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吳三桂的軍隊進入灤河流域，一路所見到的卻只是剩下一片廢墟的長城塞北蒙古諸部。
    當?shù)氐拿晒鸥鞑浚皇潜幻鬈姀娦羞w入關內(nèi)，就是在反抗時被殺，剩下的少部份也遠遠的逃離，去了遠離明長城的更北方或者更西方。
    九頭鳥的騎兵放火將燕北長城北百里之內(nèi)的部落村莊，都燒的干干凈凈，不留一只羊一粒谷一間房一頂帳篷。
    吳三桂的兵馬，越靠近長城，越加的處境艱難。他們沒找到一點補給，連飛禽走獸都似乎全被明軍帶走了。
    清君側(cè)的征討行軍才進行了月余，可遼軍卻已經(jīng)因生病、掉隊、失蹤、逃跑，而減員了超過四萬人，長時間行軍，加上草料缺乏，導致了遼軍的戰(zhàn)馬也嚴重掉膘，馬匹已經(jīng)精疲力盡。
    吳三桂此時迫切的需要一場戰(zhàn)斗，他希望能夠馬上跟楚軍交戰(zhàn)，而不是再繼續(xù)這樣無休止的災難般的行軍了。
    戰(zhàn)斗還未開始，他已經(jīng)減員四成。
    戰(zhàn)馬精疲力盡，士兵們士氣低落，全靠著一路上半買半搶，才勉強維持了行軍，可軍中的糧草，始終不超過十天余量。
    對于這場戰(zhàn)爭，吳三桂內(nèi)心已經(jīng)絕望。全靠著心底最后的一絲僥幸，他才一直強撐著。或者說，吳三桂已經(jīng)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騎虎難下了。
    若不是后面還有五萬清軍騎兵，吳三桂絕對堅持不住。
    吳三桂迫切的需要一場戰(zhàn)斗，一場勝利，來鼓舞軍心士氣。
    “楚軍的火器厲害，但我們有騎兵。”吳三桂在自我麻醉。
    潮河北岸。
    一支遼軍的前鋒斥候一路搜索到了這里。
    若不是太過饑餓，他們也不會大膽的跑到了距離長城不過二十里的地方。可他們實在太過饑餓了，在意外的發(fā)現(xiàn)了一頭狐狼之后，他們興奮的窮追不舍。一百斥候緊緊追隨著獵物，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潮河邊上。
    他們沉浸在抓到這頭狼后，殺掉他如何分食。
    結(jié)果正追的起勁。前方突然一陣火銃齊射過來，打的遼軍斥侯騎兵們?nèi)搜鲴R翻。
    張萬年雖然是一名老京軍，可在加入楚軍前就已經(jīng)有一手不錯的火銃射術。加入楚軍之后，他接受了楚軍的新式訓練。
    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全成為了一名合格的楚軍軍官。
    為了伏擊這支遼軍，張萬年采用了排隊槍斃的楚軍標準戰(zhàn)術，而不是用騎射追擊。
    他事先將二百輕騎布置成四個縱隊，每隊五十人，全都下馬。他們沒急著抽出自己的馬刀長矛。而是把重達七斤半的燧發(fā)步槍端在手上。
    步槍使用的是定裝紙彈，浸過豬油的圓筒形紙彈筒，里面是定量的火藥以及一顆圓鉛彈。采用標準化生產(chǎn)，每一把的火銃的銃管口徑以及鉛彈的口徑，都是非常標準的，這大大提高了射擊的精度。
    在遼軍到來之前，張萬年已經(jīng)和士兵裝填好了第一發(fā)子彈。
    他們咬破紙彈殼，先把紙彈里的部份火藥倒入藥池，蓋好火門蓋，然后把剩下的火藥倒入銃管。再把紙彈里的鉛彈連著紙殼一起捅進銃管。
    浸過油的紙殼能比較輕松的捅進銃內(nèi)，而鉛彈外包著的這層紙殼，還能固定鉛彈在銃管中，不會滑出。
    楚軍的士兵，訓練考核中，有一項硬性的標準，就是每名士兵在作戰(zhàn)時重裝子彈，標準時間是二十秒到三十秒。二十秒是優(yōu)秀，三十秒是合格，超過三十秒都是不合格。
    楚軍現(xiàn)在裝備的燧發(fā)步槍。射程能達到一百五十到兩百米。不過除了部份出色的神射手，多數(shù)士兵都不能保持很高的命中率，燧發(fā)槍極易受到風向等因素的影響。尤其是楚軍近年擴張迅速，新兵極多。楚軍為了保持命中率，漸發(fā)展出依靠數(shù)量優(yōu)勢來彌補命中率不高的問題。
    為了確保步兵們最大的命中率，和最大的火力，楚軍采用隊列齊射。
    戰(zhàn)斗時，他們會排著整齊的隊列，根據(jù)不同的目標。分為橫隊、縱隊以及空心方陣這三大隊列戰(zhàn)術齊射。
