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蘇醒
突如其來的爆炸讓院兒內(nèi)所有人陷入到一片混亂當中,小猴子和申震在打水滅火,但卻因為唯一的水井被凍住而不知所措。
安啦和馬三兒第一時間就奔向了徐達的房間——為了節(jié)約炮彈,小日本是從來不會把兩發(fā)炮彈丟在同一個地方兩次的,因此他們可以心安地去徐達坍塌的小黑屋之上尋找食物,那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座廢墟。
少校逸哥兒癱坐在大樹主干的邊上,這位沒有上過現(xiàn)場的少爺兵,顯然被這真實戰(zhàn)場殘酷的一面嚇到了。
龐大的樹干被炸得殘缺不全,整個大樹攔腰截斷,主干分成了兩截,一截在徐達小屋的廢墟之上,另一截則在逸哥兒的身邊。
逸哥兒呆若木雞,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細心灌溉愛護的大樹在炮火中化為灰燼,他的眼神中起初像是燃燒著仇恨的火,但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現(xiàn)實,這片火很快被雪水澆滅,只留下空洞呆滯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又仿佛被一切看穿。
徐達呆滯了些許時候,突然破口大罵起來,“我操你姥姥誒小日本,王八犢子滴——”
獸醫(yī)和鐵柱守在余小毛的身邊,看著在廢墟上覓食的安啦和馬三兒有些想笑,轉(zhuǎn)身又想起來要不是毛毛在,他們大抵也是這般,又覺得不那么好笑了。
“喂!喂!”
所有人都在忙活自己事情的時候,魏伙夫突然大叫了一聲,指著地上的余小毛喊道:“貓貓動了!貓貓動了!”
獸醫(yī)和鐵柱轉(zhuǎn)過頭去看,可余小毛并無反應,只是尸體般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眼皮跳了一下!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啦!”魏伙夫保證道。
獸醫(yī)和鐵柱面面相覷的時候,一個人從中間推開了兩人,是徐達。
他扭頭看了小黑屋的位置,隨即對余小毛說道:“毛毛,看到?jīng)]啊,我為了救你個王八犢子的,連那些寶貝都給人炸了,你得活過來,你不能死知道不,醒了得雙倍賠我,你說的啊,你那老爹有錢的很,大金條嘎嘎滴,這么老長——”
余小毛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躺在那里,唯一能證明他還活著的,就是尚存的一丁點兒鼻息。
徐達攥著象牙板,在余小毛身旁蹲了下來,他伸手在余小毛脖子里撓撓,又企圖脫掉對方的褲子,不過被獸醫(yī)阻止了。
“你懂個屁的看病,”徐達不以為然地罵道,“我在給他看病,沒看他發(fā)高燒呢,脫了衣服降降溫——”
說完這句話后,在一旁守著的魏伙夫立即大叫道:“動了!又動了!貓貓滴眼皮又動了!”
徐達二話不說翻過余小毛的身子,抓起象牙梳子就朝他的背上招呼,不同的是,之前他用的梳子背面,這次是有梳齒的一面。
不到半分鐘,余小毛背部被刮出無數(shù)道血痕,就在獸醫(yī)三番五次進行勸阻的時候,地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徐達,我日你大爺?shù)摹?/p>
獸醫(yī)、鐵柱和魏伙夫,三人當場愣住,齊刷刷地望向地面的余小毛。
“呦呦呦,醒了啊毛毛,”對一切心知肚明的徐達沒再搭理余小毛,轉(zhuǎn)頭對獸醫(yī)說道:“獸醫(yī),看到?jīng)],這才叫醫(yī)術,你那什么破玩意兒啊,一點兒都不好使——”
獸醫(yī)只是訕笑著點點頭,他作為這里唯一年長的一個,又怎會看不出來這兩人各自的心思呢?
“毛毛,在還清我這一屋子物資的債務之前,你不能死的啊,或者讓你那富貴爹幫你還也行,”徐達收起了象牙梳,站起身來,“都是你欠我的啊,沒跑的——”
余小毛只是齜牙咧嘴:“你大爺?shù)男爝_,活人也得被你刮死了——”
徐達不在乎余小毛是否答應了要還這一屋子物資的約定,也不在乎余小毛能否還起,又或者他吹牛時才提起的那個富貴爹是否真的存在。
對于他來說,還債這個約定本身的意義要遠遠大于那些物資本身,在這樣黯淡無光的日子里,為了不讓自己那么死氣沉沉,這算是一種辦法,盡管顯得不那么聰明。
這樣想著,徐達心情又好了起來,轉(zhuǎn)身掃了一眼眾人,朝著坐在院子中央的逸哥兒罵道:“你個癟犢子,還愣著干嘛呢?!坐在那里等我再給你整倆熱乎菜是不?”
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徐達直接奔向了那片廢墟,安啦已經(jīng)在下面扒拉出兩個罐頭,其中一瓶漏掉了,這讓他失望不已的同時,順便罵著小日本鬼子。
“王八蓋子滴,酒水水都炸沒了,一滴都不剩——”
安啦抱著一片瓦罐,仰著腦袋企圖讓里面的酒水流進嘴里。
徐達這么一吼,仿佛喚醒了所有人的意識,眾人這才從爆炸中反應過來,站起身沖向那片廢墟。
“貓貓,你沒事了就好,那我先去找吃的了,去晚了就沒了啊——”獸醫(yī)拍了拍屁股。
魏伙夫招呼鐵柱,“快走啦,一會兒都給他們吃完啦——”
于是乎,除了余小毛之外,小院里的其他人全部在廢墟上挖掘起來,激動著,叫喊著。
不知情的村民看到這一幕,覺得他們更像是盜墓賊,而非士兵,廢墟下面掩埋的,或是些古董寶藏吧。
起初灰蒙蒙的天這會兒亮堂了許多,日軍轟炸過后只留下硝煙的氣息,余小毛平躺在由稻草堆積而成的床鋪上,歪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外面的天空。
他又在想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這是怎么了?
做夢夢到了什么?
似乎他不屬于這片天空下的人?
他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活著又是為了什么?
一片晶瑩的剔透的雪花輕飄飄地落在余小毛的臉頰上,很快融化成水珠,涼絲絲的觸感喚醒了余小毛的五官。
他舉起右手伸向空中,試圖去觸摸那些純凈的白皙的雪花,但雪花與手掌接觸的瞬間,就會化為水珠。
他覺得自己和這個國家一樣,像是得了一場大病,自己生病了可以找醫(yī)生,國家生病了又該怎樣呢?
雪花越飄越大,落在地上,眉毛上,發(fā)梢上,肩膀上……
最早跑去搜尋食物的安啦又是最早離開的,他將找到的食物丟在地上,盡管那些東西破破爛爛幾乎無法入口,但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破爛總算是比嚼不爛的樹皮葉子要好。
“貓貓,莫煩啦莫煩啦,今天我們有罐頭吃咯。”安啦雙眼放光地從地上撿起一根干枯的樹枝,隨后問道:“你還熱不啦?”
余小毛搖搖頭,坐起身子,靠著墻說道:“下雪了,哪兒有熱的道理?”
“對的咯,下雪了——”
安啦興奮地揮舞樹枝,指了指院子中間的一片空地,“可以烤火噻,可以燒飯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