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貓的冒險(1)
【“它蹲在樹枝上,有些膽怯的望著地面……你為什么會在那里呢?我小小的冒險家?”】
“記得嗎?你一盤都沒贏過。”辛忒拉的聲音有些大,吸引了眾多目光:“最后的戰(zhàn)績是多少來著?”
“971負(fù)1平。”暹羅原本想把空瓶扶起來,結(jié)果反而將它掃到了地上,啪啦一聲碎了。
視野在晃蕩,連數(shù)米之外的座鐘都跳起了舞,夜已經(jīng)降臨,維多利亞風(fēng)格的鐵窗徹底融進(jìn)了黑暗中,仿佛海船的艙口。
時間過去的渾然不覺,暹羅徹底敗下陣來,被辛忒拉連勸帶逼的灌了不少酒,這會兒嗓子既腥又燥,腦子則好像浸濕的海綿,稍稍一擰,許多胡話便出了口。
“如果薩瓦娜不作弊……本、本該勢均力敵的。”他信誓旦旦的說,“我裝作沒看見罷了……讓著她。”
“男人扯什么理由真的很差勁吶。”辛忒拉又敬了他一杯,“不過,我倒是佩服薩瓦娜的耐心……還有你的恒心。你就是那種死腦筋,寧可頭破血流,也要站出來堅持自己的道理。”
暹羅看也不看,抓過辛忒拉的酒杯喝了,因哈曼公主只顧著笑,倒沒有介意。
“說到撞南墻,大家都一樣。”暹羅用了句東方古諺,“有那么個傻子……差點溺死在湍流里。”
“有那么個白癡,差點自作主張的送了命。”辛忒拉馬上學(xué)著樣回敬。
“你總改不了爭強(qiáng)好勝。”
“先別討論我,吶,暹羅,舊傷不礙事嗎?”
傷口早就愈合了,或許應(yīng)該直言,讓辛忒拉寬心。暹羅明白,話題正朝著他極力避免的方向發(fā)展,迫使他把更多的回憶從匣子里倒出。
他沉默了。
一旦靜下來,琴聲又開始清晰,這是首壓抑的曲子,如果把輕音比作希望,那么希望藏得太深太深,只有短短半個小節(jié),孤零零的幾個樂符——可畢竟存在著。
也許因為酒精,要么就是多年后的重逢。
暹羅厭倦了,也許不再當(dāng)一只鴕鳥會好些。
他決定和辛忒拉談?wù)劊P(guān)于曾經(jīng)的冒險,冒險中的伙伴。
那些懵懂的故事,總該有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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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回到切入儀,繼續(xù)你們的任務(wù)!”古登上校掏出手槍,直接頂在男孩的腦門上。“我只說一遍!‘旅人’科拉德、‘守望者’蘇菲!司南局不需要逃兵!”
叫科拉德的男孩盯著銀亮的槍管,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喉頭蠕動著卻發(fā)不出聲音。他身后,蘇菲大口喘息,女孩面色蒼白,一些結(jié)晶粉末滲出了皮膚,在燈光下詭異的閃爍——沉入因果律長達(dá)3個小時,身體羸弱的她已經(jīng)接近了極限。
事情發(fā)生在進(jìn)入司南局的第二個年頭,“同伴”剩下8人,其間補(bǔ)充過成員,但損失得更快,最初的13個孩子里,只有暹羅、辛忒拉和薩瓦娜還活著,而逝者除了死因什么都沒有留下:3人被湍流吞沒,3人死于衰竭,4人遭遇了“紅色妖姬”——那潛伏在因果律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古登說戰(zhàn)爭就會有損失,勝利和失敗的差別只在于多少,既然消耗了,那么便追加。他的口氣就像在談?wù)撐镔Y,他的行動體現(xiàn)著軍人的冷酷和效率。司南局仿佛一架隆隆運作的戰(zhàn)車,為了向前,零件要多少有多少,大部分沒淬過火就焊進(jìn)了鋼板。
