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天色
窗外雨聲不斷,細(xì)密雨水打在窗牖上濺出雨花,空氣中透出一絲涼意。
薄羅上前將窗戶闔上,幸虧此行準(zhǔn)備了厚衣服,沒想到這么早就用上了。她將宋瑜從床上喚起,洗漱用具一應(yīng)備齊,她呵了口氣給宋瑜披上毯子,“今兒天冷,姑娘多穿些,仔細(xì)著涼。”
宋瑜昨夜迷迷瞪瞪許久才睡著,頭栽在枕頭里耍賴不肯起,再加上外頭天涼,陰翳無光,用來睡覺再適合不過,“再讓我躺一會兒,你快出去。”
薄羅無可奈何,“這可不早了,霍園主的人正在外面候著呢。”
一聽霍川名字她下意識瑟縮,撈起錦被蒙頭蓋緊。她當(dāng)然知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況且此行目的就是為了教人制香,霍川讓人接應(yīng)是情理之中,她心中雖如是告誡,卻仍舊生出抵觸。
薄羅在床邊好言好語相勸,她總算從被子底下探出腦袋,“我能先去看看阿耶嗎?”
昨日阿耶試了溫泉,她心里裝事一直沒能探看,惦念了一夜,不知他身體好些沒,是否見效。一壁說一壁穿上高縵履,換上織金短襦石榴裙,梳低鬟髻,貓眼翡翠簪斜插,端是明媚動人。
澹衫欲給她眉心貼花鈿,被她伸手?jǐn)r住了,“貼了不舒服。”
薄羅往外間瞅一眼,惶恐至極,“姑娘可千萬別問我,婢子怎敢做您的主?管事就在外頭坐著,您說一聲他大抵會答應(yīng)。”
轉(zhuǎn)出折屏果見管事立于紫檀圈椅旁,見宋瑜出來抱拳行禮,面上一如既往和藹笑容,“女郎請隨我前往。”
他姓陳,旁人都尊稱一聲陳伯,對霍川忠心耿耿。是以霍川并未避諱過他,與宋瑜的事他隱約猜到幾分,又是欣慰又是擔(dān)憂。霍川二十有三,至今尚未成家,陳管事暗暗為他著急。目下好不容易相中一個,可惜已有婚約在身。
他怎么看宋瑜都覺得中意,知書達(dá)理,乖巧懂事,又生得漂亮……如若配他家園主,可謂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他一聲長嘆,連宋瑜說什么都沒聽清,醒過神后人已翩然遠(yuǎn)去。
*
宋瑜腳步松快地來到耶耶房前,撣去身上水珠避免帶入潮氣,她將薄羅澹衫兩人留在門口,獨自邁入。人未到聲先至,此處只有她和宋鄴兩人相伴,語氣難免帶了幾分依賴,“爺爺,你身體可有好些,那溫泉有用嗎?”
她轉(zhuǎn)入內(nèi)室,在看清室內(nèi)佇立的人后驀然噤聲,濕重的空氣上空盤旋著她的清脆嗓音。
床榻前坐著一人,玄青云紋直裰下擺濡濕水痕,鞋子也沾了不少泥土,一看便是今早才匆匆趕回來的。霍川手邊放著熱茶,正不知跟宋鄴商量何事,在她出聲時便已停下,喝了口茶不動聲色。
溫泉才泡了一次根本瞧不出效果,只是宋鄴像是比昨日精神了些,他并未指責(zé)宋瑜莽撞冒失,反而將人帶到跟前為她引薦,“三妹,這位便是霍園主,他不止一次在我跟前稱贊你,道你心靈手巧。你大兄為他指派的人都不滿意,只相中了你,說起來也是你二人緣分。”
聞言宋瑜原本僵硬的一張臉,更是連笑都沒法笑出來了。宋鄴本是無心之談,更有調(diào)節(jié)氣氛的因素,可惜正好戳在宋瑜痛處,她簡直哭笑不得。
有霍川在,宋瑜很不自在,她想同阿耶說幾句體己話,礙于旁人在場開不了口。盼著他識趣地離開,然而左等右等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好沒眼色的人,宋瑜不滿地癟癟嘴,有父親在底氣足了不少。毣趣閱
病人需得靜養(yǎng),宋瑜不能長時間逗留,她詢問了宋鄴身體狀況,又不放心地叮囑幾句才肯罷休。一轉(zhuǎn)頭霍川已經(jīng)起身,外室有仆從上前牽引,領(lǐng)著他走出屋外,“宋女郎若無別事,不如便一同前往跨院。”
宋瑜手中一哆嗦,藥碗差些摔在地上,她戚戚焉放在床頭桌幾上,細(xì)如蚊吶地嗯了一聲。
阿耶的藥吃完了,該說的話都已表達(dá)清楚,她沒有再留下的理由。看著霍川離去的身影,咬緊牙關(guān)從羅漢床上坐起,同宋鄴道了聲別,“我明日再來看爺爺。”
宋鄴安撫一笑,“去吧。”
丫鬟將他用罷的藥碗收拾出去,門外澹衫薄羅搓了搓手背跟上她,不知誰打了一聲噴嚏。
廊廡另一頭有兩個身影徐徐遠(yuǎn)去,正是霍川跟那名仆從。他們之間隔著一段距離,宋瑜故意放慢腳步,仿佛這樣便永遠(yuǎn)不會走近。抄手游廊外雨水不斷,有愈加緊密的趨勢,粉白花瓣落了一地,碾碎在濕潤土壤中。
西跨院轉(zhuǎn)眼便到,轉(zhuǎn)過一道月亮門,此處更像花圃里霍川的院落。草木叢生,花團(tuán)錦簇,混雜著雨水匯聚成一道小流從腳下穿行而過,泥土混合著花香,不失為一種妙趣。
