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這算是勒索吧？
    楊起舞恨恨的提著為數(shù)不多的單肩行李，站在看起來足有一百零八層的世貿(mào)大廈。
    原本她不必站在這里。
    但是，世上只有一個洋娃娃，而她已經(jīng)離開洋娃娃很久了。
    二十七樓的地面亮晶晶的，一塵不染，樓道里擺放著名貴的花木，空氣里的馥郁的花香，頭頂?shù)纳錈粽盏萌嗽诘孛娴挠白右捕际橇辆ЬУ模娑鴣淼墓ぷ魅藛T一個個也是一塵不染，前臺的招待小姐面容嬌好，微笑可親，她親切的接待了楊起舞，聽說是徐總親自召見，頓時笑容又深了幾寸，她請楊起舞走在自己的前面一點，極度彬彬有禮的把她帶至徐總的辦公室門前。
    果然，這就是高級管理層精英人士呆的地方吧？
    楊起舞打量著一塵不染的實木門，認(rèn)命的上前敲。
    真那么先進(jìn)，應(yīng)該安自動門吧？
    哦，不行，那樣看起來應(yīng)該會像個樓下的迎賓門。
    她不承認(rèn)自己有些緊張，只不過喜歡在這個時候胡思亂想。
    撫了一下略微有些激動的胸口，楊起舞不再敲門，她相信經(jīng)過前臺小姐的提前招呼和剛剛自己有力的幾下敲門，里面的人只要不是死的，肯定能聽到。
    “請進(jìn)?！惫?，辦公室內(nèi)傳出一抹低沉的男音。
    楊起舞轉(zhuǎn)手把，推門而入。
    她看到紅木制的辦公桌椅，桌子后頭的男人，正拿一雙獵鷹捕食的眼神盯著自己，感覺自己像獵物的楊起舞，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
    “我來了，洋娃娃呢？”
    此情此景，像極了綁匪片，自己孑然一人，是個孤膽英雄。
    眼前的大綁匪露出英俊不可一世的笑容，
    “急什么？你的眼里就只有洋娃娃？”
    “不然我的眼里還需要有什么？你嗎？”楊起舞搖頭，不想?yún)⑴c這么幼稚的對話。
    如果說，一開始自己是因為徐隨風(fēng)的回復(fù)有了誤解，那么現(xiàn)在，是楊起舞自己，起了躊蹉之意。
    如果不是當(dāng)時的一時激動，楊起舞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真的跟徐隨風(fēng)告白，現(xiàn)在想想，其實莽撞了。
    將近十年的分開，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鴻溝。
    這長長的十年，其實他們什么都不了解，楊起舞愛的，是高中時期的徐隨風(fēng)，眼前這個坐在紅木辦公桌后面的精英男人，她其實完全的陌生，說是完全不了解，其實不為過。
    徐隨風(fēng)亦是，當(dāng)楊起舞再度離開自己的視線之后，他不知為自己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后悔了多少次。
    “你厲害啊，一個人躲起來，還躲得這樣干凈，耍別人很有意思？”徐隨風(fēng)見楊起舞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有所表示，不禁咬牙切齒。
    “我沒有耍你的意思，躲起來，只是因為自己想要冷靜冷靜?！睏钇鹞璞M量平靜的描述。
    “你是冷靜了，我這邊怎么辦？”
    “我聽不明白?！?br/>     話到這里，楊起舞只能老實承認(rèn)，她一直以為煩惱的人只有她自己，畢竟，告白的人也是她。
    “你原本就有權(quán)拒絕，沒事?！?br/>     想想，她又添了一句差點讓徐隨風(fēng)背過氣的解釋。
    “楊起舞，那個時候，我剛剛拒絕蘇小雪！”
    “我知道，你說過?！?br/>     “你不想知道為什么？”
    “好吧，如果你想讓我問，好，你為什么拒絕她？”
    徐隨風(fēng)好不沮喪：“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
    “我如果不在乎，為何還會向你表白？”
    楊起舞不是一般的女子，作不來那種裝聽不懂的樣子。
    “所以你是真的喜歡我？”
    “是?！?br/>     “那我要你嫁給我，為何還不答應(yīng)？”紅木桌后頭的男人有些急。
    楊起舞后退一步，試圖解釋清楚：“所以我說你這個人太極端了，先前，你連我的告白都沒有接受，現(xiàn)在突然說要結(jié)婚，任何人都……”
    “你不是任何人，你是楊起舞！”徐隨風(fēng)拍桌子。
