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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證圣帝不等太上皇回應(yīng)，繼續(xù)道，“朕乃天下之主，大慶帝王，而非父皇你的傀儡。既然你已經(jīng)退位，便安安生生的將養(yǎng)，批閱奏折這些事便不要再做了吧，省得太過勞累損了壽數(shù)。朕也是為父皇著想。”
    他看向高河，沉聲下令，“把這些請安折子拿下去燒了。”
    高河躬身應(yīng)諾，搬起奏折出去了。
    太上皇用顫抖的指尖點點高河，又點點證圣帝，氣得渾身發(fā)抖，不過片刻卻又恢復(fù)平靜，冷笑道，“沒想到朕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老三，你果然好心性，好手段，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只可惜你一登上高位便沉不住氣了，皇位還沒坐穩(wěn)便動朕的老臣，沒了他們在背后支持，老五回來朕倒要看看你如何應(yīng)對。既沒收攏人心，又沒收攏軍權(quán)，老三，你眼下的態(tài)勢很有些不妙！”
    證圣帝似笑非笑的睨他，“父皇，在你心里，朕就那般無能？”
    太上皇怔愣片刻，隨即面色大變，“賈環(huán)！那賈環(huán)是你故意送到老五身邊去的？”
    賈環(huán)如今在軍中的威望已然超越老五，憑他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封一個兵馬副元帥旁人也說不得什么，輕輕松松便分走了天下一半軍權(quán)。想來，老三當(dāng)年本就不欲送賈環(huán)入仕，不過設(shè)了一個連環(huán)局，令他能順理成章的去投軍，自己和老五便是這局中的兩枚棋子，被利用的徹底。好算計，當(dāng)真好算計！
    想到這里，太上皇用吃人的目光瞪向證圣帝。
    “父皇，你想得太多了。”證圣帝啼笑皆非的搖搖頭，負(fù)手離開。這個人，明知道太皇貴妃毒殺了他母妃，卻依然將對方當(dāng)寶一般寵著護著，又將自己當(dāng)做操控朝堂的傀儡，執(zhí)掌天下的棋子。倘若奪走他最看重的一切，想來會令他如母妃當(dāng)年那般痛苦吧。
    證圣帝眼里翻攪著厚重的陰云，思及已抵達京城的環(huán)兒，又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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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旋而歸的西征大軍在京郊扎營，翌日得了圣旨才能進城。
    是夜，賈環(huán)洗漱過后歪在榻上翻看一卷兵書，五王爺盤坐在他身后，用帕子擦拭他滴著水的長發(fā)，擦著擦著便開始不老實，將臉埋入他頸窩嗅聞，又伸出舌頭舔舐他玉白的耳蝸。
    賈環(huán)正欲推拒，聞見門簾處飄來的熟悉的龍涎香氣，微微怔愣。
    證圣帝無聲無息出現(xiàn)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糾纏在一起的兩人。
    五王爺也發(fā)現(xiàn)了不速之客，舔舐的動作更加肆意，大掌從背后探入少年衣襟，撫摸他平坦光滑的胸膛。
    證圣帝終于動了，一步一步走到榻邊，鉗住老五手腕，用大的不容人抗拒的力道將他肆意的手掌取出，面上卻帶著迷人的微笑，“環(huán)兒，許久不見，你可曾掛念我？”
    賈環(huán)淡淡瞥他一眼，繼續(xù)看書。
    證圣帝放開老五，緊挨著少年落座，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我每日每夜都掛念你，常常因此而徹夜難眠。你回來了，我終于能睡個好覺。”
    他喟然長嘆，湊近了去看少年比昔日更為俊美的五官，笑道，“你臉色怎還是那般蒼白？可是路上累著了？”話落便要抬手去撫摸少年側(cè)臉。
    五王爺虎視眈眈的盯著他，見此情景連忙鉗住他手腕，施以同樣巨大的力道。兩人一時間僵持住了。
