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一個暑假過去對劉劍來說, 變化是翻天覆地的,舅舅被抓,媽媽被撤職, 甚至帶累了他爸爸, 他爸爸也因為家屬問題而轉(zhuǎn)業(yè)。
悶頭往前走了一段,又轉(zhuǎn)頭看向后面, 此刻又加了一個李偉峰。陳玲玲他們四個人有說有笑,而他好似被排除在外,他加快腳步進了學(xué)校,不想看這幾個人。
陳玲玲他們走到學(xué)校門口,她看見隔壁小學(xué)部那里有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胡玉蘭的小姐妹,空姐林紅。
此刻林紅攔住了胡老師夫婦的去路,一張俏臉拉長:“胡老師,我就問一句話, 你們到底管不管胡玉蘭?”
“小林,這是我們家的家事。”
“是家事不錯,可你們也太過分了?玉蘭有今天, 全是你們?yōu)榱藘鹤拥那巴? 把女兒推入火坑造成的。你們活在天堂,就她一個人下地獄?憑什么呀?昨晚我航班八點多到, 去看她,她的鄉(xiāng)下房東還有點人性, 給孩子們分了一口粥,你們呢?作為親爸親媽親弟弟, 趴在她身上喝光了她的血, 最后一聲埋怨, 說她不該帶孩子上來?!?br/>
快上課了,越來越多的送孩子的家長過來,這些家長大多是機場這邊的職工,無論是胡老師的兒子,還是林紅,他們都認(rèn)識。
“小林,我不跟你說什么?你不要耽誤我上班。這個是我們家的事情,別人家的事情少插手?!?br/>
林紅就是不讓夫妻倆進去,她看向胡玉蘭的親媽:“明明有辦法解決,你們就是不給玉蘭活路嗎?余老師,您五十出頭了,把位子退出來讓給玉蘭,讓玉蘭頂替,你退休了給玉蘭帶孩子,那我還能說你有一點點人性,好歹也是想著恕罪。結(jié)果呢?你們死人不管,任由玉蘭拖著孩子跟要飯似的??”
胡老師推了一推眼鏡:“小林,你想得太簡單了吧?我們不是不管,我們是讓她把孩子送回鄉(xiāng)下,我們就管。從頭到尾,玉蘭我們不會放棄,她媽媽的崗位,給她頂替,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但是,那兩個強j犯的兒子我們不能要,要了以后玉蘭一輩子會被拖累,我們也是。你一個外人就說幾句話,我們要陪著玉蘭走下去的?!?br/>
陳玲玲不禁佩服胡老師的會說話,林紅氣得滿臉通紅:“那是她的孩子,要是她能放下,她早就放下了。難道她能……”
林紅如果順著胡老師的思路,這事兒的主題就成了,孩子該不該帶上來?問題是這個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爭論的。讓胡玉蘭陷入今天這個兩難境地的正是這一對,為了自己不顧女兒的父母。無論胡玉蘭選什么路,他們都應(yīng)該陪著她走下去。
陳玲玲過去拉住林紅:“林阿姨,別生氣了。你等下去局里,找我奶奶,我奶奶說中午會去看看小胡阿姨。這個事情讓我奶奶來處理。”
林紅看著陳玲玲:“讓許老師處理?”
“對!”陳玲玲瞥了一眼胡老師,轉(zhuǎn)頭看向林紅,用最溫和最講道理的口氣,“當(dāng)初把胡阿姨賣給李家,徐永根給他們兒子搞了工作,目的是讓李大寶害我奶奶。我奶奶原本寬宏大量,有些犄角旮旯的事,不想追究。不過既然是今天這個樣子,賬算一算,也沒什么不可。阿姨,你去找我奶奶聊一聊,她今天第一天回來上班?!?br/>
陳玲玲對著胡老師和余老師笑了笑:“兩位老師早,我上學(xué)去了?!?br/>
林紅和胡老師夫婦看著走進隔壁門的陳玲玲,各自的心里完全不同,林紅呵呵一笑:“是??!今天許老師第一天上班,我得給她留個好印象,胡老師、余老師,再見!”
林紅也轉(zhuǎn)身快步走,一副生怕晚了,排在后頭,不能為許老師注意的表情。
陳玲玲也不去看胡老師夫婦的表情,一對為了兒子能賣女兒的人,真的不堪為人師表。
四個人一起進食堂,把飯盒給蒸上,陳玲玲對方圓圓和李偉峰說:“圓圓,偉峰,你們先進去,我跟阿遠(yuǎn)去找張老師?!?br/>
陳玲玲帶著容遠(yuǎn)去見班主任,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里面在討論:“張老師,你們班那個陳玲玲,今天把小學(xué)部的胡老師嚇得魂都掉了。”
“是吧?小丫頭是挺厲害的,胡玉蘭和林紅都是我?guī)У牡谝粚脤W(xué)生,胡玉蘭很漂亮的,現(xiàn)在呢?我看著都作孽,都是被他們爸媽給坑的。要是陳玲玲肯幫忙,以她奶奶的能力,應(yīng)該能給胡玉蘭安排個工作吧?”