    “我是楊起舞又怎么樣？”她有些莫名其妙：“我又不是有名的人，又不是心理導(dǎo)師，為什么你說得我好像必須得答應(yīng)你一樣？”
    “不答應(yīng)為何要像我告白？”
    完了，兩個人好像繞進(jìn)了死胡同。
    楊起舞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澀意和羞恥，再次試圖把話講清楚：“……我不是在向你告白?！?br/>     “什么？！你還想向誰告白？！”
    眼見徐隨風(fēng)紅了眼睛要跳出來，楊起舞沒什么作用的伸出雙手擋住他，同時急忙先把話繼續(xù)說下去，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在向現(xiàn)在的你告白！”
    他愣住了，
    “什么？”
    “我先前就說過了，我喜歡你，往深處說，我甚至很愛你，但是，那是我對你的在高中時期的感受，這段時間我想清楚了，其實我們有將近十年的時間沒有見面了，根本就不了解對方……所以正確的說，我是在向當(dāng)年的你告白。”
    “你當(dāng)年為什么不告白？”
    沒想到，徐隨風(fēng)聽完這一通話后，第一個反應(yīng)竟然是這一句，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
    “呃，你可以當(dāng)作是因為我沒勇氣，而且……”
    而且當(dāng)年，你還迷戀著蘇小雪呢。
    后半句，楊起舞想了想，壓下不表。
    “你說，你拒絕交往，是因為我們兩個人隔了十年？”
    “……對?！?br/>     “可是，那有什么關(guān)系？”
    “咦？”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難道你對我的感情要以時間的長短來論的嗎？”
    因為總算明白了楊起舞一番話，徐隨風(fēng)也總算是恢復(fù)了冷靜老大的形象。
    “我拒絕了蘇小雪，按你的說法，我才是不合理的，畢竟這十年，我想的人是她，可是，我并不認(rèn)為，時間是理由?！?br/>     “……所以，你可以在那么長的時間之后，還能拒絕蘇小雪？”楊起舞愣愣的，給徐隨風(fēng)的話作了一番解讀。
    紅木桌后的男人點著頭，對楊起舞的分析點頭。
    “我以為，唯有她，你是拒絕不了的……”
    以為時間可以積累感情，比方她，卻原來，徐隨風(fēng)的感情，是不用時間來計算的。
    “我也以為自己不會拒絕?！?br/>     徐隨風(fēng)苦笑的回道：
    “……一開始，因為是被背叛的，又是初戀，所以一直卡在當(dāng)年，這些年又因為事業(yè)沒有顧上感情，所以我的感情世界里，只留下了當(dāng)年的蘇小雪，還有，你別看我現(xiàn)在功成名就什么的，不曉得為什么在你面前，我總感覺自己，跟當(dāng)年沒有什么兩樣……”說到這里，他的苦笑更深了。
    眼前的女人一動不動，只是認(rèn)真的聽著。
    “起舞，我其實，有一段時間，很怕你……”
    “怕我？”
    徐隨風(fēng)點頭，把身子陷入身后的真皮靠墊，單手支著額頭，似乎陷入了回憶中，
    “……高三快畢業(yè)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發(fā)現(xiàn)你，和別的女生不一樣……”
    男生的眼中，唯有注意到了，才會發(fā)現(xiàn)某個女生與眾不同吧？
    也許是那個時候，徐隨風(fēng)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目光會追隨著楊起舞，但是，楊起舞明明是那么奇怪的一個女生，她的個性即不是開朗陽光型，也不是柔美嬌弱型，班上，不，全校沒有一個女生會像她那樣，每天面無表情，可以讓她眼中有光芒的，只是一只舊布偶。
    徐隨風(fēng)搞不懂她，
    一個心思完全摸不清的女生，比一道無解的數(shù)字題更讓他困惑。
    “你不要告訴我，那個時候你就眼里有我了，只是自己不知道？”楊起舞不大相信。
    “我確實在那個時候就發(fā)現(xiàn)你了，只是，我真的，不知道?！?br/>     “那你，可真夠遲鈍的?！?br/>     “是比你想像中的還要遲鈍，我是在你告白后又離開之后，才真正發(fā)現(xiàn)，我一點，也不想再和你失去聯(lián)系了！”
    心臟別的一跳，楊起舞快速的看了徐隨風(fēng)一眼，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她，于是匆匆掠過視線。
