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風雨驟
澹衫豈能讓姑娘跟她擠在一處,床榻讓給宋瑜睡,她到外頭矮榻上遷就一宿。
夜里仿佛聽見嘩啦水聲,還當是自個兒耳鳴聽錯了,翻身復又睡去。第二天醒來渾身酸疼,矮榻又窄又硬,她脖子都沒法動彈。薄羅連忙將她從矮榻上撈起來,扶著她左看右看,“澹衫姐該不是落枕了?”
澹衫擺了擺手,示意不要緊,“去看姑娘醒了沒。”
昨夜睡得昏昏沉沉,處于半夢半醒狀態(tài)間,她一直在留意偏房內(nèi)情況。由始至終都沒發(fā)出半點聲音,大抵是哭累了,宋瑜睡得很沉。
檻窗透出薄薄曦光,窗外兩只鳥兒鳴唱,喳喳作響,稍有聲響便撲棱翅膀飛離。潤白光芒照在床榻人兒上,粉雕玉琢的臉蛋籠罩在一層光暈中,朦朧不清。宋瑜早已清醒,目光直愣愣地盯著床頂,眼睛還有些干澀脹痛,她昨晚是哭著入睡的。
心頭依舊堵得很,薄羅的聲音響在耳邊:“姑娘可要起床?廚房做了您喜愛吃的水晶餃子,擱涼了便不好吃了。”
宋瑜黝黑瞳仁轉(zhuǎn)了轉(zhuǎn),落在薄羅堆滿笑意的臉上,她慢慢坐起身,“是我愛吃的蝦仁餡兒嗎?”
無論再怎么難過,都抵不過餓肚子事大。昨夜為了跟霍川置氣,滿滿一桌子飯菜她動都沒動,餓了一宿,目下早已經(jīng)扛不住。漂亮的眼睛腫得老高,甚至還有血絲,她何曾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宋瑜甫一坐在銅鏡前便驚呆了。
“快拿冰塊來!”她最愛美的,豈能容忍自己這副模樣見人,當即顧不得其他,先挽救雙眼要緊。
薄羅給她戴上最后一支碧玉簪,轉(zhuǎn)身紛紛低下丫鬟行事,“姑娘別著急,一定能消腫的。”
不多時丫鬟捧著冰塊前來,拿巾櫛兜著。宋瑜老老實實地躺在榻上,冰袋整個貼在她雙目上,凍得人渾身一哆嗦。雖是盛夏,但清早仍有幾分涼意,她只覺呼出的氣息都是冰冷的。末了實在承受不住,又讓丫鬟準備熟雞蛋,剝殼之后在眼前來回滾動。如此折騰大半個時辰,總算有所好轉(zhuǎn)。
宋瑜將雞蛋黃捏碎喂給糖雪球,摸著它越來越長的被毛感慨,“日后再也不哭了,受苦的還是自己。”
糖雪球聽不懂她說話,倒是吃得十分悠然自得。她喂養(yǎng)的兩只動物,真是一個比一個難伺候。糖雪球不足月時,羊奶吃習慣了,目下仍舊斷不掉。糯米團子圓圓滾滾,只吃時令蔬菜,稍微不新鮮的碰都不碰,更不吃胡蘿卜。
這是誰慣的臭毛病!宋瑜憤憤然碰了碰它的耳朵,撅嘴抱怨道:“你們要對我好一些,可不能欺騙我。”
原來還在為昨天的事耿耿于懷,究竟該說她心眼兒小,還是原則堅定?那就是她的底線,霍川無意觸犯了,總要為此付出些代價。他雖然解釋了,他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總歸處理得不妥當。
為何不立即告訴她,夜深不能準時回家,為何不讓人知會一聲?她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兒,某些方面,這姑娘真是執(zhí)拗得很。
*
喂完貓后起身,被面前一聲不響的人嚇一大跳,連連后退數(shù)步險些驚叫出聲。
霍川扶著門框立在門外,面無表情道:“你可以哭,只在我面前哭。”
他將她方才的話都聽進去了,宋瑜臉上陡然變得不自在起來,別開視線硬聲道:“我不哭。”
不愿與她在這話題上做糾纏,霍川往前走了兩步,沒有任何支撐物,他一步步走得極為緩慢。“我昨晚說了,去平康坊非我所愿。三妹,你究竟在氣什么?”