陳玲玲敲了門:“老師早!”
容遠(yuǎn)跟著叫:“老師早!”
“玲玲啊!進來,進來!”張老師站起來,“容遠(yuǎn)是吧?”
“張老師,能把劉劍從我邊上換開嗎?讓容遠(yuǎn)跟我坐一起,這樣我和圓圓可以一起幫助容遠(yuǎn)。畢竟山區(qū)里的高中,相對比較差一點?!?br/>
“這個可不行,你這樣做人家劉劍該這么想?”
“那您把劉劍給我換開,我已經(jīng)忍他一個多月了,這不是個好機會嗎?”
“他現(xiàn)在還欺負(fù)你嗎?不可能吧?”
給他膽子也不敢欺負(fù),只是新學(xué)期開學(xué),這個小男孩,對自己時常欲言又止。讓她看了很糟心。
“你的黑板報呢?之前你說你奶奶要回來了,忙!現(xiàn)在不忙了吧?”張老師錯開了話題。
陳玲玲看張老師不肯幫忙換,也就不強求:“不忙!不忙!今天奶奶要在局里吃晚飯。我留下來出板報好不好?”
“明天要完工?!?br/>
陳玲玲連忙點頭:“完工,一定完工。”
轉(zhuǎn)頭跟容遠(yuǎn)說:“你跟我一起?!?br/>
“嗯!”
早自習(xí)鈴聲響起,張老師跟陳玲玲說:“還不快進教室?!?br/>
陳玲玲做了個鬼臉,跑進教室,在位子上坐下,身邊劉劍看了她一眼,那個眼光又來了。
邊上有女生問陳玲玲:“今天跟你一起過來的男生,是新同學(xué)嗎?”
“嗯!是的呢!他叫容遠(yuǎn),是我奶奶在皖南收養(yǎng)的孩子,人很好的,就是有點靦腆。你們一定會喜歡他的?!?br/>
邊上一個清秀的女孩子鼻孔里出氣:“一定會喜歡,以為他是誰???”
這個女孩是班級里的文藝委員葛慧敏,在少年宮學(xué)唱歌跳舞,跟費雅茹一起的。
新學(xué)期開學(xué)之后,陳玲玲發(fā)現(xiàn)這個小姑娘一直在針對她,剛開始她還沒鬧明白,后來才知道,是為了那一場文藝匯演的緣故。
在葛慧敏的概念里,如果不是陳玲玲趁著她參加外婆追悼會,在張老師面前表現(xiàn),文藝匯演的機會妥妥是她的。
這個邏輯很感人,然而人家就是這么想的。最近說話老陰陽怪氣了。
“我的意思是,阿遠(yuǎn)脾氣好,人緣很好的。算我說話不嚴(yán)謹(jǐn),我改成相信大家會喜歡他??梢詥幔俊标惲崃岣鸹勖粽f。
“你太想當(dāng)然了,大概就是你喜歡他吧?別人可不會把他當(dāng)成一顆菜的?!备鸹勖舯强桌锍鰵?。
“葛慧敏,文藝匯演,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要你這樣沒完沒了地逼逼叨叨?借著機會就跟玲玲鬧?”方圓圓問葛慧敏,“你自己人不在,就算你在,你確定你就會輪上,確定你就比陳玲玲唱得好,她那個在少年宮練了那么多年舞蹈的繼姐,上去跳了,最后不也被陳玲玲蓋過風(fēng)頭了嗎?”
“你什么意思???把我跟費雅茹比,費雅茹拿什么跟我比?她算個什么東西?”葛慧敏生氣了,她是正兒八經(jīng)的江城局的子弟,爸媽都是江城局的,而且她爸爸還是領(lǐng)導(dǎo)。
“好了,好了!張老師來了!”
葛慧敏哼了一聲:“相信會喜歡?誰會喜歡一個鄉(xiāng)下人?”
江城這個城市說包容很包容,畢竟從開埠起,這是個移民城市,吸引了全國各地的人。說閉塞也閉塞,這個城市只有市區(qū)的人才認(rèn)為自己是江城人,哪怕是郊區(qū)土著,通通都會被某一部分人認(rèn)定為鄉(xiāng)下人。
陳玲玲快速回了一句:“想想你祖籍哪里的,再說這個話。”
葛慧敏瞪了她一眼。
誰是正兒八經(jīng)的江城人?上輩子陳玲玲也生在江城,不過她爸媽都是從外地過來的,這輩子陳建強是棚戶區(qū)的,蘇北隨著船過來在江灘上落戶,莊燕出生在江城,但是莊家是蘇南過來開典當(dāng)行的。
根據(jù)解放初的人口普查,江城只有15的土著,其他都是外地過來的。真不知道這些人的優(yōu)越感來自哪里?