    賈環(huán)似笑非笑的瞥了兩人一眼。
    證圣帝率先卸掉力道，從老五掌中掙脫，柔聲細(xì)語地開口，“環(huán)兒可曾掛念趙夫人？雖說戍邊將領(lǐng)無旨不得擅入京城，環(huán)兒卻是無需顧慮，只管去看她罷。她因思慮過度，很有些消瘦。”
    賈環(huán)沉默片刻，終是放下兵書，穿上外袍，踏著夜色去了。證圣帝凝視他背影良久才微微一嘆。
    “支走環(huán)兒，你想作甚？”五王爺瞅著他冷笑。
    證圣帝臉上的溫柔頃刻間消退，轉(zhuǎn)為黑沉，“你倒是命大，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抱歉，讓你失望了。”五王爺扯了扯臉皮，道，“你也看見了吧，我與環(huán)兒在一塊兒了。”
    “是么？”證圣帝語氣淡淡。
    五王爺見他沒變臉，越發(fā)用夸張的語氣描述，“你不知道我兩在邊疆過得是怎樣逍遙快活的日子，在草原上策馬奔騰，在長河邊遙看落日，以天為被以地為席成就好事，漫天的星星都為我兩見證……”
    證圣帝面無表情的聽著，忽然看向他背后，問道，“環(huán)兒，你怎又回來了？”
    五王爺悚然一驚，不但咬了舌尖，還一頭從榻上栽下，跌了個狗吃屎，七手八腳爬起來一看，門簾關(guān)的死死的，哪里有人！
    立在門口的蕭澤向稽延投去一個嘲諷的眼神。稽延的面癱臉更冷硬了。
    “在一塊兒了？嗯？”證圣帝似笑非笑的睨他。
    “雖沒在一塊兒，卻也差不多了。環(huán)兒以前碰都不讓我碰，現(xiàn)在卻會主動親我。你不知道他有多熱情，常常吸得我舌根發(fā)疼，嘴唇發(fā)麻！”五王爺笑得牙不見眼。
    環(huán)兒的熱情，沒人比證圣帝更了解，他表情不變，攏在袖中的手卻暗暗握拳，道，“不過幾個親吻，又能代表什么？如今環(huán)兒已回到我身邊，也就不需要你了。依環(huán)兒執(zhí)著的性子，他若鐘情于一人，定是至死不渝。你該知道，我才是他情之所鐘，你不過一個替身罷了。”
    “你他娘的活到二十好幾，還沒學(xué)會說人話呢！”五王爺掄起拳頭，將案桌捶得粉碎。
    證圣帝見他比自己更難受，這才覺得滿意了，不慌不忙拍掉身上的木屑，道，“環(huán)兒的歸屬，你我日后再論，且談?wù)務(wù)掳伞！?br/>     “什么事？”五王爺勉強壓下火氣。
    “陪我演場戲……”證圣帝冰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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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養(yǎng)心殿，一直神色淡然的證圣帝才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將御案上的奏折、文房四寶、茶具……統(tǒng)統(tǒng)拂落地面。他的環(huán)兒，竟讓老五肆無忌憚的糾纏，擁抱，甚至親吻，不過短短一年，果真能讓他忘記他們曾經(jīng)美好的一切？
    想起環(huán)兒看向自己時尤為漠然的眼神，他的自信開始搖搖欲墜。
    曹永利跪在御案邊，小心翼翼的撿拾東西，問道，“皇上，您怎么了？”
    蕭澤沖他無聲道了句，“三爺，莫問。”
    原來如此。三爺是皇上唯一的軟肋。這世上除了三爺，再無人能令皇上癲狂失態(tài)至此。曹永利越發(fā)拎著小心，把傷人的碎瓷片收拾干凈便乖覺的出去了。
    證圣帝解下系在腰間的一個陳舊發(fā)白的荷包，置于鼻端嗅聞，臉上浮現(xiàn)欣悅、苦痛、追憶等錯綜復(fù)雜的情緒。良久后，他閉上雙眼，顫動的眼睫悄然染上濕意，低聲呢喃，“一步錯，步步錯，我后悔了。環(huán)兒，我早就后悔了……”
    那樣純粹干凈的一份感情，怎能被算計與利用玷污？倘若重新來過，他必不會那樣做，只可惜后悔已經(jīng)晚了……
    114一一四
    西征將士凱旋而歸，受到全城百姓的夾道歡迎。
    “飛頭將軍是哪個？快指給我看看！聽說他身高九尺八寸,膀大腰圓,力能扛鼎；額生三目，可測吉兇、避災(zāi)禍、通古今，實乃降三世明王下凡！快指給我看看！”人群中有人急迫的高喊。