室內(nèi)氣氛微妙,送霍川到跟前的丫鬟僵在門外,舉步踟蹌,不敢上前。
宋瑜惱他腦子愚笨,平日里瞧著挺聰明的人,這種時候竟然不知她為何生氣?臉頰氣鼓鼓地,她一把拍開他伸來的手,“平康坊好玩嗎?姑娘漂不漂亮,有我好看嗎?”
霍川掀唇,“三妹,我看不到。”
宋瑜猛地一噎,對上他黑黝黝毫無神彩的雙目,不知為何心中發(fā)虛。她強迫自己不能心軟,癟癟嘴哦一聲:“那一定很香。”
“沒有。”霍川搖搖頭,唇角噙笑,“彼時我心里想著你,沒有注意旁人如何。”
擱在幾個月前,要他說一句情話比要他的命還難。他一定想不到,幾個月后翻天覆地,甜言蜜語信手拈來。不是變得多么滑頭,而是對象是她,所有的話語脫口而出,全是他的心里話。
宋瑜不相信,男人花天酒地的時候,哪里還記得你是何模樣?她從霍川身旁繞過,留下一句波瀾不驚的話:“我不喜歡你拿我那些人比較。”
難怪說女人難伺候,要比較的是她,說不喜歡的也是她,教人一點辦法也無。
霍川低頭揉了揉眉心,宿醉整夜,清晨起來尤為頭疼。若是以前宋瑜必定會準備醒酒湯,親手喂他喝下,那樣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復返了。他的小綿羊豎起渾身的刺,根本容不得他接近,后果嚴重。
目下后悔也沒有用,霍川讓丫鬟喚來明朗,“查到了?”
明朗恭恭敬敬地揖禮,將調(diào)查一事一五一十述說:“那明照確實是從馮四娘家中出來的,兩人關(guān)系不假,不過沒她所說那般親近。九王為其贖身之后,六王似乎也有來往,在昨日出門之前,明照似乎收到了府外一封信件。”
霍川若有所思,“信呢?”
不知明朗用了什么手段,將信件內(nèi)容給霍川背了一遍,果真是要她特此跑一趟平康坊,使挑撥離間之計。六王不會輕易罷休,后面應(yīng)當還有動作,霍川赫然變臉,表情駭人得緊,“時刻注意閣樓動向,不得任何人出入,尋個時機一并打發(fā)出去。”
明朗應(yīng)了聲是,見他沒別的吩咐,“郎君可要到外頭吃早點?”
霍川起身,俊顏冷若冰霜:“少夫人也不例外,近來不要讓她輕易離府。若有急事,時刻稟告于我。”
六王打的什么主意,同為男人,他如何能猜不到?
不得不說這方法委實拙劣了些,霍川豈會讓他輕易得逞。外頭是宋瑜喂兔子的咂舌聲,她的心情比剛醒時好轉(zhuǎn)許多,果然吃飽了就沒有煩惱。
*
日至晌午,宋瑜捧著本江湖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屋里悶熱,外頭偶爾會有徐徐涼風,索性搬張短榻在樹蔭底下乘涼。旁邊隔著她最愛吃的杏酪,拿冰塊鎮(zhèn)過,清涼沁甜,看書累了吃一口,再愜意不過。
手底下臥著白絨絨的糖雪球,它耳朵一動一動,搔得宋瑜手臂發(fā)癢。灰兔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抵是在墻角啃食雜草,難怪最近越吃越胖。
正看到精彩處,忽聽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宋瑜露出一雙水眸往影壁看去,明照正款款往這邊行來。樹底下她的嘴角驀然下垂,不大高興見到她,可又不能擺出副不歡迎的嘴臉,否則旁人要說她小肚雞腸。
宋瑜從榻上坐起,直到她行至跟前,直言不諱:“聽說近幾日閣樓被封了,女郎為何還能出來?”
