上前,卻被寧王不動聲色將人擋在身前。“還沒恭喜太子新婚大吉?!?br/>
寧王好整以暇地笑,眼里一派真誠。“皇叔別揣著明白裝糊涂,我就不信,媳婦都娶錯了,你沒發(fā)現(xiàn)!”
太子看向身后仍是姑娘裝扮的陸夭,心下一喜,愈發(fā)肯定陸夭對此事不知情。眾人進了奉賢殿。啟獻帝是個偽善的主兒,表面寬厚內(nèi)心狹隘,所以宮人多謹慎,而今天這種謹慎顯然變本加厲了。上座是面無表情的啟獻帝,皇后坐在側(cè)首,看得出二人情緒均不佳。陸夭進殿便跪下,她雪膚玉貌,再加上態(tài)度謙卑,看著便比面紗遮臉的陸仁嘉討喜許多?!罢l能給朕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弟也想問問,為何御賜的新婦換了人?!?br/>
寧王站在旁邊,一派興師問罪的受害者姿態(tài),顯然并沒有跪的打算。啟獻帝不好拿同為苦主的弟弟做筏子,于是將矛頭對準當事人?!半抻浀秒尴轮?,長女嫁寧王,次女許太子?!?br/>
他眼神掃過陸家二女,“陸家是公然違拗,不把朕放在眼里嗎?”
陸仁嘉被帝王威嚴嚇得磕頭如搗蒜,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個字。陸夭不卑不亢抬頭:“臣女只知聽嫡母安排,大婚當日,隨宮里掌事嬤嬤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陸仁嘉聽聞忙跟著附和:“臣女也不知。”
啟獻帝被堵得啞口無言,宮中掌事嬤嬤是他讓皇后親自選的人。事發(fā)后也再三確認過并無紕漏,可陸夭就是莫名其妙被抬到了寧王府,而陸仁嘉則鬼使神差出現(xiàn)在太子寢宮。如今生米已成熟飯,啟獻帝瞥一眼天壤之別的兩位陸家女兒,心中郁結(jié)更深。本想著給寧王使絆子,沒想到卻給他送了個天大的助力。一旁太子顯然管不了這么多,心心念念好幾年的美人兒沒到手,反倒娶回來個毀容的母夜叉。“兒臣認為,追究責任是其次,當務之急還是把她二人換回來?!?br/>
一語既出,滿室皆驚。姑且不論民間都罕有出嫁退貨的例子,況且洞房花燭夜已過,再把新娘換回來,有悖倫常。啟獻帝被太子不過腦子的言語搞得火起,伸手將案上擺設悉數(shù)掃落在地?!昂f八道!”
孰料平日在皇帝面前怯懦的太子這次卻出奇勇敢,他嫌惡地看一眼身邊爛臉的陸仁嘉?!皟撼甲蛞勾笞?,壓根沒與陸氏女同房,父皇不信,讓嬤嬤驗身便知?!?br/>
陸仁嘉不可置信睜大雙眼,此時翻臉不認人的太子跟之前跟她搞曖昧的簡直判若兩人。對于名門貴女而言,驗身無疑于按在地上打臉,她當時就急了,上前抓住太子衣袖。“太子,你不能這么對我,我已經(jīng)是你過門的妻子了??!”
太子像甩垃圾一樣把她甩掉。“你看看你這副鬼樣子,哪有我皇家威儀!別影響皇室血統(tǒng)了!”
帝后因這句“皇室血統(tǒng)”對視一眼,覺得遺傳著實重要。啟獻帝不好開口,于是給皇后使眼色?;屎笄迩迳ぷ?,看向陸夭?!按耸码m荒謬,但本宮想問問陸二小姐的意見,是不是愿意換回來。畢竟,你也算受害人?!?br/>
這話蹊蹺,同為皇室后裔,怎么誤嫁給寧王便成了受害人?陸夭心底冷冷一笑,表面卻做出惶恐的樣子?!俺寂恢萏煤蠋劚闶浅闪舜蠖Y,家父是禮部尚書,為人兒女斷不敢有違禮之舉?!?br/>
皇后被噎的無言。太子更是傻眼,此時再顧不得許多,死死盯著陸夭,恨不得撲過去?!柏步銉翰槐剡^慮,錯嫁一事父皇已下令封鎖消息,只有在場諸位知情。只要你愿意,你還是太子妃?!?br/>
話未說完,就被陸夭義正言辭打斷?!疤由餮?,太子妃花落誰家當是帝后定奪,臣女只知遵從禮法?!?br/>
陸夭挺直背脊,“按照本朝禮部制度,我已是寧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你該叫我一聲皇嬸才對。”
寧王心里微微納罕,眼下啟獻帝的態(tài)度明明就是贊同太子的做法,她如此敢公然跟帝王作對,顯然并不明智。但不可否認,她自認是寧王妃的時候,自己還是感受到了幾分痛快。也罷,就沖她這份維護,在人前就認下這個王妃吧。啟獻帝聽到這里忍不住開口?!澳悄闶窍爰藿o寧王?”
熟悉的鈍痛從腹部傳來,陸夭微微一笑,知道時機到了。“帝后在上,自有決斷?!?br/>
她行了個標準的跪拜大禮,“但今日來之前,臣女已經(jīng)替自己做了決定?!?br/>
話音未落,一口黑血如箭噴出,濺在陸夭妃色的衣襟上,如同展開大片墨蓮。她隨即軟軟倒下,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座所有人都傻了。唯獨距離最遠的寧王反應奇快,箭步而至,堪堪抄起陸夭癱倒的身軀。緊接著,溫軟的氣息撲在他耳畔,他的心一下子被捏緊了?!白蛞雇鯛斦埼铱磻?,今日,換我回請王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