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兄弟鬩墻
杜飛不動聲色的打量中新芳子,對她點了點頭:“中新小姐,請問有什么事嗎?”</br> 中新芳子一本正經(jīng)道:“請叫我同志,我是東京都明治大學(xué)支部的書記員。”</br> 杜飛微微詫異:“你是dang員?”</br> 中新芳子驕傲的點點頭。</br> 杜飛露出笑容,伸出手道:“抱歉,中新同志,歡迎你!”</br> 中新芳子開心的伸出手,跟杜飛我到一起。</br> 她很用力,纖細(xì)的手掌上能摸出老繭,大概是練習(xí)東洋傳統(tǒng)劍道或者槍道磨出來的。</br> 一旁的錢勝有些懵。</br> 他之前都沒想到,這個長相甜美,看起來年齡不大的東洋少女竟然是東洋的同志。</br> “中新同志,有什么事到屋里說吧~”杜飛笑呵呵把中新芳子讓到屋里。</br> 又跟錢勝道:“小錢,給中新同志倒杯水。”</br> 錢勝連忙“哎”了一聲,暗惱自己怎么這么不會來事兒,倒水這種事兒還得領(lǐng)導(dǎo)吩咐。</br> 這邊中新芳子坐到沙發(fā)上,興致勃勃道:“杜飛同志,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br> 杜飛一聽就明白了,中新芳子肯定跟之前來的長野東番有聯(lián)系。</br> 否則不可能貿(mào)然找上門來。</br> 杜飛笑呵呵道:“哦?那我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br> 中新芳子道:“你太年輕了!我聽長野君說起過您,一直不太相信。我覺著你應(yīng)該是一位睿智的長者。”</br> 杜飛拍了一下膝蓋,哈哈道:“中新同志,你過譽了。對了,你認(rèn)識長野君?”</br> 中新芳子道:“長野前輩是我的介紹人。”</br> 杜飛點頭,看來長野東番和中新芳子的關(guān)系還挺近。</br> “上次一別,長野君還好嗎?”</br> 中新芳子道:“前輩很好,這也將隨經(jīng)貿(mào)團(tuán)來京城。今天冒昧前來,就是希望下個星期的周末,能夠邀請您小聚一下,屆時長野前輩也會到場。”</br> 杜飛略微思忖,便點頭答應(yīng)下來。</br> 順嘴又問了一句:“長野君現(xiàn)在還沒到京城嗎?”</br> 中新芳子點頭:“長野前輩在國內(nèi)有些重要事務(wù),過幾天才能到,否則,必定親自前來。”</br> 杜飛笑著道:“大家都是同志,沒必要那么客氣。”</br> 中新芳子在沙發(fā)上端坐鞠躬:“謝謝您能體諒。”</br> 在一旁看的錢勝心里滿是疑惑。</br> 他沒想到,杜飛還認(rèn)識東洋人。</br> 聽他們說話的口氣,杜飛跟那個長野前輩還是故交。</br> 而杜飛之所以沒讓他離開,則是因為中新芳子畢竟是外國人,在單位的辦公室單獨談話并不合適。</br> 有錢勝在場,也算有個見證人。</br> 反正無論杜飛還是中新芳子,都不會說任何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br> 否則也就沒必要,在下周特地再邀請一次了。</br> 說完了正事,中新芳子并沒多待,起身告辭。</br> 杜飛送到辦公室門口,再次跟她握手:“中新同志,恕不遠(yuǎn)送了。”</br> 中新芳子道:“您太客氣了,期待與您下次見面,撒有哪啦~”</br> “再見~”杜飛道別,看著她與錢勝拐彎走下樓梯,才回身關(guān)上門。</br> 實際上,趁著這次交易會的機(jī)會,杜飛早就猜到長野東番會再來。</br> 上次杜飛給對方畫下了大餅,不怕他不上鉤。</br> 只是沒想到,送信兒的是中新芳子。</br> 杜飛一邊想著,一邊點上一根煙。</br> 下周末,也就是5月11號。</br> 杜飛翻了一下日歷牌,不知道到時候長野東番會帶來什么驚喜。</br> 正在這時,再次響起敲門聲。</br> 杜飛說了一聲“進(jìn)來“。</br> 錢勝推門進(jìn)來,叫了一聲“科長”。</br> 杜飛“嗯”了一聲,抬手指了指沙發(fā),示意他坐下說。</br> 錢勝有些受寵若驚。</br> 其實杜飛剛才送走中新芳子,之所以沒走。</br> 就是在等錢勝送完人回來交差。</br> 如果錢勝送完人就直接下班走了,那真是朽木不可雕,就無所謂了。</br> 既然他知道回來,杜飛也算沒白等。</br> 杜飛走過去,坐到旁邊:“小錢,這幾天還吃得消吧?”</br> 錢勝連忙點頭:“吃得消,我年輕,精力足。”</br> 杜飛笑了笑,拍拍他放在膝蓋上的手背:“精力足好呀~年輕人就得有沖勁。咱們科里就你一個大學(xué)生,腦子靈活,學(xué)東西快。