明照避重就輕,笑容淡淡:“聽聞前日少夫人身子不爽利,還差人去外頭抓藥。奴心里掛念,一直不能安心,就趁著今日來看望您,希望少夫人不要怪罪我不請自來。”說著從袖筒中掏出一個白口紅肚瓷瓶,“我常愛鬧肚子,這是特意請人配置的藥丸,少夫人若不嫌棄就拿去用,效用非常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宋瑜讓薄羅接過瓶子,彎唇一笑,“多謝女郎一番好意,我早已好得差不多了。蓋因百果堂里點心不干凈,聽章從說女郎也吃了,不知你是否有事?”
明照臉上掠過一絲不自在,“我沒吃多少,并無大礙,讓少夫人費心了。”
兩人你來我往客氣一番,每說一句話都得斟酌許久,宋瑜頭腦疲乏,琢磨起如何開脫。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邊的人尚未解決,轉(zhuǎn)頭便見月亮門外行來眾人,走在前頭的除了陸氏之外,還有太夫人。
宋瑜頓感頭疼,她撒了一個謊,卻要用無數(shù)個謊言圓謊。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一干人已經(jīng)來到跟前,她從矮榻上站起,禮數(shù)備至地低頭,“母親,祖母。”
早在幾人到跟前時,明照已經(jīng)自發(fā)自覺地后退兩步,低頭輕聲見禮,沒引起太大關(guān)注。
陸氏立在宋瑜兩步開外,“前日聽聞你氣虛腹瀉,目下可有見好?”話中雖關(guān)心,可面上并無多少表情,不知其中包含多少真情實意。
宋瑜惕惕然低下頭去,“讓母親為我費心,實在是不應(yīng)該。每日用藥,如今已經(jīng)好許多。”外頭炎熱,總不能一直站著說話,她熱著不打緊,可不能讓二位長輩有任何閃失,“祖母、母親一同進屋說話吧,外面太陽大,著實太熱。”
短短一程路,兩人頭腦已經(jīng)冒出細密汗珠,夏天真是教人愛不起來,任誰都盼著秋天到來。幾人漸次進入屋中,丫鬟準備了冰鎮(zhèn)酸棗湯,喝著爽口解渴,是宋瑜每日不可或缺的佳釀。
太夫人和藹可親,她是真關(guān)心宋瑜病情,仍舊不敢放心要請郎中查看。宋瑜好說歹說才將她攔住,打消了她的念頭。原本就是裝病,請郎中來豈不全都露餡了,她心有余悸地喝茶壓驚。
陸氏表情起伏不大,象征性地關(guān)懷兩句,便再無他話。
她朝外頭看去,目光恰好落在樹下人影上,“那是誰?”
炎炎烈日下定定地站著一人,穿杏黃色的衣裳,清淡素雅,氣質(zhì)絕佳。丫鬟稟告說是閣樓里的明照女郎,她出聲道:“叫她進來。”
宋瑜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既然是陸氏的要求,她便不能反駁,只能看著丫鬟將明照帶上。
“身旁一人也無,你獨自在那站著做什么?”陸氏啖一口茶,饒有興趣追問。
明照受寵若驚地抬頭,回答得很有幾分小心翼翼,“方才奴在跟少夫人說話,沒有少夫人吩咐,不敢輕易離去。本想著待夫人與太夫人離開后,再向少夫人請示,若是有礙事的地方,奴這就換一個地方等候。”
這話說得真叫人可笑,宋瑜抿唇不動聲色地盯著她。好人全叫她做了,自己反倒成了睚眥必報的那個,她可真會做人。
果不其然,陸氏不贊同地覷她一眼,“新婦日后是要掌管整個侯府的,凡事應(yīng)當有個衡量。這點雞毛蒜皮的事若要計較,以后必定會事事累極,得不償失。”
宋瑜從明照身上收回目光,轉(zhuǎn)而看向陸氏,欲言又止做出一副為難模樣,“母親有所不知,夫君昨日吩咐閣樓里一概不許人出入。明照女郎關(guān)懷我病情前來探望,但又怕被夫君責罰,是以請求我為她多說兩句好話。我方才沒來得及答應(yīng),您和祖母便過來了,目下既然您這么說,那此事我便不再管了,全交給夫君處置。本來府中既有規(guī)定,便不能輕易破例,否則往后哪能在下人面前樹立威嚴。”說罷偏頭朝明照盈盈一笑,露出瑩潤細白的一排貝齒,“女郎不必擔心,夫君鮮少重罰,頂多小懲大誡,不會傷及筋骨。正好我這兒有藥,你先準備著。”
她從薄羅手里接過瓷瓶,物歸原主,“我這兒顧不得你,女郎早點回去,否則時間長了對你更加不利。”
