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初雪,要和喜歡的人看
于美麗兇慣了。
嗓門兒又尖。
鄒和讓人一兇,手一抖,菊花茶差點都飛濺出去,下意識抓著桌上的手機(jī),語氣加快了起來,“打打打,你冷靜一點。”
他現(xiàn)在還記著。
之前于美麗在電話里對人家兇神惡煞兇巴巴的話。
說要宰了某個不知名的混蛋,割了人家的第三生命呢。
太可怕了。
鑒于于美麗的威懾力太猛。
鄒和溫吞吞的性子一下就得到了質(zhì)的升華,變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了起來。
拖拖拉拉是什么?
那不是鄒和。
鄒和利索的從通訊錄里找到了莊斯宜的電話號碼,按下了撥通,電話響了幾聲。
鄒和:“喂,請問是阮書意家長嗎?”
莊斯宜很疲憊,聲音沙啞道:“您好,鄒老師,有什么事情嗎?”
鄒和剛要開口。
電話讓于美麗搶走。
于美麗把手機(jī)放在桌上,開了擴(kuò)音,“您好,書意姐姐,我是書意的語文老師于姝玉,是這樣的,因為高二課業(yè)不能落下,書意臨時請了事假,我們這里必須了解一下她的情況,是不是應(yīng)該長時間批假。如果不是必要情況,還是希望孩子能夠回到學(xué)校里來,避免落下了課業(yè)后面跟不上。”
于美麗:“你知道,高二這個階段是最關(guān)鍵的,少一天都關(guān)系到孩子將來高考,非必要情況,這里是不太支持孩子長時間離校的。”
莊斯宜頓了一下,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于老師您好,書意家里情況比較特殊”
辦公室里很靜。
針若可聞。
周牧野的心尖顫了一下,離世了,憨憨的爸爸
那,小姑娘是不是一個人,一個人要去承擔(dān)這所有的一切。
傻瓜。
周牧野抿唇,阮書意就是個傻瓜,發(fā)生什么事都不和我說的嗎?
你怎么又一個人傻傻的要去面對那么多不該是你面對的事情呢。
傻瓜。
周牧野眼眶泛酸,脹的很難受,他站在辦公室一角,心都跟著莊斯宜的聲音一并沉了下去。
莊斯宜說:“母親的事情還沒有出個最終結(jié)果,希望校方能夠保密,別讓一些惡意的言語重傷了軟軟,讓一個好孩子失去人生的希望。”
于美麗和鄒和表情都很凝重。
——母親的事情還沒有出個最終結(jié)果。
——別讓一些惡意的言語重傷了軟軟。
周牧野比任何人都懂,他比任何人都懂,阮書意現(xiàn)在該有多難過,多害怕,多需要有個人堅定不移的守著她,告訴她,“別怕,軟軟,別怕。”
他從沒有這么渴望見到阮書意。
他想陪著小姑娘。
守著小姑娘。
和小姑娘說:“別怕,周哥在。”
周牧野來不及聽后面還說了些什么,轉(zhuǎn)身就沖出了辦公室。
他打著電話撥打通訊錄里的號碼。
忙音像是小姑娘故意要和這個世界切斷的聯(lián)系。
周牧野的心。
也伴著忙音一并沉了下去。
他不敢想象,如果小姑娘出了什么事,他會不會發(fā)瘋,會不會瘋掉。
他反手打了電話給蔣一鳴,聲音有些發(fā)抖,微微的,難以察覺的,“蔣一鳴,給我訂張票,現(xiàn)在立刻,去宜城的。”
蔣一鳴坐在課桌上,看著窗外,飄下了雪。
下雪了啊。
嘉城的第一場雪。
蔣一鳴還沒來得及和周哥吹吹牛比,就讓他聲音嚇到,頓了頓,問:“你去宜城干什么。”
周牧野沒提什么事,沉默代替了一切。
蔣一鳴一愣,立即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行,掛了吧,你現(xiàn)在去車站,我去訂票。”
電話掛斷。
周牧野乘坐在出租車上,看著透明的玻璃窗上,落下了晶瑩的雪花,下雪了。
他偏過頭,摁下了車窗,刺骨的寒風(fēng)從縫隙中涌了進(jìn)來,直沖腦門。
他打開相機(jī)。
拍下窗外一閃即逝的風(fēng)景。
發(fā)給了微信上那個人。
他說:“你看,下雪了,第一場初雪,要和喜歡的人看,才會有幸福加倍的感覺。”
周牧野扯了扯唇角,想,軟軟,她難過嗎?