暹羅自愿以“老兵”的身份指導(dǎo)新人、以“守望者”的身份拯救他們,這意味著數(shù)倍的滯留時間,過久沉入因果律給暹羅的身體帶來巨大負(fù)擔(dān),他的選擇無疑是愚蠢的——切入儀就像水蛭,哪怕多呆一秒,也會被吸走生命。
薩瓦娜和暹羅兇狠的吵了一架,俾斯麥第一次弓起了背……認(rèn)識到男孩堅定的決心后,女孩挺快就放棄了口頭較量,開始幫著他分擔(dān)工作——
“薩瓦娜是‘守望者’的守望者。”
辛忒拉是同時加入的,她的理由更直接——
“減少包括暹羅在內(nèi)損失。”
如今,帝國和聯(lián)邦的戰(zhàn)線犬牙交錯,局勢陷入了膠著,司南局讓天平的指針回歸了中央,雙方在因果律的較量中互有勝負(fù),“第二戰(zhàn)場”呈現(xiàn)出白熱化的跡象。
孩子們學(xué)到了殘酷的事實——活著是不夠的,要么堅持到最后,要么除掉對手。
咔嚓,古登上校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子彈隨時會穿過男孩的腦門。
軍人的理由寫在緊繃的臉上——科拉德和蘇菲提前脫出了,由他們負(fù)責(zé)的因果律遠(yuǎn)未解明,這極有可能被聯(lián)邦利用,也許一個因哈曼始料未及的作戰(zhàn)計劃正在醞釀中,上萬帝國士兵將因此涉險。
“可是……”科拉德咽了口唾沫,看看無助的蘇菲,鼓起勇氣解釋,“再停留下去……我們都會……”
“結(jié)晶化?”古登幫他說道,接著緩緩的宣判,“總好過屈辱的死亡!記住了,你們每一個人!這就是逃兵的下場!”
槍響了,一盞天燈應(yīng)聲而碎。
暹羅站在古登和科拉德之間,男孩的手攥住了槍管,讓奪命的子彈偏離了目標(biāo)。
衛(wèi)兵從四面圍攏上來,古登瞇起眼等待著暹羅的解釋。
“科拉德和蘇菲不是逃兵,他們盡了全力。”暹羅鄭重的說,“我們沒有白白浪費生命的義務(wù),勇敢不等于莽撞,尤其在每個人都如此寶貴的現(xiàn)在!”
“你理解什么是軍隊嗎!?”古登抽回手槍,頂在暹羅的心口,“作為一個整體,所有零件都必須就緒就位,發(fā)揮應(yīng)有的作用!即使碎裂,也要在自己的焊槽里!”
“給你10秒鐘從我面前滾開!”上校厲聲說,“否則軍法處置!”
俾斯麥尖叫了一聲。
“有誰敢傷害暹羅,我發(fā)誓要所有人陪葬。”薩瓦娜不帶表情的說。
她身邊的衛(wèi)兵立刻端起了武器,黑洞洞的槍口從四面對準(zhǔn)女孩。
薩瓦娜視若不見的向前邁步:“迫不及待了嗎?我的死意味著司南局的死,這可是俾斯麥都明白的道理。”
女孩冰冷的宣言下藏著秘密。
古登的太陽穴青筋暴跳,手指依然扣住扳機(jī)——他的耐心隨時可能崩潰;暹羅的目光堅如磐石——他不打算讓步。
“鬧夠了沒?暹羅!”另一人走來,重重把男孩推開,接著右拳帖肩,向古登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
“長官。”辛忒拉恪守著紀(jì)律,“我記得您說過‘軍隊是一個整體’。”
古登略略點了下頭。
“那么無論如何運作,當(dāng)‘整體’達(dá)到了既定目標(biāo),就算是合格。”女孩接著說。
“不必繞彎子,辛忒拉少尉。”
“我來完成科拉德和蘇菲的任務(wù),作為整體,互助也是應(yīng)該的。”辛忒拉平靜的宣布——這意味著剛離開切入儀的她又要下潛。
古登表情復(fù)雜,孩子們則吃驚的睜大了眼。
“不行……”蘇菲支起虛弱的身子,“湍流……還有紅色妖姬……”
“我討厭聽喪氣話。”辛忒拉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給我好好看著你的‘前輩’是如何取勝的。”
“走了,暹羅,發(fā)呆可不是你的作風(fēng)。”女孩熟練開啟了切入儀。
男孩緊隨其后,薩瓦娜一言不發(fā)的跟了上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