    尾隨賈環(huán)一路從邊關(guān)到京城的一名西南人指著前方道,“著火紅戰(zhàn)袍，銀色鎧甲，行至第二位的就是飛頭將軍。”
    眾人定睛一看，很有些失望。飛頭將軍非但沒有傳說中頂天立地的身材,在一眾壯碩將士的陪襯下反顯得十分單薄瘦弱。然而當(dāng)他慢慢靠近,五官越發(fā)清晰的時候,圍觀眾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他膚色很白,是那種經(jīng)年未曬過日光的病態(tài)的蒼白；嘴唇卻很紅,似淬了一層厚重的鮮血，微微一動便要滴落；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上翹自然暈出一段風(fēng)流，瞳仁卻漆黑深邃，透著冰寒濃烈的煞氣。
    每看一眼，就仿佛在心上狠狠刺了一下，卻又總?cè)滩蛔≡倏匆谎郏嗫匆谎邸Ｋ麩o疑是俊美的，凜冽的氣質(zhì)像一把鋼刀，極具侵略性。無論之前傳言中的飛頭將軍是什么樣兒，在這一刻，眾人不約而同的想到——真實的飛頭將軍就該是這個樣兒，俊美到令人神魂顛倒，卻也心驚肉跳！
    人群中發(fā)出巨大的贊嘆聲，擠擠挨挨的跟著飛頭將軍一塊兒前行，眼睛對準(zhǔn)他，總也看不夠。
    證圣帝微服出宮，來到大軍必要經(jīng)過的一家酒樓，負(fù)手看著下面不斷用荷包砸著環(huán)兒的少女們，眸光很有些森冷。
    蕭澤屏氣凝神的立在他身后。
    “女子癲狂也就罷了，他們是怎么回事兒？”證圣帝朝一群彪形大漢指去。
    那些大漢一臉癡呆的望著少年，嘴巴半張，眼見就要流下一串口水，面上的酡紅連濃密的絡(luò)腮胡子都遮不住，仿似喝了幾大壇烈酒，醉的不輕，一邊搖搖晃晃尾隨，一邊嗷嗷叫喚，“飛頭將軍，我乃玉門桐城人氏，特特趕來為您效犬馬之勞，請您收下我吧！”
    “飛頭將軍，您為我一家老小報了血海深仇，我的命今后就是您的啦！”
    “飛頭將軍，朱某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幾個壯漢推開周圍的人，砰砰砰給飛頭將軍磕了三個響頭。從天南海北趕來的西南人紛紛效仿，場面十分盛大。
    蕭澤正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么形容這些壯漢。倘若他是現(xiàn)代穿越的，三個字就能將這些人形容的十分貼切——腦殘粉。可惜他是正宗的古人，且是個心思極為復(fù)雜的古人，見百姓們向環(huán)三爺下跪，當(dāng)即有些心驚，神色惶惶的朝證圣帝看去。
    卻沒料證圣帝陰郁的表情忽然消退，輕笑道，“這些西南人知恩圖報，倒是不錯。”
    蕭澤暗松口氣，等環(huán)三爺去得遠(yuǎn)了方躬身回稟，“皇上，時辰差不多了，該回宮接見眾位將士了。”
    證圣帝收起眼中的癡迷，抄近路先一步回到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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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鑾殿上，五王爺與賈環(huán)各自捧著一個木匣呈給證圣帝。
    曹永利親手接過，打開后置于證圣帝眼前，又調(diào)轉(zhuǎn)方位給文武百官驗看，卻是吉利可汗與可敦的項上人頭，用石灰裹了一層，雖面色灰敗，依然看得出臨死前那驚恐萬狀的表情。
    “拿去給太上皇和淑太妃看吧，他們等這一日等了許久。”證圣帝喟然長嘆。
    堂下幾個正欲彈劾賈環(huán)殘暴不仁的言官立即熄了心思。安琳公主被西夷人當(dāng)畜生一般殘害，卻是在挑釁大慶國威，踐踏皇室顏面，倘若誰替西夷人鳴半句冤，也不知會被百官如何攻訐，被皇室如何整治。
    朝中一片死寂，卻聽證圣帝爽朗一笑，贊道，“此一戰(zhàn)滅了西夷，平了巴彥部，至少可保西疆五十年太平，朕替西疆百姓謝過各位，替塗氏先祖謝過各位。”
    “不敢，此乃微臣本分！”
    “皇上謬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