明照大抵沒想過她會反擊,看著溫溫潤潤的極好說話,仿佛能夠任人搓圓捏扁,未料想骨子里竟如此果決剛烈。她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樣,明照霎時對她刮目相看,“多謝少夫人,奴這就回去。”
她是對看門的仆從略施恩惠,才得以出來。閣樓里管得尤其緊張,她收不到外界任何消息,九王的信封大抵全被攔截,杳無音訊。
她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瓷瓶,加緊步伐往閣樓趕去。
*
霍菁菁說的不錯,陸氏確實有為霍川納妾的心思,同陳太后所言相差無幾。
可陳太后是為他二人和睦著想,要她和霍川早生貴子,唯有他們非要扭曲那層意思,弄出個納妾的幺蛾子來。
陸氏沒說幾句就將話題引到這方面來,全然不顧宋瑜是個尚未病愈的“病人”。
“你同二郎成親也有一段時間了,肚子里可否有動靜?”陸氏試探問道,視線從宋瑜小腹一掃而過,“侯府子嗣單薄,新婦是個懂事理的人,理應(yīng)明白我同侯爺?shù)男那椤4蠓磕抢镏挥欣^誠留下的遺腹子,二郎目下正值年輕,納妾是常事。此事我同他旁敲側(cè)擊過,他并未同意,你身為正妻,不如規(guī)勸他一些,讓他聽從我和侯爺?shù)囊馑迹嗉{幾房妾室。”
宋瑜聽得迷惘,叫她勸說自己的夫君納妾,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霍川不愿意,她更加不想。
不是沒有為難,宋瑜抬眸迎上陸氏目光,言辭懇切,“母親是知道夫君脾氣的,他一旦決定的事情,旁人說再多都無用。您勸他都毫無辦法,我又怎能勸得動?不如待夫君回來之后,再同他好好商議一番,這事擱在我一人身上,恐怕我無法勝任……”
陸氏慢悠悠地抬頭,眼神平淡,“旁人說不得,你難道是旁人不成?你是他正經(jīng)嫡妻,應(yīng)當擺正自己的身份!”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宋瑜心中很是不快。她低下頭去,手指一點點拂過裙上織金百花裙襕,做出個認錯的模樣,其實心思早已不知飛去幾天外。
那番話有些嚴厲,太夫人忍不住出聲為她說話:“小兩口才成親沒幾日,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在新婦面前提納妾委實殘忍了些。此事不應(yīng)著急,水到渠成,順其自然才是。”說著看向陸氏,攢眉不贊同,“繼誠母親,你也別太過嚴厲,何事不能心平氣和地說?非要吵得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
陸氏頷首應(yīng)是,她對太夫人不得不尊重,平復心神換了副口氣,“是我操之過急了,新婦不必將我方才的話放在心上。”她頓了頓,仍舊十分堅定,“不過我方才說的事,你最好跟二郎提一提,將這問題放在心上。我瞧著方才那位女郎便不錯,幾位王送的女郎,不能總將人擱著,從中挑選一兩位不無不可。”
一直擱著確實不是辦法,宋瑜想了想道:“我會同夫君提的,不過答應(yīng)與否全憑他一人主意,母親切莫因此怪罪我身上。”
她關(guān)鍵時候一點不傻,懂得為自己想好退路。
陸氏朝她睇去一眼,話里有話:“新婦盡力便是,二郎的脾氣連侯爺都沒辦法,這才想讓你出面。你若是沒辦法,那闔府上下便沒人能說得動他了。”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饒是宋瑜想拒絕都不能。
臨行前太夫人拍了拍她手背,其中意味深遠,耐人尋味。
目送兩人離去,她重新坐回交椅中,深覺無力。她目下正與霍川置氣中,由她開口納妾,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
這兩日都沒看到霍菁菁身影,自打上回她跟自己訴罷苦后,便一直沒出現(xiàn)。不知是同段懷清商量對策,或是躲起來療傷去了。
府內(nèi)有一座湖心亭,水中養(yǎng)著各色錦鯉,從外頭山上引入活泉,水質(zhì)清冽澄澈,一眼便能望得見底。宋瑜立在亭子里,軟香糕捏碎投入湖中,看著魚兒蜂擁而搶,她支著下頷惆悵:“閣樓里女郎的身份都查清楚了?”