    雖然說了這么多，但是情況尚未明朗，那么，自然是先輸?shù)娜讼葋G陣地。
    她守著好不容易失而復(fù)得的寸心，不愿再放，就算因此再度會跌入宇宙的最深處，她也認(rèn)了。
    “……不要再說了，我只想要回我的洋娃娃?！?br/>     徐隨風(fēng)聞言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其實他深知以楊起舞凡事不在乎的性情，用一個分公司來要脅她，是完全不起作用的，這件事的重點，只是他可以通過分公司地中海經(jīng)理的轉(zhuǎn)述，表達(dá)他洋娃娃在手的堅定立場。
    以及他堅定的心思。
    不過，
    看著眼前的她，明明前面時間還說著愛你的表白，現(xiàn)在眼中只剩下一片寂靜，這也算是前所未有的待遇吧。
    雖然徐隨風(fēng)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待遇完全不如一個布偶，不過他也沒有太大的感傷，畢竟，洋娃娃現(xiàn)在可是在他這邊。
    “想要回洋娃娃，就要答應(yīng)我的條件?！?br/>     “我的洋娃娃在哪？”
    面對綁票的綁匪，楊起舞的態(tài)度實在好不起來。
    “洋娃娃很安全。”
    “綁票的話也能信？給我看洋娃娃?！?br/>     徐隨風(fēng)沒奈何，只能先交出洋娃娃，不過在那之前，他已經(jīng)暗中通知警衛(wèi)把公司的入口處把守好。
    抱著失而復(fù)得的洋娃娃，楊起舞仔細(xì)檢查著洋娃娃有沒有被留下古怪食物的古怪痕跡。
    沒想到被徐隨風(fēng)喂食了那些古怪食物搭配的洋娃娃，竟然沒有留下難以清除的污漬。
    她哪里知道，徐隨風(fēng)早托人帶了強(qiáng)力效果又不傷純棉的清洗劑，又買了高級滅菌烘干機(jī)，隔三差五就會親自清洗洋娃娃，連堂母都不給碰。
    檢查完畢，楊起舞這才放心的回道：“好了，我要接回洋娃娃，到底需要什么條件？快說吧?！?br/>     “和我交往，不，和我結(jié)婚?！?br/>     徐隨風(fēng)一步到位的脫口而出，同時掏出一直帶在身邊的鉆戒，這是他帶著洋娃娃去專柜挑來的，雖然銷售人員一臉的難以理解，不過看著徐大老板挑了店里最昂貴的鉆戒，每個人包括特意出來的專柜經(jīng)理，都異口同聲的夸贊洋娃娃有著一張表情豐富的臉，此刻在用很高興的表情，表達(dá)著非常中意這款徐大老板相中的最高等級白鉆戒。
    于是乎，像是被心愛的女兒夸贊的徐大傻爹極度開心，很爽快的付全款帶走，走時，一整排的專柜人員站在商場門口恭送，每個人都在心里羨慕著收到鉆戒的女人，幾個未婚的女人想著是不是要去挑一個奇怪的布偶，好讓高價值的男人相中。
    此時此刻，和范樂凱交往這么久也沒有收到一根大頭針的楊起舞，顯然沒有想過眼前的情景是電影小說中經(jīng)常見到的求婚場景，突然現(xiàn)在她眼前更是那枚大部份女人都渴望的鉆戒，她只是被嚇到了，因為對象的關(guān)系。
    她表情有些微微的呆，在徐隨風(fēng)的眼里，竟然是意外的可愛，當(dāng)然還有些微的不滿，
    “喂，有人被求婚是這種表情的嗎？”
    “所以，這真的是求婚？”
    “一般人看到男的向一個女人拿出鉆戒，都知道是求婚吧？”
    “賣鉆戒的人也會對我作這個動作，我可沒有會想到那是求婚?！?br/>     楊起舞實事求是的回答，被當(dāng)成專柜人員的徐大老板極度不爽，
    “我看起來像是賣鉆戒的嗎？”
    楊起舞更老實的回答，“不像，可是，我也不像一個會被求婚的女人……”
    “你這是在嫌棄我的挑人眼光還是你自己的？”徐隨風(fēng)好不生氣。
    “你很好，只是沒看上我……”
    “楊起舞！敢情我說了半天全是白搭嗎？我為什么就不能愛上你了？”
    “我前面也早分析過了，你若愛，早愛了，何必等到我離開了再發(fā)現(xiàn)？”楊起舞不甘心的頂過去。
    “你不相信我？”
    “不相信?！?br/>     “你……”
    面對意外卻又意料中的倔強(qiáng)，徐隨風(fēng)也講煩起來了，原本面對著楊起舞，他就少了面對一般女人的偽裝，或者說耐心，他并不是個有很多耐心的人。
    于是，他一把拉過楊起舞，在她驚訝的還沒問出你要干嘛的時候，手起刀落，哦，干凈利落的堵住嘴。
    原本被強(qiáng)行拉進(jìn)懷里就一頭蒙了，而被強(qiáng)吻，更是讓此的刻楊起舞如墜九天云處，整個人都僵了，表情是十幾年來，徐隨風(fēng)從來沒有見過的茫然，卻也是從來沒有過的生動。
    繞什么繞，早該這么做了！
    真是的，浪費(fèi)時間!