    配合上炮兵以及步兵連隊的山地榴輕火炮支援，楚軍的火力兇猛無比，在這種戰(zhàn)術下，鎧甲、盾牌，都已經(jīng)擋不住了。
    這也是楚軍越來越少裝備鐵甲、布鐵甲這些重裝防御的原因所在，再厚重的鎧甲也做不到全身防御，就算全身防御，可密集的鉛彈加上猛烈的火炮炮彈，也一樣無用。
    楚軍的步兵們都只裝備一件棉甲，還是不夾鐵片的綿甲。
    在這種戰(zhàn)術下，楚軍更加注重隊列訓練，強調(diào)保持陣形不亂，維持猛烈的火力。
    配備卡式刺刀后，步兵們結(jié)成陣列，可遠攻，可近戰(zhàn)，既相當于弓弩方陣，又是長矛方陣，特別是當他們組成空心方陣后，外層是一排排刺刀，后面是排排的步槍齊射，加之圍在陣中的火炮，隨時能夠給予致命一擊，這使得楚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畏懼野戰(zhàn)的部隊了。
    當遼軍被一陣齊射打的人仰馬翻，還搞不清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
    放空了槍膛的楚軍已經(jīng)開始在迅速裝填第二發(fā)子彈。
    僅僅二十秒時間，不過是瞬息之間，遼軍還在混亂，二百輕騎兵分成的四個縱隊，已經(jīng)打完了一波四輪齊射，緊接著第二波射擊又開始了。
    嘴里還殘留著定裝彈紙殼上的豬油和火藥的混合味道，張萬年沉著冷靜，這不是他第一次上戰(zhàn)場了，可卻是第一次打的如此痛快。
    以往若是遇到上百清軍，那么就算一個營的明軍，說不定都只有且戰(zhàn)且退的份。關寧鐵騎雖不如清軍，可那也不是當初的京軍能夠比擬的。
    開完第二槍后，張萬年再次從紙彈包里摸出一顆定裝紙彈。每一個楚軍身上都有一個子彈包，最多能裝三百發(fā)紙彈。
    不過一般情況下，他們身上都只攜帶一百發(fā)紙彈。
    這些紙彈都是經(jīng)過層層檢驗審核，來自于江南制造廠生產(chǎn)，訓練的時候張萬年就用的這種紙彈，他打了數(shù)百發(fā)紙彈，還從沒有出現(xiàn)過紙彈質(zhì)量問題。沒卡過膛，也沒炸過膛，更沒有大小不符，火藥裝量不對等問題。
    一把七斤半在手。百步之內(nèi)，他幾乎都不會失手。
    “前進！”張萬年花了不到二十秒，已經(jīng)重新裝填好了第三發(fā)紙彈，他迅速的喊出口號，然后帶著隊伍向前進。
    一邊射擊。一邊前進，這也是楚軍的標準步兵戰(zhàn)術。
    前進的速度并不快，楚軍不需要那種狼沖兔突，在一次次的訓練中，楚軍教官們都在強調(diào)一個重點。
    “保持陣形不亂，速度快慢不是問題，只要保持陣形不亂就形。”
    三輪射擊過后，那百騎遼軍，起碼倒下了三四十人。他們狼狽的撤后，丟下滿地尸體。許多遼軍還未斃命，倒在地上慘叫著。
    張萬年盯著逃跑的遼騎，沒有下令立即騎馬追擊，反而下令結(jié)方陣。
    “結(jié)空心方陣，快！”
    麻保望了張萬年一眼，沒有反駁，“空心方陣！”
    空心方陣，楚軍中以步對騎的法寶。
    楚軍的步兵，每連有四隊，每隊有四排。在營連一級是三三制。到了隊排卻成了四四制，這種編制，卻正是因為這個空心方陣。
    在營連及以上的戰(zhàn)斗中，楚軍往往有炮兵支援。也會有不少的配屬輕火力支援，但在營連以下，火力不足，往往懼怕騎兵的沖擊。
    故此，四四編制，能夠最迅速的結(jié)成四方空心陣。
    張萬年老練有經(jīng)驗。麻保也是戰(zhàn)場上老兵，還在講武堂進修過的，兩人都第一時間選擇了結(jié)陣。
    果然，不出他們的預料，脫離戰(zhàn)場的數(shù)十騎遼軍，并沒有逃走。他們繞了個圈，又殺了回來。
    那些遼騎作為斥候夜不收，也是遼軍中的精銳。
    措手不及下，被一群步兵給打的死傷慘重，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服氣的，他們并不知道其實他們面對的并不是步兵，而同樣是騎兵，而且還是騎兵中的精銳輕騎兵。
    在許多遼軍的思維中，步兵是打不過騎兵的。哪怕裝備了火銃的步兵，也一樣打不過騎兵，除非他們有炮。