張副科長年紀(jì)大了,很多時候精力跟不上,你要好好輔佐,多學(xué)多看,明白了嗎?”</br> 錢勝聽得心臟蹦蹦直跳。</br> 心說科長這是什么意思?讓我多學(xué)多看,難道……是想培養(yǎng)我當(dāng)副科長?</br> 想到這種可能,錢勝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br> 連忙道:“科長您放心,我一定聽您的指示,多學(xué)多看,努力工作……以后多向您匯報學(xué)習(xí)。”</br> 杜飛一笑,看來錢勝還不是死腦瓜骨,說來說去,說到最后,總算說到點子上了。</br> 對于錢勝這人,杜飛其實印象還不算壞。</br> 雖然有不少毛病,但大學(xué)生的標(biāo)簽,就能讓人忽略他不少毛病。</br> 這個時候大學(xué)生實在太稀罕了。</br> 哪怕是外經(jīng)委這種大衙門,到杜飛他們科室,一共有十來個人,就一個大學(xué)生。</br> 但是,怎么用得講究方法。</br> 不能太上趕著,這也是為什么杜飛一直在晾著他。</br> 直至最近,尤其交易會開始后,錢勝的表現(xiàn)也算可圈可點。</br> 杜飛覺著火候差不多了,借今晚上的由頭,給他畫個大餅。</br> 至于說什么副科長。</br> 那都是錢勝自個的錯覺,杜飛可什么承諾都沒給。</br> 打發(fā)走錢勝,杜飛再看一看表。</br> 已經(jīng)五點四十了。</br> 這才下樓,騎著摩托車到原先街道辦附近的一個澡堂子去。</br> 俗話說,飽了洗澡,餓了剪頭。</br> 晚上吃完飯,來洗澡的人還真不少。</br> 杜飛正在池子里泡著,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叫他:“嘿,兄弟,你咋也在這兒呢?”</br> 聽著聲音,杜飛睜開眼睛一看,居然是柱子這貨。</br> 光著腚,吊兒郎當(dāng)站在池子邊上。</br> 他也剛看見杜飛,咧開大嘴,嘿嘿直笑。</br> “呦~柱子哥,你咋跑這兒洗了?”杜飛從池子里坐直了身子問道。</br> 柱子一臉晦氣,一邊伸手推了推池子里的水,一邊抱怨道:“嗐~別提了,紅星浴池的鍋爐壞了。剛進(jìn)去還沒泡上兩分鐘……”</br> 杜飛哭笑不得,啥事兒都讓這貨遇上了。</br> 澡堂子鍋爐壞了,十年八年也碰不上一回。</br> 柱子抬腿邁進(jìn)來,一屁股做到旁邊。</br> 因為水太熱,還“斯哈”了兩聲,又道:“對了,兄弟,你還不知道吧~我升食堂副主任了。”</br> 杜飛還真沒聽說:“嚯~這是好事兒呀!啥時候的事兒?”</br> 柱子嘿嘿道:“就前兩天。”</br> 原先柱子是廚師班的班長,現(xiàn)在算是往上升了一步。</br> 真要算起來,勉強(qiáng)是個股級。</br> 不過在廠礦里,沒那么多講究,也就是個職務(wù)。</br> 權(quán)利沒多大,最主要的好處就是一個月能漲幾塊錢工資。</br> 但杜飛卻大概記著,他們食堂主任可不怎么待見柱子。</br> 就柱子那驢脾氣,一張破嘴,說話又臭,怎么就提拔他了?</br> 等杜飛說出疑問。</br> 柱子嘿嘿撓撓腦袋,小聲道:“這不,你嫂子通過秦姐,認(rèn)識廠里的呂處長……”</br> 杜飛這才恍然大悟。</br> 真別說,賈麗英這娘們兒還挺能折騰。</br> 別看才來一年多,院里這幫老娘們兒都跟她處的不錯。</br> 后院的婁筱娥,一般人都處不到一起,就跟賈麗英好。</br> 倆人沒事兒就抱著孩子湊到一起,還半開玩笑的定了兒女親家。</br> 秦淮柔跟賈麗英的關(guān)系也不錯。</br> 這倆娘們兒都屬于把社交天賦點滿的,到了一起就更甭提了。</br> 也不知怎么蝲蛄的,賈麗英硬是通過秦淮柔認(rèn)識了呂建芬。</br> 一來二去的,這次食堂出缺,這不就落到柱子頭上了。</br> 現(xiàn)在這食堂主任歲數(shù)不小了。</br> 過幾年,甭管退休,還是調(diào)走。</br> 到時候只要呂建芬還在,柱子就大有希望。</br> 要當(dāng)了食堂主任,跟副主任就大不一樣了。</br> 那可是副科級,正經(jīng)的干部編制。</br> 想到這里,杜飛不由得莞爾一笑。</br> 柱子這貨,娶了賈麗英,算是撿著了。</br> 杜飛打趣道:“這么說,那以后我得叫何主任了~”</br> 柱子嘿嘿傻笑:“別介,兄弟,你可別拿我找樂子了。對了,還有個事兒,你肯定想不到。”</br> 大概許久沒見著杜飛了,柱子這貨也不知道啥叫生份,又是光著腚在澡堂子里,話匣子打開了。</br> 杜飛泡著,索性也沒事兒,就聽他窮白話起來。