    徐隨風(fēng)在心里埋怨的想。
    兩個人的第一次吻，發(fā)生得迅速，結(jié)束卻因為徐隨風(fēng)舍不得的放開和楊起舞完全茫然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許久，直到徐隨風(fēng)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笨蛋，呼吸啊！”
    從徐隨風(fēng)的懷里探出頭，楊起舞終于順了一口氣，卻是滿臉通紅，這讓原本還帶有一絲不安的他，頓時轉(zhuǎn)成了好氣和好笑，
    “哪有人一直這樣屏息的？”
    “你……你……”
    楊起舞你了半天，硬是沒有把先前要說的你干嘛這三個字吐完整。
    “你這表情，實在不像是被一個心儀男人親到了，倒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東西撞到?！?br/>     楊起舞的臉紅得近乎于紫，說話都不利索了，
    “誰叫你突然，突然那樣……”
    “難道你不喜歡？好吧，以后不親了，沒想到你不喜歡男友這樣對你啊?！?br/>     徐隨風(fēng)沮喪至極，畢竟親了一個喜歡的對象卻被嫌棄，任誰心里都不好受。
    見他難過，楊起舞急了，連忙解釋，“不，不是，誰說我不喜歡這樣子了？”
    一對眼，卻發(fā)現(xiàn)徐隨風(fēng)好整以暇的視線，隱隱含著笑，她才知道被耍了，
    “徐、隨、風(fēng)！”
    “楊起舞！”
    “閉嘴啦！”
    “閉嘴了要怎么親??？”
    “徐隨風(fēng)！”
    “楊起舞！”
    他們兩個還循環(huán)了，哼，
    真是不讓人省心的一對。
    洋娃娃坐在邊上，沒有表情的看著一個要親，一個不給親的兩個人。
    搞什么，這一對是幼稚園畢業(yè)后就進(jìn)社會的嗎？
    ……算了，
    楊起舞后面的黑洞似乎遠(yuǎn)離了她一點，
    看樣子，應(yīng)該是能讓我松口氣了吧？
    某天晚上，
    徐隨風(fēng)和楊起舞手拉手逛街，看到街角有家電玩店，里面有電子鼓，兩個人停下，很默契的進(jìn)去。
    一典終了，
    徐隨風(fēng)得意極了，練習(xí)了那么長的一段時間，終于可以讓楊起舞崇拜自己了。
    楊起舞自然不服，
    于是音樂再度響起，老板和隔壁阿三阿四阿五阿六一起出動看熱鬧。
    這一次，楊起舞贏了。
    她振臂高呼，徐隨風(fēng)單手搭在電子鼓邊上，另一只手，勾指向老板，
    “你，過來。”
    “是、是？”
    看著原本一直在使勁投幣的客人，不知為何對他眼露兇光，小店老板心情好不緊張。
    “這臺機(jī)子多少錢？”
    楊起舞傻了，連忙過來拉他，
    “家里放不下啦！”
    “大不了我再買一套房子用來裝它，我就不信了……”
    “喂，隨風(fēng)！”
    “乖，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