她肯定很難過吧,換做是誰,又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呢。
因為,周牧野此時此刻真的很難過,他只是想象著小姑娘一個人在空房子里舔著傷口自我療傷的樣子,心都仿佛要裂開了,何況小姑娘呢?
她得有多傷心。
才會選擇,一個人悶不吭聲,害怕帶給別人麻煩,強(qiáng)裝著無所謂的樣子,在背地里一個人失聲痛哭呢?
下雪了。
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落下。
厚重的窗簾外,有不少孩子聲在吵鬧。
每一年下雪,孩子們的聲音總是很大,在樓下叫喊著:“下雪啦,快來玩兒啊。”
居民樓里的人。
大多認(rèn)識。
一人呼吁。
每棟樓里總有幾顆小腦袋會從窗戶里露出來,“來啦來啦,我?guī)闲$P子,咱們堆雪人呀。”
“好的呀。”樓下的小朋友說:“我們還可以做雪球樹呀。”
“來啦~”
窗外很熱鬧。
熱鬧很近。
近的幾乎,小姑娘只要推開厚重的窗簾,就能夠走到那個很熱鬧的世界里去,可她卻連動彈一下都覺得吃力。
信帶著褶皺。
嬸嬸交給她的時候,嘆了口氣,“你別太擔(dān)心啦,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你媽,解脫啦。”
——你媽,解脫啦。
房間昏暗。
仍舊是那盞昏暗床頭燈,小姑娘已經(jīng)長大,蹲在床腳,懷抱著自己,頭也能靠到床沿,那張看起來很高的床,一下子就變的矮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的履平那封信。
許清的字端正,字正腔圓的縮在每一個空格里,一點也看不出來像是成年人寫出來的字跡。
她說:“軟軟,當(dāng)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不必為媽媽擔(dān)心。我很好,我從沒有覺得自己腳步這么輕盈過,同你爸爸在一起多年,我恨是恨過的,埋怨也是埋怨的。
我會想,如果沒有嫁給你爸,我的人生會不會更好,我是不是能夠活的更好。
媽媽很多朋友都過的很好,說不羨慕是假的,媽媽是羨慕的。
但是,我又想,如果沒有你爸爸,那就沒有軟軟了。
比起厭惡你爸爸,我更愛我的女兒,那就算了吧,看在女兒的面子上,我就別那么討厭阮建國了吧。
忍忍吧。
偷偷告訴你個秘密吧。
媽媽不是生來就愛你的,那些說,一出生看見孩子那一刻就愛的死去活來的那種母愛,媽媽是沒有的。
媽媽說來怕女兒笑話,你出生那一年,我看著襁褓中的嬰兒,我甚至想親手掐死你,了結(jié)你的生命。
可當(dāng)我手觸碰到你柔軟的皮膚,感受到你鮮活的脈搏那一刻。
媽媽的手,停住了,眼淚落了下來,你又做錯了什么呢?熬過了和我同體十月才降臨這世上,還沒看過一年四季,就讓我扼殺在搖籃里,是我不配當(dāng)母親。
我懷揣著愧疚,以及日積月累下來,對你的愛意,發(fā)現(xiàn),愛我的女兒,我的軟軟這件事,早就刻在了媽媽的骨子里。
你的痛苦。
你的人生。
你所有遭受到的不公平和苦難,是我和你爸爸帶給你的,媽媽什么都不能為你做,我唯一能夠為你做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讓你徹底擺脫你的原生家庭,讓你成為一個徹底自由的人。
我不是沒有想過,等我做完了這所有的事情就和你爸一起離開。
因為我比誰都清楚。
有一個案底的母親,會成為你一生都抹不掉的污點,可有人同我說,‘女兒已經(jīng)沒有了爸爸,在沒了媽媽就是孤兒,孤兒很可憐的,將來碰到了不好的男人,那該怎么辦。’我又舍不得離開了。
原諒媽媽的貪生怕死吧,好不好?
我會努力申請上訴,哪怕爭取不到徹底的自由,媽媽也會在里面很用心很努力的盡早回到你身邊。
等那時候。
你還愿意,接納并包容一個渾身充滿污點的媽媽嗎?”
——你還愿意,接納并包容一個渾身充滿污點的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