</br> 柱子道:“前幾天,二大爺那大兒子回來了……”</br> 杜飛詫異,對二大爺那個大兒子,從來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br> 好像過年都沒回來過。</br> 這次突然回來,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兒。</br> 果然,柱子頗有些幸災(zāi)樂禍:“聽說好像跟二大爺要錢去干啥,后來不知怎么,就給說僵了……讓劉匡天和劉匡福這哥倆聯(lián)手揍了一頓。”</br> 說起打架,柱子眉飛色舞的,好像他就在現(xiàn)場一樣。</br> “要說,劉匡福那小子還真長進(jìn)了嘿!上去拿板兒磚就把他大哥開瓢了,好像縫了七八針。”</br> 杜飛看他手舞足蹈的,倒是比這事兒還有意思。</br> 但仔細(xì)一想,又覺著這事兒怕是不好弄。</br> 腦袋開瓢了,縫了七八針,真要較真兒劉匡福就得進(jìn)派所。</br> 果然,杜飛問了一嘴。</br> 柱子撇撇嘴道:“要說,這劉家老大,還真不是東西。打架打不過就算了,還是自個親兄弟,完事兒愣是報案了!還有他那媳婦也不咋地,二大爺二大媽去求,還咬死了不松口,口口聲聲讓劉匡福蹲笆籬子。”</br> 杜飛不置可否。</br> 柱子這人,說話辦事全憑主觀。</br> 他要是覺著好,就算一坨屎都是香的,要是覺著不好,金鑲玉都是狗屁。</br> 這次,他明顯站在劉匡福這邊兒說話。</br> 如果客觀一些,劉匡福把人家腦袋開了,人家不依不饒沒有任何問題。</br> 這事兒關(guān)鍵就是,他們是親哥倆。</br> 杜飛還有些奇怪,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劉匡福怎么沒來找他?</br> 就算劉匡福不來,老楊也不應(yīng)該沒動靜呀?</br>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不用找他就給解決了。</br> 果然,柱子接著道:“要說這人吶~真沒處看去。就劉匡福那小子,不知踩了什么狗屎運,找了個好媳婦……”</br> 杜飛這才想起,翟曉彤可不就在派所么!</br> 劉家老大挨打了找派所去,算是找對地方了。</br> 翟曉彤那個女人杜飛見過,相當(dāng)聰明。</br> 當(dāng)初還是杜飛幫她弄到派所去上班的。</br> 再加上劉匡福和翟曉彤的手上不缺錢,有了同事的關(guān)系,再想經(jīng)營人脈,就簡單多了。</br> 難怪遇上這種事兒,杜飛連動靜都沒聽到就給解決了。</br> 估計劉家老大怎么也想不到,才幾年沒見劉匡福就出息了。</br> 反倒杜飛更好奇二大爺是什么態(tài)度。</br> 要知道,原先他們家仨兒子,二大爺獨寵老大一人。</br> 杜飛一問。</br> 柱子道:“哎~兄弟,你說說,這當(dāng)官兒還真能讓人一下子明白過來?那二大爺以前多渾一個人,現(xiàn)在當(dāng)了車間主任,嘿~還就明白了!沒再拉偏架……”</br> 杜飛笑了笑。</br> 其實不是二大爺突然明白了,而是他心里清楚,扒拉不動劉匡福了。</br> 現(xiàn)在劉匡福早就不是隨他打罵的小兒子了。</br> 不僅媳婦在派所吃得開,還有個師父。</br> 最要緊的是,還有杜飛這層關(guān)系。</br> 杜飛跟李明飛是正經(jīng)連襟,這他哪兒惹得起呀!</br> 況且當(dāng)了領(lǐng)導(dǎo),眼界和看事情的角度都不一樣了。</br> 隨后,倆人又閑扯了一陣。</br> 杜飛泡差不多了,喊來搓澡的。</br> 柱子現(xiàn)在大小是個領(lǐng)導(dǎo),沒摳摳搜搜的,也叫了搓澡的。</br> 完事兒,杜飛先走一步。</br> 出了澡堂子,騎著摩托車來到王玉芬家的胡同。</br> 這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br> 王玉芬和于嘉嘉都沒吃飯,只有小葡萄提前吃了。</br> 正在一邊逗弄小烏。</br> 自從小烏被安置在這里,算是給葡萄找了個伴兒。</br> 小丫頭看見小烏就喜歡上了。</br> 一開始還有點害怕,隨著時間長了,早就混熟了。</br> 杜飛則一進(jìn)屋就埋怨道:“我不說了么,你們先吃,不用等我。”</br> 王玉芬道:“你不來,我們哪兒吃得下呀~”</br> 聽到“我們”倆字兒,于嘉嘉有些尷尬。</br> 弄的好像她跟杜飛的關(guān)系,與王玉芬跟杜飛關(guān)系一樣似的。</br> 偏偏她現(xiàn)在在杜飛手底下上班,又沒法說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