薄羅捧著一個冊子遞到跟前,“都在這上面寫著,姑娘請過目。”??Qúbu.net
宋瑜瞥一眼,提不起興致,便叫薄羅挨個念給她聽。其中身家清明的統(tǒng)共三兩個,剩下的都是跟明照一般無二的出身,教人不敢恭維。里頭有一個雙燕是家道中落,幼時被歹人賣給牙婆子,后來被九王所救,才免除險惡遭遇。
“把家世清白的都遣散回去,給她們一些銀兩度日,尋個好人家過日子。”宋瑜語出驚人。
薄羅起初很是詫異,旋即恍然大悟,眨了眨眼分外靈動,“婢子醒得了,姑娘真是聰明。”
良家姑娘不容小覷,甚至比平康坊出身的女郎更具威脅,一旦心動,便是一生一世的事。不像那些女郎,一時興起,逢場作戲,對方心里都一清二楚。
一塊軟香糕喂完,宋瑜拍了拍手站起來,“郎君何時回來?”
她搖搖頭正欲開口,便見遠處有人過來。行到跟前是一個小丫鬟,“少夫人,郎君正往這里來。”
看模樣是才回府,得知她在此處才眼巴巴地過來。沒片刻柳蔭底下轉(zhuǎn)出兩個人影,是霍川和明朗。
他穿著玄青衣袍束大帶,挺拔堅毅的身形,目不視物,步子卻邁得沉穩(wěn)從容。俊逸的面容在陽光下變得柔和,如若不是面無表情,會顯得更俊俏一些。他總給人陰郁冰冷的感覺,拒人于千里之外,生人勿近。
待他行到跟前,宋瑜下意識便要牽他上臺階,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她忘了自己正生氣。
尚未來得及收回,便被霍川精準地握住手腕,他平靜道:“為何不扶我?”
宋瑜驚詫地睜圓雙目,他怎的知道自己伸手了?還掌握得如此準確,這人當真是瞎子嗎?
她掙了兩下試圖收回,“我頭腦發(fā)疼,正準備回屋休息。”
他才剛來,她便要走,這是刻意同他過不去?距離那日已經(jīng)過去兩天,橫豎都該消氣了,這姑娘竟然還不打算原諒他!
其實宋瑜沒這個意思,她是真頭疼,院子里地熱得很,曬得人頭腦昏昏沉沉。
可惜霍川不準備放過她,握著她手腕子沒有松動的架勢,白膩的肌膚迅速泛紅泛青。宋瑜哀聲喚了聲疼,她更加氣惱,索性開門見山,將陸氏今日交代一事表述清楚:“閣樓里還有三位女郎,侯夫人有意為你納妾,為霍家開枝散葉,打算在其中挑選一兩位給你收房。你若是愿意,我沒別的意見。”
音落沉寂許久,她的頭越埋越低,及至最后甚至帶著幾分哀戚。
霍川表情凝聚疾風驟雨,聲音冷厲:“你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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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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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