澹衫為她撐起雙環(huán)油紙傘,提著襦裙一步步避開水洼,好不容易來到檐下,兩人身上各濕了半邊。澹衫急忙抽出絹帕為她拭去水珠,這種天氣稍微不甚便寒氣侵體,容易染病。她同薄羅交代一聲便回去娶衣裳,薄羅收起油傘放在門口,痛快地應(yīng)下。
*
內(nèi)室無人,仆從說霍川正在耳房中,宋瑜踅身走近,在門口頓了頓輕叩兩聲。
門內(nèi)無聲,她等了片刻推門而入,迎面撲來各種花瓣香料的氣息,刺鼻嗆人。宋瑜禁不住連聲咳嗽,緊張的情緒頓時煙消云散。這香味跟她家里不同,更像是放置許久發(fā)酵的味道,又甜又膩。
從熏籠中散發(fā)出濃郁香味,黑漆桌幾擺放各種熏香,混雜無序。
霍川的袍子大抵是才從上面取下的,隔著數(shù)步遠(yuǎn)都能聞到上面檀香,他面不改色地披在身上。正要去側(cè)前方翹頭案,從門口傳來屢屢幽香,與屋里古怪香味明顯不同,是宋瑜身上獨有的氣味。
她正要說話,旋即拿絹帕掩住口鼻不住地咳嗽,想必受不了里面氣味,站在門口舉步艱難。宋瑜眼眶兒泛紅,不明白這人如何忍受得住,就連薄羅都立在廊下不愿意進(jìn)去。
屋中擺設(shè)他都清楚,霍川輕車熟路地來到桌案前,“站著做什么?昨晚太過安逸,還沒睡醒?”
話里不難聽出嘲弄,大清早的仿佛吃了火藥桶子,宋瑜不情不愿地踱步到他跟前,“園主想學(xué)何種香料?”
霍川眼底一圈淡色烏青,昨夜徹夜未眠,目下心情很不大好。他在翹頭案站了一會兒,困倦襲來,“市面上普通熏香即可。”
他踅身要走進(jìn)內(nèi)室,足下一只杌子絆住腳,宋瑜來不及提醒,他已身子前傾似要栽倒在地。屋里沒有仆從,薄羅對屋里香味敏感,此時正在廊下希冀澹衫趕來。宋瑜猶豫再三,終究不忍心眼睜睜看他摔倒,快步上前伸手要扶,沒想他自己撐著窗欞穩(wěn)住身形。
霍川感知到她動作,嘴角噙著笑意,“三妹既然想幫我,不如就扶我進(jìn)屋。”
宋瑜手臂僵在半空,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連連搖頭,眼神追悔莫及,“園主誤會,我不過舉手之勞,要是入你房間恐怕不妥。”
窗戶未關(guān),細(xì)雨斜斜打在人身上。他身上衣裳都沒來得及換,衣袍鞋履上都是泥水,遭到宋瑜拒絕后并無多言,撐著拐杖獨自進(jìn)屋。
宋瑜立在博古架前一人惘惘,不多時里面?zhèn)鱽泶善髌扑槁曧懀袷嵌鄠€茶具一塊兒打碎,連續(xù)不斷。她踟躕片刻,終究扛不住心中好奇進(jìn)去查看,入目所及一片狼藉,茶水灑落一地,地上大大小小的碎瓷。她目光往上移,看到霍川胸膛后臉驀地通紅,轉(zhuǎn)身便要往外走。
霍川在她身后喝了一聲,“回來!”
宋瑜足下未停,“我什么都沒看見,園主不要抓我!”
沒見過膽小成這樣的,霍川嗤笑出聲,聲音放緩了些不再嚇?biāo)拔业氖质軅耍闳ネ忸^柜子上取藥膏來。”
宋瑜腳步一頓,慌張?zhí)映鰞?nèi)室。她想去外頭喚薄羅來,可是廊下無人,這丫頭不知去向何處,院里連個仆從也無。她等了一會兒不見人,里面霍川催促得緊,想到方才看見他手上流血,宋瑜翻出藥膏硬著頭皮送到屋中。
霍川已經(jīng)罩上外袍,因腳下都是瓷片,他仍保持原來姿勢立在桌旁。聽聞宋瑜動靜,自然而然地伸手,“扶我到榻上。”
宋瑜十分不愿,“我告訴你如何走就是了。”
言罷霍川不語,俄而緩緩:“三妹想讓謝家知道你我關(guān)系?”
宋瑜貝齒咬住下唇,默默地伸出一條胳膊,“你隨我走。”
她在心頭將霍川罵了不止千百遍,罵完還得乖乖給他挑走手心細(xì)小瓷片,上藥包扎。屋里下人跟集體商量好似的,全然不見蹤影,她待會兒定要好好教訓(xùn)澹衫薄羅一頓,宋瑜憤懣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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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hù)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jìn)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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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jìn)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