“同學(xué)們,我們歡迎一下新同學(xué)?!?br/>
教室外,一個高瘦白凈的男生抱著課本從外頭走進來,早晨的陽光照進教室,落在容遠(yuǎn)的身上。
“一點點都沒有鄉(xiāng)下人的邋遢和土里土氣,很好看呢!”
“就是就是!”
這個年頭農(nóng)村的和城里的一眼就能辨別,比如愛民叔,成天在地里干活,一張臉又黑又糙。
陳玲玲也鬧不明白,她在鄉(xiāng)下的時候,容遠(yuǎn)天天跑外面,怎么就曬不黑呢?
“容遠(yuǎn)做一下自我介紹?!?br/>
容遠(yuǎn)的笑容溫潤,看上去就像是個文弱的小白臉的,他說:“大家好,我是容遠(yuǎn),來自皖南,很高興能進入咱們班級?!?br/>
張老師笑著說:“去那個位子坐下?!?br/>
陳玲玲發(fā)現(xiàn)老師已經(jīng)悄悄安排了一張書桌進班級,這樣一來,容遠(yuǎn)就是單人位了。
容遠(yuǎn)做到最后右側(cè)一排的最后一個位子,陳玲玲回過頭看向他,給了他一個笑容,容遠(yuǎn)對著她眨眨眼。
這個眼神交流,剛好隔著劉劍,劉劍回過頭,看向容遠(yuǎn),容遠(yuǎn)已經(jīng)打開書在看書了,他回過頭看陳玲玲,陳玲玲也拿了筆在摘抄了。
別說陳玲玲回頭看他,其他人也是帶著好奇的目光看他。
很快廣播音樂響起,陳玲玲站起來,等容遠(yuǎn)一起出去。
人家過來第一天,說是不認(rèn)對方為兄妹,可都是奶奶的娃,她是地主當(dāng)然事事要照顧他。
容遠(yuǎn)快步走到她身邊,方圓圓看著他們笑,貼在陳玲玲耳邊:“你們不是兄妹,別是……”
上輩子看多了老頭子這個女人那個女人,陳玲玲對婚姻沒有興趣,這輩子陳建強倒是給她展示了真愛的力量,可以超越綠帽,可她還是沒興趣,跟容遠(yuǎn)肯定是姐弟情,不是說這具身體多少年紀(jì),她好歹是三十歲的靈魂了。怎么可能?
陳玲玲擰了方圓圓的腰一把,貼她耳朵邊:“別瞎說,我的心里沒男生,只有事業(yè)。”
方圓圓轉(zhuǎn)頭看著她:“哦!是嗎?”
這他媽什么表情,有什么可以不信的?陳玲玲加快了腳步,容遠(yuǎn)緊跟在她身邊,到了他們班級的位子,按照身高,容遠(yuǎn)站在了劉劍的身后。
這是子弟學(xué)校,從小學(xué)到初中乃至現(xiàn)在高中,八年了,基本上這些人還是這些人。
小時候,大家看著劉劍欺負(fù)陳玲玲,到了初中,一個個開始成了少男少女,男孩和女孩互相排斥又悄悄吸引。
那時候的陳玲玲,低著頭,膽子很小,在班級里唯一的存在感,就是被劉劍欺負(fù)之后,委委屈屈叫一聲:“你怎么這樣的?”
換來的是全班男生的起哄和劉劍得意的笑容。
在陳玲玲的記憶里,原主很討厭劉劍。班級的男生眼里卻是,陳玲玲是劉劍私人所有。哪怕陳玲玲暴揍了劉劍一頓,這個概念還是沒有被扭轉(zhuǎn)過來,甚至這個學(xué)期開學(xué)之后,這些流言更加喧囂塵上。
有人戳了戳劉劍:“之前,有人在傳,陳玲玲跟個鄉(xiāng)下小白臉跑了,你不信?,F(xiàn)在人家把小白臉帶回來了?!?br/>
劉劍冷著一張臉:“那是她奶奶收養(yǎng)的孤兒,就跟家里養(yǎng)的一條狗,一只貓似的,他也配?”
“可你家陳玲玲很緊張人家呦!一直帶著他,剛才還為了他跟葛慧敏吵架了?!?br/>
“你想說什么?”劉劍黑著一張臉問對方。
“沒什么,沒什么!”
升旗儀式開始,一個個站直了,仰望紅旗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