    可眼前這支突然遭遇的步兵，明顯只是一支巡邏步兵，他們沒炮。
    不過當他們繞回來后，卻發(fā)現(xiàn)戰(zhàn)場上有些不太對勁。
    那些火銃兵既沒有追來，也沒有跑，他們反而像是早有預料到他們會殺個回馬槍一樣的，居然已經(jīng)結(jié)起了一個方陣。
    “前排上刺刀！”
    張萬年大吼一聲。
    士兵們紛紛把刺刀從腰間出，套筒式刺刀也是楚軍獨創(chuàng)。
    刺刀早不是新鮮東西，大明早期的火門槍，就是一根長棍一端裝上一截銃管，這種槍射程短，威力小，準度差，三眼槍就是火門槍的強化版。后來為了加強火門槍的威力，便設計了銃劍。
    當快槍發(fā)射過后，便把銃劍插入銃管中，快槍就搖身一變成為了一支長矛。而三眼槍則因為是三個銃管在一起，因此發(fā)射完后，不需要再裝銃劍，直接掄起來就能當個狼牙棒或者小鐵錘使用。
    不過銃劍還是有許多缺口，因為一旦銃劍插到槍口上后，就不能再重新裝填和發(fā)射了。
    楚軍改良了銃劍，研制出了套筒式刺刀，刺刀末端的一側(cè)帶有空心握把，使用時握把套在槍口上，并旋轉(zhuǎn)一定角度，就能讓槍管外的卡隼卡入握把上的凹槽內(nèi)，將兩者固定在一起。
    這種新式的刺刀結(jié)構(gòu)，刺刀刀身偏于槍管軸線的一側(cè)，兩者間隔一定距離，使射擊與刺殺互不干涉。
    看似一個小小的改動，卻讓步兵們遠近兼戰(zhàn)，配上刺刀后，楚軍的步槍長達一米八，相當于一支標準的長矛，完全可以對付騎兵。
    張萬年自己也抽出了刺刀，握著鋒利刺刀的柄套在銃口用力一轉(zhuǎn)，再一卡，刺刀已經(jīng)嚴密的套進并卡在步槍上面。
    四個隊組成一個四方空心陣，每面五十人，每排十人，列為五排。
    前面兩排的士兵已經(jīng)套好刺刀端起了六尺長的套刺刀步槍，后面三排的士兵則暫時沒有套刺刀。
    刺刀雖不影響發(fā)射，可卻還是會影響裝填。
    特別是在戰(zhàn)斗之時，緊張的戰(zhàn)場形勢，刺刀往往會刺刀士兵自己的手。為了保持射速，因此空心陣有時只外面的幾排先裝刺刀，后面的并不急裝刺刀。
    望著那森森的刺刀，遼軍的那名騎兵隊長差點咬碎了滿口牙。
    “大人，我們怎么辦？”旁邊的一名斥候大聲的問他。
    “什么也不用管，只需要沖過去，撞上去，然后楚賊就會崩潰，逃竄！”隊長大聲的回答自己的屬下。
    遼軍紛紛發(fā)出怒吼聲，向著楚軍沖了過去。
    “放！”
    看著遼軍已經(jīng)沖入射程，張萬年沒有半分恐懼、緊張，有的只是越發(fā)的冷靜。
    命令發(fā)出，他率先開槍。
    砰的一槍，沖在最前面的遼軍斥候頭長應聲落馬。
    砰砰砰的槍聲不斷，又有數(shù)名遼軍落馬。
    遼軍還在沖，他們期待楚軍逃散開來。
    距離越來越近，刺刀越來越明亮，森然，可楚軍的方陣穩(wěn)固如山，不動如鐘。
    ......
    太陽懸在正中，潮河邊上喊殺聲已經(jīng)停止，槍聲不再響起，只剩下嘩嘩的潮河激流聲。
    在不遠處的那處戰(zhàn)場上，一百遼騎已經(jīng)全軍覆沒，他們最終還是敗了。楚軍的方陣沒有亂，沒有散，也沒有退。
    遼軍一直沖鋒，可最終也沒能沖入楚軍的方陣中，他們?nèi)嫉乖诹藳_鋒的路上，也不愧為夜不收之名。
    他們就差數(shù)十余步就沖進了楚軍陣中，可惜，他們并不知道，張萬年這個連雖只有兩百來人，卻還帶著四門山榴炮，雖只是最輕型的四磅山榴炮，可這種不過五十五斤，兩匹馬就能把整門炮和炮彈、工具都能拖著翻山越嶺快速機動的山地榴，裝備上榴霰彈，其威力還是很厲害的。
    在這場戰(zhàn)斗中，他們一直隱藏在旁邊的樹林里，等到最后時刻才發(fā)射。而且他們都沒有動用榴霰彈，直接裝填霰彈，一次齊轟，就徹底粉碎了他們最后的那點奢望。
    當一個遼軍傷兵躺在地上，艱難的呼吸著，看到楚軍從后面的林子里把四門炮推了出來，過了一會，又牽來幾百匹馬的時候，他瞪大著眼睛，猛的吐出口血停止了呼吸，眼睛卻至死也沒閉上，死都不能瞑目！(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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